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书》绮绣雪

30、时光碎片：情义（3）

　　音无虽是垂眸以待，形容平静，但却未曾阻拦展西归说什么，展西归见状，更是上前一步，对着城主直接道：“城主，我派虽不曾自诩为神州正道之首，但北斗灵脉之势究竟如何，相信城主心中已有计较。如今，神州各地，灾劫遍起，北域南城皆有大师兄救灾之身影。这次我们也是因为城主要广邀同道，缔结同盟，共同抗灾方才来此，可如今也快一月，大会却一直拖延未开，如果城主有难言之隐不欲召开，那也无妨，请将此事挑明，我们也好启程继续前往别处救灾。”

　　展西归这话言辞锋利，确实不够妥帖，也许此时让乐息弦来说，更能缓和气氛。但究其所说的话，却并非全无道理，而其中城主拖延召开大会的事让音无心中也有些许质疑，但有些话，展西归可以说，音无却不能问。展西归的言语可以只代表他一个人，而音无的言辞行为却代表了整个灵脉，甚至代表他的师尊——昊苍尊座。因此，即使有所疑问，音无也不能因自己的行为损害师尊的声誉，更不能使得北斗灵脉与长乐城交恶。

　　更实际的说，音无现在的想法是希望尽可能快地平息这场风波，召开大会，真正建立有效的同盟，将饱受灾劫苦害的神州导向安宁的未来。

　　音无，自己也实不愿意在纠缠于长乐城的有名无实的“采花”案之上了。

　　因此，原本应该阻止展西归锋利言辞的音无，却出于这样的心思，并未有打断展西归的话，使得李景盛大为不悦。

　　李景盛立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展西归，道：“按展灵士的说法，你们灵脉的事算事，本君的长乐城的事便不算事了？是了，明皇仙逝这么多年，只怕在展灵士眼中，长乐城也不配召开大会，神州各派需以北斗灵脉马首是瞻，南极宫更是比不得了！”

　　展西归冷哼一声，方要讥讽，音无打断了他。

　　音无只是道：“师弟并非如此意思，还请城主切勿误会。”

　　李景盛更是重重“哼”了一声，向后一坐。

　　展西归转过身去，双手抱臂。

　　音无拱手道：“当年明皇与我派祖师忘生真人交情匪浅，魔神肆虐之时，也是明皇与忘生祖师一道共同将魔神封印于晦暝之间，保卫了神州的靖平，建立了不世的基业。如今，北斗灵脉又怎么会不尊重明皇的后人呢？”

　　听音无谈及明皇与仙祖的交情，李景盛的面色也略微好看了些。

　　音无慢条斯理地继续道：“正是仰慕明皇的圣容和长乐城的力量，音无与诸位修友才来到这里，希望能通过城主的号召，使得神州群修戮力同心，共同抗灾，再造明皇当年之功。”

　　“本君也是这般思虑的。”李景盛终于面色好了很多，一时大殿的气氛也缓解了下来。

　　此事果然不出音无所料，自明皇仙逝后，各门派如雨后春笋建立，神州中林立着大大小小的修行门派，各自成为一方势力，自此长乐城便失去了神州中心领导地位。长乐城看似不沾染神州尘物，只任由这个时代最强大的两大门派，北斗灵脉与南极宫相互牵扯制约。李景盛此人却更有抱负，显然想借由此次灾劫召开神修大会，重新巩固长乐城的地位。而以自己北斗灵脉首徒的身份，一来便被指派去处理采花案的事情，一方面是确实需要自己的帮助，但更多的盘算在于李景盛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毕竟自己，是可以代表整个北斗灵脉，甚至昊苍尊座的。

　　李景盛想要扩张影响力，音无并无意见，他对于是谁领导神州修行界，是谁成为最大的门阀势力，都不甚有兴趣。因为这些事是由他的师尊，北斗灵脉之主昊苍尊座来决定，而音无——昊苍尊座的首徒——唯一要做的，就是完成昊苍尊座的期望。

　　音无不仅仅是预言中可堪大任的“红云引道，救世之子”，他更是被昊苍尊座耗尽心血亲自抚养长大的养子，对于师尊的要求与期望，音无将付出一切努力达到标准。

　　在外，他要满足众人对于“救世之子”的期望；在内，他要完成昊苍尊座的一切要求。这就是音无人生的全部意义。

　　既然有这个预言，不就说明他是为此而生的吗？

　　而在这一次，他居然有了小小的私心，希望长乐城可以放过花君子，因为此人不仅是自己的朋友，也是湮迹小妹的恋人。

　　毕竟，花君子并未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可就这么一点小小的私心，都令音无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和深深的愧疚。

　　他耳畔仿佛响起了昊苍尊座严厉的声音：“孽徒！你又错了！”

　　音无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在心中深深地认错。

　　就这么一低头，他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地坑，土地深深陷落进去，而在最深处生长着一株巨大的树，这株巨大的树身延展出了八条主要枝干，每一条主枝干都伸入土地深处，悄悄地在地下蔓延。

　　音无纵身一跃至其中一条主枝干上，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下。

　　这株巨树叫做“盘古水生”，传说自盘古开天地便生长于此。盘古水生是神明的恩赐，为神州大陆带来水源，是神州诸多水源中极其重要的一条。水生树通过天时感应可以自行产生巨量干净清冽的水，又通过八条主枝干进入地层深处，供给人们打井来日常吃水用。

　　可以说，一株盘古水生，养活了无数神州生灵。

　　盘古水生的八条枝干从地下分别向八个方向将长乐城包裹住，为长乐城以及附近山谷的人类和其他生灵提供了千年的水源。

　　有道是“八水兴长乐”的吉喻，这也是当年明皇在此建都的原因之一。

　　而这一次，音无的目标亦是盘古水生，他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又跳到了另一条枝干上，蹲下身子，用手指敲了敲。

　　果不其然。

　　正如李景盛所说的那样，“八水兴长乐”中的东北方位的那条枝干已经停止流水，音无通过刚才的举动也得出了同样的判断——这条枝干其中是空的。

　　而方才音无所站的那一枝，还是在正常的流水。

　　盘古水生树有一条枝干停止流水这件事据李景盛说已有多年，他们遣人调查却一直徒劳无功，而因为东北方供水不足，长乐城的东北方向的土地已经有下陷的趋势。李景盛的说法是，只要自己能够调查清楚盘古水生树的异状并解决，那么花君子一事便可一笔勾销，这是他与长乐城所有家中遭遇“采花”案的十几户人家商量后的结论，毕竟在这些人看来，他们赖以生存的盘古水生树才是重中之重，若能解决这件事，其他的都是小事一桩。

　　音无应下了这件事，所以当天就急忙赶来此处查探，即使没有花君子一事，如果音无单单知晓这件事也必然会竭尽全力去解决，此时若能一举两得更是好事。

　　音无沉吟了一番，取出腰间的短刀，插入那枝没有流水的枝干中，轻轻道：“耀世，助我。”

　　短刀发出淡淡的红光，一条细细的红线从短刀刀柄而出，一头缠绕住自己的手，一头通过刀身进入空心的枝干中，顺着枝干向盘古水生树的中心蜿蜒而去。

　　音无正静心探查，背上的重剑却突然发力，带得音无向下一沉，音无睁开眼睛无奈道：“重山，不是不用你，而若是将你插入，这枝干恐怕就要裂成两段了。我是来帮忙解决问题的，不是来造孽的。”

　　重剑听了，在背上动了动，似乎有点不大高兴。

　　音无叹了口气，正要继续探查，突然感觉短刀上的红线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般，“嗯？”音无略感疑惑，手指稍微发力将红线向回拉。

　　红线的另一头则更是越来越紧，甚至在那一头似乎有什么东西用更大的力气要将红线拉过去，音无皱了皱眉头，欲将短刀拔出。

　　突然，红线另一端猛然一拽，似要将短刀也拉进去，音无抬手一挥将短刀瞬间拔出，双力相接，红线从中折断。

　　短刀在音无手上微微震动，似乎后怕的样子，音无轻抚它，安慰道：“没事的，耀世，盘古水生树的水属有些克我，方才一时不查。”

　　嗯，盘古水生果然是与自己的火属相克啊……

　　重剑又在自己背上动了动，前后摇晃一番，仿佛是在嘲笑短刀的没用。

　　音无哭笑不得：“重山，好了，不要胡闹……”

　　音无站起身来，向前跳跃几番，向着巨树的中心行进，就在此时，树中的下方竟然传来零星的呜咽之声。

　　音无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树中心下方草丛里竟然倒着一只受伤的桑田幼犬。

　　桑田犬不是辋川农户最爱养的用来看家的小狗吗？怎么会在这？

作者有话说

　　重（zhong）剑
重（chong）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