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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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约约的，银锽朱堇知道自己在做梦。
她梦到了上一辈子，小的时候。
天很蓝，阳光不温不凉，不阴不烈，是刚刚好的温暖，微微的风吹着，舒服极了，天气好得让人想在碧绿的草坪上惬意打滚。
但她坐在屋子里看书。
那个过去的她，年纪还很小，像雪玉一样，那么漂亮、可爱、精致，端正坐在餐桌前认真阅读手中的纸质书，又安静，又乖巧，一点都不像这个年龄的小孩般活泼吵闹，若不是还有眨眼翻书的动作，也许会错认她只是一尊人偶。
喧闹的声音由远及近，橡木大门很快被推开，一大群人簇拥着她的父亲进来了。
那个男人已经五十过了，可看上去依然是俊美的，岁月为他增添的是成熟与儒雅，他在助理递来的文件上签下名字，一边转上楼梯，一边对随行的助理、干部、女仆吩咐事宜，有条不紊，从容不迫，那种魅力少有人能抵挡。
银锽朱堇从上帝视角看着他。
客厅和餐厅之间有不透明的玻璃隔断，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而无法看清是谁，但朱堇确信，他一定看到了玻璃之后的人影，也知晓那是谁。
他一贯的，再自然不过的，把自己唯一的孩子无视过去。
餐厅里的小女孩也一如既往的毫无反应。
十数分钟后，如同来一样，这群人又极快的走了，一段玻璃隔断，像是隔开了两个互不相干的世界，谁也不见谁。
这情景在这个家里实在常见，但这一天，还是有不同的。
“这就是你那个天才小表妹？”
有两个青年人没走。
朱堇已记不清这两人的模样了，以致在梦里也只能瞧着他们的背影而无法得见正面，不过她知道这两人是谁。
对自己父亲短暂归家都没有波动的小女孩儿抬起了头。她发丝细软，大而圆的眼睛瞳仁极黑极纯粹，面无表情，那双眼睛就难免显得幽深，甚至整个人都偏向了阴郁，明亮的光线照耀在她身上，更让人觉得这孩子没什么生气。
“她看人真瘆得慌。”
“她从小到大都这样，我就没见过她哭闹的样子。”
“说得好像你们一块儿长大似的。”
“想看她哭吗？”
她那位表哥突然问，满是兴味与恶意的。
“你……这可是你亲表妹。”另一个青年嗤嗤笑起来。“你动她不怕你舅舅？”
“你看刚刚我舅舅理她了吗？我舅舅哪儿都好，就着魔似的求个儿子，恨不得自个儿没生过这么个女儿，他对这个女儿什么态度你们也有听说，怕什么。”表哥偏转了下脸，朱堇能看见他嘴角高扬笑弧。“而且就是妹妹才有意思啊，我以前还没玩过这种调调。”
“你也没玩过这么小的吧？都说她早慧，聪明得厉害，你就当着她面说，不怕她能听懂？”
表哥但笑不语，绕过餐桌靠近小女孩儿。
她也许比一般小孩儿要聪明，但远没有外面传的那么神，天才神童的名头扣了一大堆，她只是……只是求知欲特别强吧。
非常、非常、非常想要弄懂心中总是出现的疑问。
为什么厌恶我？为什么我是女孩儿？为什么女孩儿就不行？为什么要儿子？为什么要吵架？为什么要打架？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欺负我？为什么针对我？为什么说这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想解开迷惑，所以她拼命汲取知识。
“小表妹，表哥带你出门怎么样？”
男人倚靠着餐桌俯身凑近，伸手在小孩子柔嫩雪白的脸颊上摩挲，享受着那光滑柔软的触感，都舍不得放开手，从始至终安静盯着他的小女孩一点也没有聪慧的样子，足有两三分钟了，才像是理解了男人的话，慢慢抬起双手，轻轻圈住了男人的小拇指。
“小表啊啊啊——”
小拇指被强硬拗断的脆响被男人的惨叫盖了过去，小女孩儿向下一缩，仿佛一条游鱼灵活溜下了椅子，从餐桌下钻出，躲过另一个青年飞快跑上楼梯，把明亮的光、丑恶的人全抛在后面。
朱堇注视着那小小的孩子奔逃上楼。
乌黑的发飘起来，唇抿的紧紧的，仍然面无表情的脸透着股狠劲，像人了。
她扭开房间门，里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转眼倾覆而来。
脚下蓦然踩空！
四周泛着异样的光辉，天地倒转，日月变换，年幼的她扑倒在实木地板上，厚重的玻璃烟灰缸砸在她眼前。
“月正臣我***你**自己生不出来儿子怪我？没有我你个****连这么个孩子都**没有！你嫌女儿？嫌你***自己生去啊**都生不出来的玩意儿你********************”
女人尖利的声音搅得人脑子疼，污言秽语不断，歇斯底里，形象全无。
“我告诉你！想离婚？门都没有！我给你生了孩子按照协议我**就是你月家的主母！你想反悔不认账？你那根***还**能生出来东西吗？”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扇得女人踉跄了一步，向来风度翩翩的儒雅男人被撕扯的衣衫不整，掐着女人的脖子把她拎近眼前。
“臭**你还想要现在的风光嘴巴就给我放干净点！***真以为我还能忍着你？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哈哈哈月正臣，月正臣！我**是**！我要的不多！我就想要钱就想过好日子攀上你们月家的高枝我祖坟冒青烟了！你现在想踹了我？哈哈哈哈哈我这种人你知道的，什么都能得做出来！你**一辈子也就这么个女儿了你这么多年在别的女人身上生出孩子了吗？你**半截身子都埋黄土了别落得最后连个送终的都没有！”
“我*********”
“***********”
骂战升级为撕打，名为夫妻的男女动起手来倒像是对仇敌，撕咬踢踹都是轻的，随手捞到的任何东西都往对方身上招呼，恨不得杀了对方似的下狠手。
梦里的场景跳跃毫无逻辑，她回到了客厅里，白天变为黑夜，人物也换了样，房子里的灯似乎全部都打开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亮光，小女孩儿看起来比之前年纪更小，躲在沙发后面，最大的祈愿是他们能尽快打完并且不要发现她。
恶毒的咒骂，狂暴的摔砸，激烈的打斗，不知持续了多久才在男人摔门而去后停止，这别墅里的仆佣不少，却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靠近主屋，偌大的客厅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女人精疲力竭的粗喘。
银锽朱堇看见年幼的自己爬了起来，想要趁着女人没缓过劲来悄悄离开，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上去阻止她。
护住她，保护她，不要让她受到接下来的伤害。
但这一切，造就了现在的银锽朱堇。
“小兔崽子想跑哪儿去？”
一个从刚才大战中幸存下来沉重的摆件扔过来砸中女童的腿，娇软的孩子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却顾不上磕青了的膝盖，滚爬着想要逃开。
女人的手像猛禽的爪子，从后而来钳住女童脖子，把人牢牢压制在地上。
“你**怎么就是个女儿你要是带把的儿子我能这样吗？！！！”
“屁用没有****月正臣不待见你我**就不想要个儿子吗？月正臣就**要儿子我**当年也想生个儿子坐稳位子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玩意儿！你**为什么是个女的你说啊！”
“月正臣******活**该断子绝孙***他还想要儿子？他还能不能生孩子都是个问题哈哈哈哈哈！”
女人癫狂如精神不正常，从她脸上留下的血液有几滴落在女童的后背上，她全不在意，只紧紧攥着女童，摇晃、摔打着她。
那小小的、同瓷娃娃一样漂亮的小女孩儿，时而被掼在茶几上，时而又被砸在沙发角，脸颊在地板上反复摩擦过，发红一片，后脑勺很快就破了口子流出血来，染红了雪白的衣领。不管被怎么对待，她都死死咬着牙，幽幽盯着自己的母亲，不喊痛，也不反抗。
“我**就看不惯你这样！”
毕竟是刚打过一场，女人没折腾多久就气喘吁吁的停了。
“跟**鬼似的，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
她把脸几乎贴到女童的脸上，恶狠狠瞪着女童那双黑极了的眼睛。
“真想把你这对眼珠子挖出来！”
“夫人！”
轻微嗡鸣。
淡淡灵光映亮些许黑暗，一柄柄或长或短的刀安放刀架，复数人影由虚至实，衣袂飘飘，翩然落地。
“啪”
有人撞到了电灯开关，全黑的环境骤然放亮，突来的光明让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不适，过了好一会儿，刀剑男士们才看清摆满刀架与资源的房间。
“这里……好像是仓库。”
烛台切光忠环视一周后，不太确定的道出最大可能的所在地。
本丸之中的所有刀皆在此处，想来使女们将他们手入完毕，便全部封回本体，将之放置到了此处。
“大哥……”浦岛虎彻轻轻唤了一声长曾祢虎彻，对方低头看去，见到弟弟神情迷茫，似陷在不明的幻境当中。
“我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
这一声，是好几位不同的付丧神同时呢喃。
“是……关于一个小女孩的，很长的梦。”
浦岛虎彻没注意到，很多人都变了脸色。
“这么巧？”放置在第二排的平安刀们就在虎彻刀身后，狮子王闻言不由惊讶：“我也梦到了一个小女孩。”
五十位刀剑男士面面相觑，一个大胆奇异的猜想渐渐浮现心头。
“大家该不是……做了一样的梦？”
蜻蛉切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没人答话，良久，烛台切光忠长叹了口气，说道：“是个糟糕的梦。”
“不愉快。”江雪左文字低低附和。
“人类，真奇怪。”浦岛虎彻拉住大哥的衣角依偎过去。他与大哥、二哥没有人类的血缘关系，他也很喜欢很喜欢他们，为什么人类却可以那样伤害自己最亲的亲人？
“一样的梦……”膝丸轻喃。“为什么？”
髭切与弟弟膝丸放置于同一刀架，显形后两人自是在一处，听到弟弟的迷惑，他笑眯眯道：“笨蛋丸，也许那根本不是我们的梦。”
“若是审神者大人的梦，便能说通了。”小狐丸微微一笑。“我们只是窥探到了大人的梦境。”
髭切点了点唇：“或者记忆也说不定。”
“我们和那位大人并没有结契，只是灵力相连也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众人纷纷回头望向新近加入的大太刀，花魁般艳丽妖娆的大太刀娇嗔似的道：“干嘛这样看着人家。”
他笑出了声：“没错哦，审神者大人没有与我结缔契约呢。”
“啪”
有人拉开了门，自然光投入房间，立在门口那人雪白耀眼，只凭这颜色便能辨认其身份。
他回过头来，雪白睫毛滤出一丝一丝的金，漂亮极了。
“诸位，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看。”
修长的指在光屏上划出重点。
多重人格障碍，即分离性识别身份障碍，是心理疾病的一种，具有超过一个的人格存在，就有如——
“在一个身体里住着好几个灵魂。”三日月轻声念出。
“还有这里……”鹤丸国永手指下移。
多重人格的产生与童年创伤有密切相关。
一期一振拧眉：“你怀疑那梦里的人，是她？”
莺丸轻飘飘吹了吹茶：“梦里的是人类，与她全然不同。”
“但很值得怀疑呀。”髭切轻笑。
“多有意思啊。”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