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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搅弄风波 ...

  •   饶是这冬寒之天,魏儿额上却渗出不少细密汗珠。魏儿并非蠢笨之人,徐玄薇刻意针对她自然明白,加之到底又行了那不可言说之事,如今就愈发心虚得紧。

      徐玄薇话毕之间,赵媪与榴火已从西屋过来。老宅女奴居处安排在后院西屋,与徐玄薇闺房虽隔了两扇门窗,但那碎响之声也容易听到。也是算准这个,徐玄薇才就此摔了那炉子。

      是以,赵媪榴火应声过来并不稀奇。赵媪乃徐玄薇乳媪,是个极精明之人。一进门,见了满地狼藉却并不多话,只是带榴火于门口垂手以待。

      这有些冷眼旁观的意思。徐玄薇却不恼,目光倒在榴火身上多留了几眼,此人低眉垂手,唯诺始终不曾抬头。原主对此人只留存了奴仆的印象,并未有何特别。心思转了一圈,那边终于按捺不住了。

      “赵媪,那香炉不能怨奴,是女郎自己摔的。”越是安静沉默魏儿思虑越多越是不能冷静,这香炉子原本就不是她打碎,她所说属实有何不可说的。

      “不过一尊香炉子,碎了就碎了罢,我可没怨魏儿,大抵以后不焚香了便是。我本还想帮你与赵媪说情,眼下倒是罢了,竟是推脱到我身上了。”她不慌不忙,语气恳切竟还真让人将信将疑。

      魏儿闻言再看徐玄薇既是惊愕又是怨毒,她愈发觉得女郎变了,以往女郎绝非心思缜密之人,更无说刻意算计为难他人。难不成鬼门关走过一趟女郎开了心窍?此时无多细想,魏儿紧忙抓住赵媪大袖辩驳:“赵媪定要信奴,是女郎欺你!”

      赵媪原本在西屋纳鞋底,闻见响动才跟过来瞧一眼,这厢却被魏儿拉住哭诉女郎的不是。徐玄薇与魏儿各执一词她并不晓得其中真实因果,不过她赵媪心中哪能没有决断:“阿火!还杵着作甚,赶紧将碎瓷扫出去再为女郎生好炭火,屋里这样冷,女郎冻坏了为你是问!”

      榴火随即清扫碎瓷香灰,魏儿却心中发憷。赵媪是甚般人物她心知肚明,行事精明,知高识低,又加上那女郎乳媪的身份,宅里仆从都要忌惮三分。

      赵媪果然并不理会魏儿,等到屋里收拾毕了,这才亲自温了杯热茶递给她,柔声道:“女郎要如何处置?”

      虽说拿了孙氏一些好处,然真撕破脸皮却又是另一回事。魏儿毕竟年纪不大,听到赵媪这话才幡然醒悟。先不论女郎刻意嫁祸她香炉的事,即便真是她碎的,左右只是个残损物件,无非挨几句训骂。可偏偏她头脑一昏顶撞女郎,倒以下犯上净成了她的不是。女郎为主她为奴,千错万错都不会怪罪主子身上,赵媪哪能不知这层道理!

      想到此处,魏儿心中尽管怨恨却本能俯跪在地,咬牙道:“奴知罪,请女郎责罚。”

      倒是个识时务的。徐玄薇悠悠捧茶抿了一口:“你不与我实话,又生异心,我如何留?”说着又转头与赵媪道:“魏儿行为轻率,又不单纯,不若送出发卖?”

      魏儿大惊,猛抬头看徐玄薇。

      双环丫髻,形容纤弱,虽然年岁不大,但女郎也有了女儿仪态,此刻素手执杯,自然流露久病倦懒柔骨瘦雪之态,不禁让人心生垂怜。但现下魏儿看这张脸愤恨至极,她侍奉徐玄薇多年,如今一个荒唐借口竟就要将她发卖!

      赵媪也愣了愣,想罢,略犹豫:“女郎莫着急决定,您也知道宅里现今奴客不过五六,女郎若想换人使唤怕是这一时半刻也找不到称心如意的。魏儿这回虽莽撞了,到底也是用惯了的,女郎便然容不得,使唤去砍柴烧火也好。”

      这话让徐玄薇又多看了眼魏儿,与对方玩味道:“你说呢?”

      魏儿这下哪还敢有丝毫不满,连连磕了几个头:“全凭女郎安排。”

      “此回看在赵媪面上容你一回,但你自该心中有数,否则莫怪我心狠。”徐玄薇说完,又与赵媪表示魏儿后续全交对方处置。

      赵媪允诺。这哪里是简单处理一个魏儿,徐玄薇这么做既在仆从面前立了威严又给她留了面子。行事老练果敢,竟连她这个乳媪都认不出了。这厢思及方才进屋的轻慢之举,赵媪隐隐有些懊悔。

      于是,待榴火将魏儿半推出去,赵媪又才小心道:“女郎既然不如意魏儿,何不换个由头遣出去,今日赔一尊香炉却是不值。”

      果真看出来了,姜还是老的辣。她也是多留了个心眼,刻意将魏儿交由赵媪处置。长一人威风不难,稳一人心却是难事。

      “是我草率了,日后还望赵媪多加提点。”徐玄薇主动迎合。赵媪是徐家老人,后来又随徐陵青到老宅,本该是忠实老仆,但此人给人感觉精明老到摸不准心思。

      “女郎抬笑。”赵媪有些不自在,这举止神态,竟不似以往女郎。越是细看,赵媪心中越发疑怪。不过当下赵媪还有另个疑惑,于是又问:“女郎方才说那魏儿有异心又是何意?而且,魏儿尽管行止轻浮些,但也不至发卖……”

      闻言徐玄薇倒是一笑:“赵媪难道不觉得我与阿父这病发得蹊跷?”

      赵媪登时愣住。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徐玄薇并不在意,接着又道:“有刘药师香方抑制,此症我与阿父几年未曾复发,偏偏这两月就出如此凶症,当真是巧了。”

      这些道理赵媪自然心中有数。当年老郎主与她有恩,她于是主动请缨跟随到老宅。但主人家事她一奴仆哪敢恶意揣测,不比余叟,虽同为下人但余叟良籍她生为奴籍,尽管早有疑狐但与主人少能说上话,更谈不上与主人揣测家务事,此乃大忌。

      门阀制度森严造就了严苛等级制度。来这几天,徐玄薇自然懂得一些细究,立刻话题一转:“我与赵媪说起这个也无别意,是想要赵媪日后仔细魏儿,此人并非良奴,迟早是留不得的。”

      赵媪连忙应声。

      说完这些,徐玄薇语气一柔:“不瞒赵媪,其实当下宅里底细我心里都明白,近年全凭余叟与大家尽力撑持。我此前顽劣蒙昧,但鬼门关走一遭也晓得了前途深浅。阿父久病,我虽为女子但也是徐门后辈,有朝一日也愿振兴门楣,光耀徐氏。”

      赵媪终于正色看她,也耐心道:“女郎能有此心思乃徐门之幸。”

      接而两人又闲扯两句赵媪方才退就出去。

      陈氏借香杀人的计谋确实高超,若非叫她替换了这身子,怕是连徐陵青也要遭对方毒手。但方才看赵媪反应,看来对于她与阿父病起宅中应该已有猜忌,否则这反应未免平静了些。

      如若奴仆都有猜疑,那徐陵青呢?徐玄薇倒怀疑起平日纯良无害的美人阿父了。

      翌日大早,一开门外头竟是一幕银白,屋宅后凉山缥缈雪雾之中,雪片簌簌落。她心中微动,步子略放缓些踩着廊上积雪往前院去。

      “余叟,求您让我一同去……”

      “唉,昨日已经应了榴火,不若下次……”

      “以往都是我怎般这回换了榴火!余叟莫不是……”

      余叟与魏儿在徐陵青屋外的拐角处说话,徐玄薇本不想撞见,可这带雪劲风吹得实在冷,她略听了两句就等不住了。

      魏儿本正欲往下说,见到徐玄薇过来立刻住了嘴。

      余叟倒是忧心忡忡上前道:“昨日赵媪已与我说了那件事……”正说到此处又略迟疑看向魏儿。

      这一看令魏儿羞愤不已,咬牙匆匆行礼:“奴先行告退。”

      等魏儿走开,徐玄薇这才与余叟道:“我正要与阿父说起此事,余叟不若一同进来?”

      徐陵青这刻方下榻梳洗,两人又在门口伫立片刻才进屋。

      房中照样焚燃炭火,火盆侧置半旧坐垫,一铜质铫子长嘴正翻腾热气。徐陵青素白单衣外头罩了件灰蓝大袖衫,衣上绣白鹤,飘逸清隽,萧然出尘。

      只是徐陵青脸色照常不见好看,现裹一身羊裘在炭盆前围坐取暖。羊裘自然不如王公贵胄喜着的狐裘貂裘,不仅毛质不及前者轻暖日久亦易板硬。加之庶民多养羊,羊裘易得,虽入不了贵族世家之眼却是他们很好的御寒之物。

      近几日,她有心调理病情大有好转,但看徐陵青却病重更甚。哮喘症本就不易根治须得耐心疗养,然先前日熏紫荆勾起这顽疾如今压制下去怕是还得需医者以汤药调理。

      但这求医问药当前却是个难事。一来老宅人荒路远是个僻壤之处,二来他们一无钱财二无门径要想寻访名医疗治痼疾实在难上加上难。

      “……一夜大雪,势必县城路途艰难,你不若缓两日,待雪融再去。”

      “左右也是这两日,加之此去添置物件不多,大抵薄暮就能赶回。郎主无须忧心,这趟路我们熟,便然路上耽搁了,也能寻可靠处落脚。”

      一分神,徐陵青已同余叟在议明日会荫县城之行。据她所知,因老宅所处偏僻,往常一众日常物件添置依靠余叟每月一趟的县城之行。提前罗列所需,余叟带人购置运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搅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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