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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正文 ...


  •   丝雨无边,轻愁如梦,天地一色空濛,连那葱茏的草木与妍丽的花朵都柔和淡雅了,构成一副水墨涂出的画。只是偶尔,偶尔会有孔雀蓝或胭脂红的人影于曲折回廊上轻捷行过,鲜艳明丽,便坏了几分这清渺幽淡的景色。
      “她们……”鹤丸国永微微眯眼。“这是在本丸里走动了?”
      有使女从后而来,红衣乌发,丽容娇美,分明行色匆匆,看见他们这一行人却还是停步行礼问安,不卑不亢,挑不出一丝半点的错。
      刀剑部屋呈凹形环绕听雨轩而建,在本丸的东边,用饭的紫阳厅与厨房则在东南,清早从刀剑部屋出来,直线而行,经过听雨轩门口,走过紫藤花廊就可以到达紫阳厅了。因这一点,压切长谷部在听雨轩门口设置了告示板,用以挂出每日的当番与出阵安排,这样早上众人经过此处,就可以看到安排而自行其事。
      此刻时辰尚早,三日月宗近、鹤丸国永、髭切、膝丸、莺丸一行五人当然便是要去往紫阳厅用早饭,而红衣使女在向他们问安过后,竟是轻盈又快速的越过他们,同样往紫阳厅的方向去了。
      众感讶异,不过这点儿疑虑很快得到解答,因他们很快又遇上了她。
      在听雨轩门口。
      “……翠蝶姐姐已核过三次,两界不同,殿下从前用的方子大半都缺了几味药,已不能再用了。”
      “此事殿下已有预料。”
      五位刀剑男士不由凝目。
      告示板前,红衣使女正向宮装美人回话,而那着鹅黄宮装的使女之首则明显在阅览告示板上的内容。细雨绵绵,她乌发微湿,想来站在此处也有些时间了。
      那告示板上自然是今天的安排,在场的五位刀剑男士昨日就已知晓了。
      往常的当番安排是出阵与内番两类,出阵分为出阵、远征、演练,内番细化有马当番、畑当番、食当番、手合、洗濯、扫除种种,白日战、夜战、远征各排一队人员,手合为自愿,没有锻刀与演练,今日却不一样,所有内番一律取消,告示板上只安排有出阵、远征与演练。
      出阵分为白日战与夜战,两者格式相同,一个个名字排下来,皆是五人一组,白日战固定队长是萤丸,替补队长为烛台切光忠、莺丸,夜战固定队长是笑面青江,替补队长为药研藤四郎、鸣狐。远征人员中剔除了出阵的固定队长,其他人轮替,六人一组,没有专门设立队长。演练只有一队,队长压切长谷部,队员三日月宗近、小狐丸、髭切、数珠丸恒次、长曾祢虎彻。所有安排中都没有次郎太刀、鹤丸国永、一期一振。
      “吓到了吓到了。”戴着兜帽的鹤丸国永像个大团子似的,他还是幼童的模样,轻巧跳上廊下可供闲坐的矮栏,语声轻快。“鸢尾姑娘怎么突然来了这边?”
      那边厢两名使女从容转身看来,屈膝行礼,毫无惊怔,显然是早就发觉有人。
      “诸位先生日安。”鸢尾微笑道。“夜里自此而过,瞧见内容,偶感好奇罢了。”她不待对面五人再说什么,先发制人。
      “看此安排,诸位先生是打算不间断出阵吗?如此决定,先生们才真是吓到我了。”
      “啊呀?”宛若疑惑般,髭切发出一声笑音。“这重要吗?你们并不关心吧。”软绵绵的嗓音听来格外无害。
      那宮装美人笑了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看了髭切一眼,转而盯住了三日月宗近,众人还当她会说什么,没想到对方再度一礼后,居然干脆地告辞了。
      “这是……出了什么变故?”

      雨下了一夜,蓬莱阁临荷塘而建,水汽更是湿重,原身为刀,五虎退实在有些厌烦这种潮湿,不由更往角落里躲了躲,偷眼向外观察。
      从来都空荡荡像是没人居住的蓬莱阁如今有众多使女往来,她们甚至散入了本丸之中,给这个占地极大,清幽精美的园林都多添了几分人气。这种改变,使得早饭结束后瞒着叔父与兄长们偷偷跑来此处的五虎退分外忐忑不安。
      “小公子……”
      柔声细语飘落耳中,却如一个惊雷炸响,吓得五虎退几乎要跳起来,五只黑纹小白虎从他脚边蹿出,冲来人龇牙咧嘴。不过蓝衣使女未曾受到惊吓,依然平静地微笑着,这样的态度稍稍安抚到了五虎退的情绪。
      “小公子是来找殿下的吗?”
      手指不自觉在门墙的雕纹上抠动,看这样子,要想见到审神者大人,是不可能避过这些使女的了,五虎退犹疑着点了点头。
      “那么请随我来吧。”
      使女转身引路,五虎退自然是跟从。使女所穿的服饰是古老的广袖长裙,五虎退低头怔怔盯着那抹在灰蒙天色中也显十分明丽的孔雀蓝,盯得久了就发现裙面袖角都用了极细的黑丝绣出鳞纹,于行动间若隐若现,宛若锦鲤摆尾。
      他轻轻牵住一片袖角,微微拉了拉,他自己都觉得那力道轻不可察,对方却顺从地垂下头,偏向了他。
      “小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五虎退莫名就窘迫地红了脸,他松开手,吞吞吐吐道:“我……你、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对别人说,我来过、来过这里……”
      对方点了点头,应下要求,将人领到后堂便告退了。
      五虎退低垂着脑袋立在门口,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小老虎们绕在他脚边,许是不解他为什么不动,都仰着小脑袋瞅他。一个两个的总是不安分的钻来钻去,全身的毛湿透了一缕缕耷拉下来滴着水,身形都小了一圈,瞧着怪可怜的。
      屋子里传来些微响动,当是还有旁人在的,五虎退本就不足的勇气渐渐消退,反倒打起了退堂鼓。
      “你主动来见我,却又不进来,这是何故?”
      一把淡漠悦耳的女声遥遥传来,清清漫漫,听来倒与往日不同。五虎退不由悄悄抬起脸,偷瞄过去。
      屋里确然有三五个使女,正围在左侧的大桌前收拾东西,而最为显眼的是那紫衣红发的魔女,手持香夹将调制压好的香料投入香炉之中,便自去卧榻上歇息了。
      她长发不过于身后随意一束,长裙大半拖曳而下迤逦至地面,如同漫漫流水,整个人歪斜在榻上靠着。这本是不庄重的姿态,由她做来也有着奇异的从容自若,分外好看,尤其她岂目望来时,那种冷锐与沉静,让她整个人像是云端俯瞰众生的仙人,仿佛生死轮回都俱在她双眸之间,一眼俱已看透。
      五虎退心神俱震,旁侧使女们将各种香料与香具重新归类,又轻又快的将所有东西收拾完毕端走,衣袂纷然,偶会遮蔽视线,待她们退去,五虎退发现对方已闭目养神去了。
      三足兽首的香炉放置大桌中央,淡薄轻烟袅袅而升,小窗开了道缝,便有风携着水汽潜入,将那烟气淡香吹散室内,清新爽神,怡人心脾。使女退去,偌大的厅堂便安静下来,几乎能听见香料燃烧的窸窣碎音。
      五虎退有点怔然。现在似乎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一时间居然进退两难。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五虎退忙躲到一边,侧脸一看,是领他进来的那名蓝衣使女。她与另外两名使女一样捧着干净柔软的毛毯,将手中的毛毯展开披在他身上,没有过多表示,而后便与其他使女一起去擦拭湿漉漉的小老虎了。
      五虎退默默裹紧宽大毛毯。他是偷跑来的,要躲着人,自然不会光明正大地走回廊,也没拿伞,就是雨下的小身上也湿了大半,湿冷的衣服粘在皮肤上又凉又不舒服,现在披着毛毯倒是暖和了起来。
      他又看了看像是已睡着了的魔女,终于慢慢走上前去。
      对方如有感应,睁开了眼。
      “大人……”
      含糊的一声,但总归是迈出了第一步,细白的小手从毛茸茸的毯子下探出,一时间竟觉出冷而不由瑟缩了下,朱堇冷眼瞧着他顿了顿,继而坚定向前,握住了长长广袖的边际。
      “请您小心。”
      小孩子的声音轻却清晰,金子般的双瞳大而明亮,定定直视过来,赤诚明澈。
      “小心什么?”银锽朱堇一贯的冷淡。
      他咬住了唇,眼瞳不自觉偏移开了,五根手指头绞紧了握在手中的那一片袖子纱料,渐渐像是失了神,怔讼着喃喃:“他们、很害怕……是太害怕了……”
      朱堇动了动胳膊让自己更舒服,轻软的袖子就从五虎退指缝间溜走了,他茫茫然循着那广袖的走向往上看,看见的是魔女绝丽的容颜。
      他站在卧榻前,两人便离得近,足可让他注意到对方雪玉般的脸庞泛着不太正常的嫣红,唇色也异常的娇艳,仿佛春日里最美最艳的一枝桃花开在了眼角,偏生眸光冷清,便更似了那雪映红梅的清艳风情。
      “你不是也怕我么。”
      “您生病了吗?”
      两句话几乎是同一时刻出口,朱堇偏脸看面前这孩子。看他淋湿不复蓬松的头发,看他明亮瞪圆的眼睛,看他瑟缩却又强自迎上打量目光的姿态。
      “你那日来寻我,”漠然如往常,又似乎隐藏着不明的深意。“若你见到的是无忧,你会杀我吗?”
      五虎退瞪大了眼。他知道银锽朱堇说的是什么时候。
      “我、我……不知道……”
      他浑身颤抖,无法自抑,反复喃喃着“我不知道”,却又慢慢平静了下来。
      那个答案,他一直知道的。
      “我不想,再看见大家,受到伤害。……我会。”
      他低垂着头,缓慢的言语里竟有沉凝。
      “我会对您拔刀。”
      ……
      一声轻笑,散发着高温的手按上头顶,轻轻拍抚了两下,那异样的温度轻易渗透了军帽染上发顶,有些烫人。
      “好孩子。”
      五虎退细微颤动了下,他不明白银锽朱堇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正常的偏向。”
      头顶的手又拍了拍,收了回去,五虎退偷眼去看,看到对方已经移开了视线,望向他身后,略微失落之余,他这才发现再次有人进来了。
      浓重苦涩的中药味盖过了怡人的香,红衣使女目不斜视地端着汤药跪在榻前,托盘举高,待朱堇自己取了那黑黝黝的药汁面不改色的喝完放回,她才低声禀报:“殿下,次郎太刀求见。”
      用另一碗清水漱了漱口,朱堇淡淡道:“让他进来吧。”顿了一顿,又道:“把香熄了。”
      五虎退有点慌,朱堇斜睨他一眼:“不想让次郎太刀看见,就跟她们出去吧。”
      使女的动作很快,小老虎们的皮毛擦干梳理好后全都拥到他身边,有两只似乎还想跳到卧榻上去,五虎退连忙把它们抱住,眼见最后一个使女也熄了香要端着香炉退走,他只能慌慌张张的对银锽朱堇点点头,低声嘟囔了句“我下次再来。”就匆匆跟着使女跑了。
      这一位使女恰巧又是领五虎退进来的那一位,她带着五虎退在蓬莱阁中穿行,迅速到了一处五虎退感觉十分眼熟的地方。
      爬满常春藤的花架,一经撩开垂藤便露出隐秘小径。
      “顺着这条路走,从角门出去就是假山园了。”
      同一时刻,花魁装扮的刀剑男士走入后堂。
      短短时间内,已有使女在卧榻下首放置了软垫与矮几,艳丽妖娆的男人如在自家院子般自在随意,直接拎着酒坛坐过去,笑道:“要见您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审神者大人。”
      依旧斜倚软塌闭目养神,朱堇不置可否,冷淡问道:“你有什么事?”
      “嗯~”发出娇媚的鼻音,次郎太刀微笑:“难道一定有事才能来找您吗?您是人家的主人,来找您一起喝酒不可以吗?”
      话音未落他蓦然临近,珠钗碎响间淡淡酒气扑鼻,朱堇袖袂一动,挡下伸向自己脸的手,被她阻止了行动又冷冷瞪视的男人仿佛毫无所觉,依然疑惑地打量着她,问道:“您是不是病了?手好烫呢。”
      目光在两人接触的地方略微一停,朱堇收回手去,漠然道:“旧疾反复,不劳费心。”
      “这怎么可以,您是人家的主人啊。”女性打扮的大太刀说起话来简直如同娇嗔,他身形高大,便是跪坐在榻前也比朱堇高上不少,说话间得寸进尺趴上软塌,倒是与朱堇视线持平了。
      “我不是你的主人。”
      “您这样说,可太伤人家的心了。”男人枕着自己的手臂歪头盯着魔女,颇为幽怨似的,魔女连余光也不分予他,不耐烦道:“直说你的来意。”
      次郎太刀轻笑,端正跪坐好,认真问道:“您为什么不与我结契呢?”
      与之相比,银锽朱堇可谓冷漠。
      “我为什么要与你结契?”
      大太刀眼角飞挑,语带笑音:“我是刀,难道不该找一个主人吗?而你,就是我如今的主人啊。”
      “我不是。”银锽朱堇仍旧冷漠。“我不需要新的刀。”
      “您的刀……”有美艳之姿的大太刀垂首低笑,近似于琥珀的金色双目开合间,像是凛冽刀光闪动。“是那边柄短刀吧,您还记得?”
      “记得?”重复这个词,银锽朱堇微有不悦,明明红霞满面,却是彻骨冰寒,自有威势。
      “汝等是怎样设想?”
      “无忧擅刀,确实惯用北斗,那也是因为,北斗是吾之刀。”
      次郎太刀笑容微僵,转而扯了别的来问;“北斗,这是它的名字吗?”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兵器乃是凶器,主杀戮,此名不是正适合它。”
      银锽朱堇言辞淡淡,次郎太刀似听非听的,兀自感慨着“何其有幸……”后又笑问:“可否借来一观呢?”
      魔女漠然扫了他一眼,正此时鸢尾领着一列使女进入,各色点心与小菜流水般呈上来,恭请次郎太刀入座。
      “次郎先生请用。”
      使女退出,鸢尾却跪坐在卧榻前,开始为银锽朱堇修甲,次郎太刀看了她们片刻,见魔女再度闭眼,显然已经不打算再与自己说话,便识趣地回到矮几前自斟自饮了。

      不管五虎退还是次郎太刀,接触时仍然被汲走灵力,看他们态度自然全无所觉,显然这非是主动,而应该是,本能。
      因为是,生之灵力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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