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恶奴欺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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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起主家人，这也不得不提及会荫主家。
当年南渡后，帝王无情，虚受封邑后他们只能在会荫艰难度日。好在家主徐庭光并非庸碌之人，二十余年光景在会荫也建立了一席之地。加之也有楚阳亭候的虚名，在会荫倒还游刃有余。
只是正当一切向好发展，徐庭光突然病逝。她阿父徐陵青袭爵，继承主家，情势立刻转变。
一行人很快移步至正堂。
一进门，里头站着几个形容陌生的奴客。四个短衣长裤下缠裹腿的担夫，两人抬一箧。另两个女奴，一老一幼，老的徐玄薇瞧一眼有些相熟。但因原主记忆模糊，印象不深。
见人来了，陈氏搁下茶水，只是见这父女竟还是苟延残喘半活不死胸中顿时一闷，这父女早年就是病秧子药罐子，当年从主家搬出去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了，如今看这模样竟还半口气悬着。命还是真长！心里虽然这样想陈氏面上却不显，笑着与侄儿寒暄：“陵青近来可好些了？”
“劳叔母挂记，无碍。”徐陵青心中纳闷，自他让出了主家就再少见叔父一家，今日叔母亲自过来实在奇怪。
徐玄薇目光最后才落到陈氏身上，这个叔祖母是美妇。一身紫棠色宽袖对襟锻袄，袄面芙蓉刺绣，颜色沉稳又显富贵；下着杂裾间色裙，茜藕相间，既衬上袄又显明丽。陈氏虽已过四十，容貌却调理得很好，脸上非但不显老色看上去竟还光彩熠熠，想必近来过得不错。
陈氏却是早就看到了徐玄薇，比当年更削瘦，脸上也没半丝神采。好好的一身衣衫这身子骨根本架不起来，肩膀垮了半边。怎么看都像个活不长的，偏偏还站那儿喘气呢！陈氏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厌恶，面上依旧堆笑：“女郎又高了，快过来叔祖母瞧瞧。”
再世为人，陈氏眼底风云她早就看透了，再说这个叔祖母给原主留下的几分印象亦是不善，既早就相看两厌，倒省了与这美妇虚与委蛇。
见徐玄薇半天原地不动，陈氏面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了。徐陵青知道徐玄薇向来不喜陈氏，便赶忙将人拉到身后：“叔母莫怪，阿薇惧生，向来如此。”
陈氏心中更是恶弃。当年还在主家，她就不喜这个小女郎。特别是那双肖似侄儿的眉眼，也不抬笑，生性薄凉。今日若非为了善从仕途，她万不会到这父女面前自找晦气。
大虞以九品中正制取仕，中正官依据家世、行状定品，向吏部推举人才。中正们为这些人定下的品级是吏部选官参考的重要标准，品级三年一调整。
人物品第，这是陈氏来的缘故。
陈氏端详着这个侄儿，虽是百般不好，可那张脸倒是无可挑剔。雪颜玉貌，气韵如兰，即便荀章识人无数，也叹其美仪容，万众挑一。善从肖陈氏，姿容俊逸，有些风度。但与这个侄儿相论，到底差几分颜色，有萤烛与皓月争辉之嫌。这平日她还不重这个，但如今听闻仪容风貌也是中正官选人的内在标准，中正官除了看中参评人之家世身份，其个人对参评人之喜恶也能决定一个人的仕途。
想到此处，陈氏心里又是一阵不快。
而且徐陵青袭了亭候，虽然只是虚领但身份尊贵。反是他们因身份矮一层不得封爵，不能正当继承主家，就连接下来应对中正官都还要再花心思。
陈氏心中越发妒恨。好歹想到这个孱弱侄儿一直无心仕途，陈氏又才痛快了些。善从虽比不得徐陵青颜姿美丽，但陈氏自认儿子姿容在同年郎君中也算佼佼者。倘若提前打点好了，有幸评个好品级定然前途不可估量。
这其中厉害陈氏自然是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机用儿子谋得了会荫县令荀章家的女郎。
会荫县令可不是好当的，这荀家自然也不是简单的荀氏。可即便撮合了这桩姻事，陈氏觉得还是差把火候。中正官个个眼高于顶，善从若只凭县令女婿的身份还是有损颜面。
也就是这时候，荀章透露了件喜事，荀家宗室要过来贵人。荀章欲有所指陈氏当即就揣度出来了。
陈氏立刻同徐知荣一番谋划，这才有了这趟老宅之行。
陈氏心里另有算计不再纠缠方才之事，遂缓声道：“见到陵青与阿薇身子康健，我这趟也便安心了。如今你叔父年岁渐长，身子骨愈不健朗，许多事不能顾忌周全，这些年有所怠慢也望你担待些……”说罢，陈氏竟抬帕拭泪。
“叔母这是哪里话。”
知道这个侄儿是个心软的不成气候，陈氏接着又道：“实不瞒你，我这趟过来一是为探望你与阿薇，二则是为你从弟大婚之事。”
依陈氏往日行事，既然携礼而来必然是有所图，只是她阿父主家宅邸都被此些人算计了去，如今只剩这通环堵萧然的老宅，哪里还有陈氏瞧得上眼的东西？
徐陵青也猜不透陈氏意图。
陈氏不动声色，口里更加和气：“善从正月大婚，你叔父命我过来邀你务必赴宴。不过是亲朋聚乐，大家沾沾喜气罢。”说罢，身旁老奴连忙指使担夫打开藤箧，竟是两箧上好的梨木炭。
梨木炭燃有果香又十分耐烧，若非显贵之家根本用不起。他们每日房里烧的是余叟他们自己烧制的杂木炭，焚燃时烟气味很重。眼前这满满两箧梨木炭，已经是足够他们整个冬日的分量。陈氏确实精明，现在霜寒之天怕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称心之物。
陈氏携来东西主动示好，徐陵青觉得可能是自己警惕过了头，想来竟还有些惭愧。接着又想到余叟刚才所言，难道是善从即将管家念及了往日情分，以往嫌隙便罢了？徐陵青心里明快不少，忙接口道：“从弟大婚我为从兄是定要去观礼的，叔母使个小奴就好竟还亲自跑这一趟，倒让侄儿惭愧了。”
徐陵青直接应下徐玄薇倒是有些奇怪。
两人各自又客气一番，陈氏这才请辞。徐陵青身体有恙，人是余叟送走的。
寒雨微斜，牛车渐远。陈氏揉罢额角又才扫了一眼孙氏，孙氏忙凑上前：“说是确实死了一回……就是……就是不知怎地又活了……”孙氏口中尴尬，见陈氏面上不悦立刻就住了嘴。
“可交代清楚了？”
“都交代到了，如有进展便会立刻送消息过来。”孙氏答，继而又谄媚道：“主母实在高明，谁会想到那梨木炭提前被紫荆香丸熏制过，老宅那两个病秧子这回定不能碍主母大事了。”
想到那两箧梨木炭陈氏就心下肉疼，毕竟是云梁亭候卫氏宅子里出的，自是稀罕物。不过终归是碍眼的东西，如今倒还有了实用之处，不算可惜。陈氏挑眉轻哼：“那炭本也非徐宅之物，如今出了宅子，更与我等无关。”
孙氏赶忙称是。
陈氏走了徐陵青才打开喜帖，回房时气色十分不好。从酒服侍着喝了小碗汤药就去榻上歇下了，她不便打扰也就回了自个儿屋里。
房里果然无人。盆里的炭火这会子早就灭透了，只是隐约还残留几许紫荆气息。
顾不得冷，她将门窗开敞，凛冽山风呼哨刮进来。做完这些，她才将方才魏儿放在案几上的青瓷香炉拿起，里头的香丸早燃完了，只一抹残香犹在。
将香炉放在手边，她于案几前坐下。片刻，魏儿匆匆从外头进来。
“啊，女郎开着窗子作甚，若是染上寒疾怎么可好？”屋里大开门窗着实吓了魏儿一跳，别说现下外头还缠绵寒雨，就是平日也冷得紧。说着，魏儿赶紧去关门窗。
魏儿长徐玄薇二三岁，又不比她多病，个子抽条更快，如今还要高她半个头，正是碧玉年华也难怪不会甘心侍奉于她。
“你去哪儿了？”待魏儿关好门窗，徐玄薇才淡淡开口。
大概没料对方会问起这个，魏儿本能一僵却也很快回过神来，很快接过话头：“奴去辞送主母，这才耽误片许。”
徐玄薇心下冷笑。方才魏儿偷与陈氏身边那个老奴耳语之事她是瞧见了的。如今再做推论，她已经可以断定熏香之事必定与那陈氏有关。毕竟，那梨木炭里的一丝紫荆气可瞒不过她如今的鼻子。
谁会晓得陈氏迢迢而来，携来的并非好礼而是可令徐陵青与她慢性致死的毒物！只是徐家主家早就被那一家算计去了，徐玄薇残留记忆里这两年与那边虽无来往却也相安无事，究竟是何故让得陈氏出此下策在这个时候非得致他们于死地？
此番思索只在脑中转了一圈，等到再开口时，徐玄薇语气一变，目光径直锁向魏儿：“你与叔祖母身边那老奴相熟我竟是不知。”
魏儿立刻会意心中大骇，方才与孙氏说话甚为小心，什么时候竟被女郎看了去。现下回想徐玄薇神色举止，魏儿没由的身上一僵，吸气道：“奴……奴也是在主家时见过，不甚熟识。”
魏儿与徐玄薇一同长大，女郎虽说心气高却不是个脾气硬的主。不过近日魏儿总觉得女郎像是换了个人，若是语气一冷，总能让人读出些惧意。如今再一看，徐玄薇正端坐案几前，面上不露半分，唯那一双肖似郎主的眼睛冷冷盯着她，让人百般不自在。
“那便好。”徐玄薇意外并不多问，转而颇为小心拿起手边的香炉，徐徐站起身来。
又缓缓松手。
嘭啪——
香炉应声碎地。
这一系列动作魏儿看得目瞪口呆，方才正思忖女郎莫不是知道了什么，心中才涌出怵意，这一声碎响登是骇得她胸中一惊。
魏儿却也沉得住气，咬唇冷静下来思及孙氏的许诺老宅如今的光景，再开口时口气倒强硬起来：“若是因与那老奴说了几句话惹了女郎不满，女郎打骂便是，犯不着摔这炉子，横竖只剩这一尊了，您也不宝贝些。”
“哦？谁说是我摔的。”徐玄薇莞尔一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恶奴欺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