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书》绮绣雪

14、时光碎片：缘起（3）

　　“结束了！结束了！”“音圣者真是救世之子啊！！”

　　江南水乡数月来的阴霾一扫而空，人群爆发出欢声笑语，各处生机勃勃，风景焕然如新。

　　远处隐约走来的红衣身影，避过人群，沿着小径信步而来。

　　乐息弦喜出望外：“大师兄！”

　　展西归也跟了上去。

　　音无颔首道：“息弦，西归。”

　　“大师兄，你真是太厉害了！赤云火果真是荡涤一切邪氛，什么灾劫祸害，在大师兄面前，都是不值一哂！”乐息弦攀住音无的胳膊，激动道。

　　“哼。”展西归又是一声冷笑。

　　“西归师兄，你又怎么了？”乐息弦微微不满道。

　　“没有啊，”展西归道，“我也在敬佩大师兄呢，真是活生生的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啊。”

　　“师兄，你若不想好好说话，那便别说了。”一项不会说谎也不打算拿捏措辞的乐息弦直白地表达起了不满。

　　“怎么？”展西归皱眉道，“许你称赞大师兄，我便不能？”

　　“你那是称赞吗？”乐息弦松开音无，似乎就要吵起来。

　　就在此刻，音无打断了他们：“好了，息弦，西归，城中安置的如何了？”

　　“已安排妥当。”展西归答道。

　　“嗯，有劳师弟了。”

　　“不劳。”

　　音无正想唤他们去休息，倏然神色一凛，向前一步，站在两位师弟身前，朗声道：“来者是客，不现身一会吗？”

　　风起有声，铃铛轻妙，落叶沙沙，风中落下一女子，撑着花伞，身姿曼妙。她未落地，便听见一阵轻灵的笑声，笑声又轻又浮，但又好似能钻入人的心底。

　　“圣者要以奴家为客，奴家自当要来向主人拜礼，所谓客随主便，音圣者要奴家做什么，奴家便会做什么，定让圣人感觉舒舒服服，赞奴家一声最是体贴~”说着便向音无盈盈一拜，细腰裙动，更有千种风情，百般魅力，尽在此。

　　展西归见状眉头锁得更深，乐息弦更是抢先踏出一步，喝道：“住口！魔宗妖女！你说得都是什么话！”

　　花伞女“哎呀”一声，捂住胸口，道：“乐尊座不要如此凶嘛，方才对着自己的师兄也不许说话，如今对着奴家也不许说话，难道说在乐尊坐眼里，这世上除了音圣者能开口，旁人都只能乖乖住口聆听教诲喽？”

　　“你……！”乐息弦气急，却一时口拙，不能回击。

　　花伞女又嘻嘻笑道：“不过要奴家说，若是能听音圣者讲一辈子的话，那也是奴家的幸福啊~”

　　“姑娘说笑了，不知姑娘前来，是魔尊大人有何指教吗？”音无淡淡问道。

　　“唉，果然还是我主魅力大，如今像奴家这样的美人都不能勾起圣者兴致了吗？”花伞女依然还是毫不收敛地笑嘻嘻，不过眼见音无发话，便很有眼色转到了正题，“我主命我送来回珑芳草以助圣者消灾弭祸。”

　　话音未落，眼前便是一篮芳草，香味四溢，闻之便感体内精元饱满，已有修行者寻香而来，又远远站着不敢唐突。

　　展西归嗤笑道：“回珑芳草不是生长在魔宗地界，用来补元回神的仙材，曾有想去求草救命的修行者不是全都被魔宗所杀，如此草菅人命，如今还来献什么好心？”

　　“啧啧，展尊座这话可错了，”花伞女摇摇头很是遗憾地说，“那不是求草，那是盗草，偷盗到主人家头上，就得承受主人的愤怒，这是该有的后果，是天理循环的因果道理。音圣者你说，奴家说得可对否？”

　　音无未接话她的话，只是说：“魔尊大人赠草之美意，音无领了。不知，魔尊有何条件？”

　　“哎呀，哎呀，和聪明人说话真是方便~”魔宗女子笑得连花伞上的铃铛也叮铃响着，“我们魔宗的人嘛，自是比不起名门正派作风，也比不上圣者无私奉献的伟~大~情~操~。像魔宗就是讲究利益交换的，我主当然也有条件，不知圣者允否？”

　　“且慢，你先说是什么条件。回珑芳草虽好，但也不是我们非要不可！我派的回灵丹也不比它差太多，休想以此要挟大师兄！”乐息弦这话却是偏颇了，北斗灵脉的回灵丹能够短时间内补充修行者精元确实不错，但比起回珑芳草的功效，却如一盆水与一池水之间，差得太远。但他素来不懂说谎与措辞话术，更不愿音无受制，便说出“不比它差太多”的话来，其实也是承认回灵丹差了。

　　花伞女听了倒没打算捉他此处的错漏，只是笑得千娇百媚，抱怨起来：“要挟？这话说的，天下人叫音圣者做着做那的，也不曾付出什么代价，更不曾交换什么，便能使唤音圣者到处为他们做事。而我们魔宗，还好好地先为圣者奉上东西，作为请圣者做事的代价，怎么能说是我们魔宗要挟圣者，干嘛不说是天下人要挟圣者啊？”

　　“大师兄做事，又不是因为需要天下人付出代价才做的！”乐息弦分辨道。

　　“哼，满口歪理，颠倒黑白之辞，就别在这里卖弄了。”展西归口吐冷言。

　　“魔尊大人有何要求，请姑娘直言相告。”音无并无意口舌之争，见花伞女虽言语轻佻，却并无恶意，想必魔宗的要求也不会是触及自己的底线之事。

　　“嗯，此事便是……”花伞女收了伞，低眉道，“我主魔尊，邀请圣者三日后于脱俗凡谷一会。”

　　未待身后师弟们反应，音无沉吟几秒，便点头道：“好。”

　　花伞女闻言笑得花枝乱颤，身上铃铛响得更是厉害：“我主届时恭候圣者大驾。”

　　语毕，伞一挥，身形一转，便消匿于风中。

　　乐息弦先沉不住气，问道：“大师兄为何要答应她？那脱俗凡谷，可是魔宗地界，那个魔尊又会安什么好心？”

　　音无回答道：“据修魔签下停战协议以来，已有三代。虽时有摩擦，但大致也算能共同生存于神州大地，并非还是从前那般水火不容的关系。现今灾祸频发，正是神州各势力戮力合作之时，魔宗此时示好，极有可能与此有关，所以我当然要去。”

　　展西归听后，望着音无道：“我若说我们陪你一道去，你定是拒绝。”

　　音无说道：“和我同去，也不是不可，但真有此必要吗？而现今最重要的是，受灾不止秀水一处，我来得路途中听闻秀水临近的两处水乡也遭了灾。邪雨虽除，当中必然会已有染邪的修行者需要回珑芳草救命。所以，我想你与息弦速速带着它们去那两处地方。人命关天，大局为重，我的事情自己处理便好。师弟，这样可行？”

　　展西归听后，毫不意外地点点头：“果然是你的作风，那么就照你说的做，我们即日启程。”

　　音无点头：“多谢师弟。与魔尊会面后，我便立刻启程与你们汇合。”

　　乐息弦道：“啊，反正邪雨也被大师兄解决了，也不必这么着急啊，大师兄就在秀水这休息两日嘛。”

　　音无细细瞧了瞧乐息弦，伸手为他整理了有些乱的领口，然后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左右我也无事，何况多个人多份力量，也能快些救助病患，人命在前，哪容得了我做个闲人呢？乱世道险，你们师弟俩同去，我也放心。”

　　乐息弦想了想，道:“嗯，大师兄说得也对，那我们那时候见。”

　　“好。”

　　展西归与乐息弦收拾了一番，便带着回珑芳草和灵脉子弟赶往别处。临行前，音无送他们到了城门口，展乐二人策马愈行愈远，回头望着，音无依然在城口处直直地站着，远远地望着他们。展西归突然想起来，以前每一次他们师兄弟们只要离开灵脉，音无总是会送到山口，然后就那么久久地望着师弟们远去的背影，也不知何时才离开。

　　展西归自嘲似地低声道：“你若是闲人，那其他人算什么？”

　　乐息弦不解地问：“你方才说什么？”

　　“无事，”展西归面无表情地说“走吧，听你大师兄的，去救灾。”

　　音无处理完秀水遗留的问题后，又书信一封寄往南极宫向古贤君说明情况，便到了与魔尊约定的日子。

　　脱俗凡谷可算是魔宗地界的入口处，近邻晦暝之间和囚龙崖，是不折不扣的偏远险境，自是罕有人迹。

　　音无来此，只见一道天堑傲然于前，左右两边皆是峭壁，树木浓郁，难以望尽，可谓易守难攻的绝佳宝地。

　　入口处，左右石壁上各自刻着两个大字。

　　左书“脱俗”，右书“凡俗”。

　　音无朗声道：“北斗灵脉音无，前来赴约。”

　　音无的声音先是在深谷中回响，不一会，便有古怪的声音也顺着响起，像是猴子尖厉的叫声，形成一道说不出滋味的诡谲之感。

　　音无的手渐渐放到腰间短刀耀世之上，暗暗戒备。

　　此时，只闻一声老者声音：“你是脱俗人吗？”

　　还未回答，又是一声幼童般的尖嗓子：“你是凡俗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