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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时光碎片:情义(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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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君子站起身来,抚平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摸了摸耳边的兰花,对着院外大声喊道:“阿萝姑娘,你终于来了!你说是去探望相君小姐,如今回来是探望好了吗?”
一时,却没有人应答,唯有风呼啸的声音。
花君子回过身问道:“阿迹兄弟,阿萝姑娘呢?不是同你一道?”
湮迹道:“也许是听到你方才的话,不愿进来。”
“这……?”花君子一惊,立刻向外追出去,并抱怨道,“都怪你们提这个话题,我看你们就是不想本君子和阿萝姑娘好好的,故意给本君子下套!”
音无道:“音某真冤,这个话题,明明是你问我们的。”
花君子嘟嘟囔囔“回来再说”什么的就追出芳华梦的院外了。
音无看他走了出去,道:“我以为你会反对。”
湮迹问:“为什么?”
音无微微一笑:“因为阿萝姑娘是魔尊的小妹,音某也曾见魔尊大人对阿萝姑娘甚为关切,故以为阿萝姑娘的夫婿人选,魔尊必然要千挑万选。”
湮迹道:“阿萝是我义妹,只要她喜欢就好,我没什么想法,选择什么样的人,都是她的自由。何况——”湮迹也看向音无:“你觉得花君子不好么?”
“没有,”音无摇摇头,“花君子至情至性,为人风趣。只是也许他并不太符合人们常要求的做人夫婿该有的样子。”
“什么是该有的样子?”湮迹问,“我不明白。”
音无淡淡一笑:“该有的样子,就是尊伦常、识礼仪、有建树、稳重深沉,堪为一家之长。”
湮迹问:“为什么?”
音无道:“因为,这就是多数人们希望的样子。”
湮迹又问:“为什么要希望这样?”
音无道:“因为这个希望对大部分人们都好。”
湮迹点点头,道:“我理解了。就是说,这种样子是有利可图,符合大部分人利益的。”
音无突然笑出了声,他看着湮迹认真的样子,微微歪头道:“魔尊大人,你知道吗?音某第一次与你这样对话之时,一直被你的问题招架不来,甚至一度以为魔尊大人在寻音某开心。”
湮迹皱起眉头。
音无接道:“……后来交流习惯后,音某方明白,原来,魔尊大人为人率直,且富有好奇心。”
湮迹皱眉道:“你不喜欢?”
音无摇摇头:“……音某觉得很有趣,就像音某觉得花君子也很有趣一般,你们与音某是截然不同的人。甚至在音某看来,也许你们都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人才是。”
湮迹继续发问:“为什么?”
这一次,音无没有立刻回答。
湮迹,是坦率、认真的,且对世间一切富有好奇心、求知欲,从某种意义来说,他拥有赤子之心。而这样的湮迹,却是神州最强大非正派势力的魔尊之首。
音无,是谨慎、好强的,且对一切人和事抱有怀疑和警惕的态度,从某种意义来说,他确实是最符合“大家都希望的样子”。而这样的音无,也是众所称赞,背负希望的救世之子。
人生于世,何其玄妙,何其懵懂,何其不安,又何其无奈呢?
音无不想探索自己的内心,却对湮迹的内心产生了浓烈的兴趣,这也是他第一次,对某一个人的心态主动地有了兴趣。
不是为了完成某种任务,仅仅只是,一种兴趣。
而音无不知道的事,这世间的一切感情,都是从如星火一般的丁点兴趣开始成长、蔓延,终成为炙热的情感火海。
音无慢慢道:“在音某看来,抱有好奇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尤其像魔尊大人这样文采出众,好读书写字的人。也许有一天,魔尊大人读了万卷书,会像今日一般离开魔宗地界,行遍神州,为好奇而探索,写下无数心得,终成卷为册。也会像明皇留下诸多遗册一般,写下诸如《魔尊行迹》、《魔尊搜奇志》之类的书册给后世,留下一桩美谈啊。”
湮迹想了想,道:“我会考虑。”
音无一顿,无奈道:“音某最后那句是玩笑话,魔尊大人不必太认真。”
湮迹却道:“我知道是玩笑,可我觉得这很有道理。如果未来有机会,我愿意尝试。”
好吧好吧,音无心道,果然是率直的人,将自己的玩笑话当了真。音无见两人杯中均已无水,便拎着茶壶,开始为两人斟茶。就在此时,在风的细语、花的低吟间,音无听到了这样一句触动心弦的话。
“那你愿意陪我行遍神州吗?”湮迹认真道,“陪我去看,去寻,去写,你说我有好奇心,你……就没有吗?”
音无闻言手一抖,差点将茶水洒出,他很快平静下来,不动声色道:“音某一直在走,在尊者未离开魔宗地界的那些年里,音某已经踏遍了神州。”
湮迹问:“你是说像我看到的这样,匆匆忙忙地奔赴在各地,满足各种各样有理的无理的要求,甚至累到像现在这样趴在这里休息。这就是音圣者所谓的踏遍神州吗?”
“尊者,”音无放下茶壶,打断了他,望着湮迹的眼睛道,“有理无理,是不由任何人来定义的。何况,音某的路,和尊者的路不一定是同一条路,就算我们皆行走在这片神州大地,就算我们的路途曾有过交集,但这不代表,我们还会这样走下去。也许我们的路,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两条不同的路。”
一个是正道领头门派的大弟子,一个是与正道有千年宿怨的魔宗首脑。一个是生来注定救世的圣贤之子,一个却是拥有驻守晦暝之间使命的危险人物。一个循规蹈矩,一个恣意狂放。原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行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上,就算因缘际会之下有所交集,但想要携手走向同样的前路,无异于痴人说梦。
音无其实很明白,他也同样珍惜着这段情义,甚至为了这段情义他已然做出了一些不符合音无原则的,如果让昊苍尊座知晓一定会勃然大怒的事情。
比如,他在李景盛城主面前保下了花君子,比如,他私自与魔尊湮迹交上了朋友。但音无,从来不是一个任性的人,所以他愿意为朋友在李城主面前商谈这件事是否有回转的余地。
花君子毕竟未曾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而他除了是音无的朋友外,更是湮迹的小妹的心上人。
湮迹……
音无从不任性,但很多时候,他都很倔强。
于是音无拜会李景盛,商议之前花君子一事的后续处理问题。
老城主坐在高堂皇椅上唉声叹气,那是千年前明皇时代的皇椅了,如今也只剩下象征某种对权力的纪念。
音无站下台下,挺拔如白杨,不卑不亢,形容平静,等待李景盛说话,身后展西归也立在一旁。
音无很倔强,但有的时候,展西归比他还要倔强,展西归要陪同,音无劝说不成,也只得任从了。
李景盛又叹气了一会,见音无只是静静地站在那没有反应,于是只好开口道:“音圣者啊,你这个事弄得,本君很难办啊。”
音无垂眸,道:“音某知晓此事难做,但无论怎样,花君子并未真正伤害那些女子,并且所有被其带走的女子音某都已经寻回,也请来了殊医世家的女先生诊治,诊治结果是这些女子也全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李景盛重重地拍了下手边的案子,道:“是,那个混小子是没有伤害这些女子,可他……他都给这些女子找来了她们的……的那个什么情郎,都是些女子家里不让交往的男子,现在那些姑娘都和父母闹得啊,各个家里都鸡犬不宁的!你说这怎么办?”
音无道:“别人家事,音某无意参与。”
李景盛道:“哎?不是你参与不参与的问题,音圣者啊,这件事可大可小,就比如说左相君的小姐,原本是要送进长乐宫侍候本君的,如今却在那个花君子帮助下和个酸儒私定终身,说什么也不愿意进宫了。这件事,音圣者总得要给出个交代吧?”
音无道:“城主,希望音无如何交代?”
此时,在一旁原本不语的展西归嗤笑一声,高声道:“这件事说来也奇怪了,采花案原本也是长乐城自己的事,城主手下寻不回那些女子让我大师兄去寻,我大师兄如今也完成任务将这些女子全须全尾地寻回来了,至于她们与父母闹矛盾又和我大师兄有什么关系。再说那个大盗,难道不该是长乐宫派人去抓,要怎么抓也是长乐宫的事,叫我大师兄交代什么?难道我大师兄伸手帮忙,反倒帮出错事,还要受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