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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时光碎片:缘起(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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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无一赴魔尊之约,却意外在脱俗凡谷山口前不得其入。
老人之问,幼儿之言,是脱俗?是凡俗?
音无闻言,答道:“身处俗世,世俗人也。”
老人奇怪道:“我听说你是圣人,不该超凡脱俗?”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十分古怪。
幼儿声音又起:“圣人不也是人生的?既是肉胎人生,那不就是凡俗人咯?”
老人反驳道:“他的未来,是要成为大圣人,彻底超凡脱俗的!”
幼儿更是反唇相辩道:“他的过去,是凡胎□□,永远来于凡俗人!”
音无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争论,既不急于分辨自己,也不腹诽魔尊摆出的大架势。
待两人声音吵得不可开交,音无道:“过去之事不可逆,未来之日不可定,处于脱俗之境,我便脱俗,生于凡俗之世,我便凡俗。而今,在此脱俗凡谷,音某只是一名访客。还请劳烦两位,让音某能一履与魔尊之约吧。”
音无言毕,便闻山谷之中沙沙作响,其声越来越大,似风的呼啸,似人之议论。而渐渐,声响渐息,只见眼前林木轻轻弯下,竟露出一道石桥,石桥尽展,越过天堑,不见其终。
音无点头:“多谢。”
音圣者气定神闲踏步走上石桥,行至桥中,正在山谷高峰,已看不清地面之景。倏然脚下石桥不见,唯余自己,浮在空中。
若是换了旁人,此刻便已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了。
音无只是稍稍叹了口气,这个魔尊……
复毫不在意似地继续向前走,在空中一步一步依旧气定神闲地走下去。风,吹拂他肩头和衣角的红色缎带;云,敛过他俊朗非常的脸庞,不舍般地亲吻。
脚下的石桥仍在,原来这石桥只是在瞬间变得透明,与天空融为一色,它也许是在考验走在石桥上人之胆色。
但在音无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太恶趣味了。
终于在音无走入这透明石桥的后半部分时,石桥也变回了原本的样子,石桥落下处,远远可见的是一派花红柳绿,亭台楼阁的雅致景象。
非要形容起来便是,这实在太不“魔宗”了,不论物件陈列还是布局景观,与其说是魔宗圣地,更像是哪位江南名流,文人墨客的居所。
音无走下石桥,踏入此地,便觉香气袭人,沁人心脾。他便毫不犹豫地封闭了自己的嗅觉,即刻运功在周身立起一层无法看见的保护屏障。
这一切都可以说是自然而然的反应。
而在中央的藤亭中,似有一张玉桌,桌上放着纸笔,音无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见上面是谁方才用过的笔墨,上有“天命”二字,下书“丹心”二字,似乎还有词没写完,却放在那里未写了。
此字迹如腾龙冲霄,潇洒非常,又隐隐约约透露出笔者的一点心思在其中,音无顺手拿了起来,正待好好看,只听见脚步声,从自己身后而来。
音无还未来得及放下手中的笔墨,背后那人已到,音无不由得吃惊,冷静巧妙地借着转身向旁边一靠,错开了与背后人的距离。
音无只看了来人一眼,便道:“在下音无,唐突尊者,还望恕罪。”
魔尊湮迹,一袭白衣,身上不带任何兵器,第一眼观之只觉十分疏远,再一看却觉得清雅非常。看看自己一身嚣狂赤红颜色,加之背上重剑、腰间短刀,音无也第一次有种错乱的感觉。
这种错乱感具体说来便是:倘若有人不曾认识自己,仅仅是第一次同时看到他们两个,必然会把这位白衣飘飘名士风采的公子认作那名传说中的音大圣者,而自己这一身血红,加之戾气十足的随身兵器,很有人们传统印象中的魔宗风采了。
在音无见到魔尊之前,心中难免对其有所描画,毕竟这是自修魔协议后魔宗代表主动邀约正道人士,还是北斗灵脉的大弟子,这实在难免不让人多做联想。
尤其当此神州灾祸不断,各派修者精疲力怠之时,倘若魔宗撕毁和平协议主动攻击神州各修行门派,音无他们无疑于腹背受敌。
虽说音无并不畏惧,若要战,那便战。但考虑到战争之下,无辜受灾的神州普通居民,还有注定伤亡惨重的各派修者。他实不愿见此惨状,所以此次前来,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探听魔尊立场。
湮迹,对此人音无了解甚少,只知这位魔尊大人很是神秘,极少与外界交流。从他接触的其他魔宗人士张狂的作风来看,这位魔尊应该不甚约束魔宗中人,但问题是究竟是这位魔尊授意之下的魔宗风貌,而是别有隐情呢?
魔尊湮迹只是微微颔首道:“音圣者,客气了。”
见音无只是怔在原地,湮迹微微皱眉道:“圣者,无恙否?”
音无回神,眼见纸张还捏在自己手里,连忙递了回去,致歉道:“魔尊大人见谅,音某只是观此书笔,心有所感罢了。”
“哦,”湮迹接过纸张,随意置放于桌面,问道,“不知音圣者所感的,是其中的哪一个词?天命?还是丹心?”
“也许是前者,也许是后者,也许音某所感的,正是魔尊大人没有写出来的那个词。”音无露出三分笑意,神情更是专注。
湮迹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未接话。手一挥,玉桌上便多了一副茶具:“音圣者,请。”
音无从善如流,拿起离自己近的一杯,向湮迹致意:“此杯,音无借花献佛,感念魔尊大人赠回珑芳草之恩。”语毕,一饮而尽。
茶方进口,便觉唇齿留香,茶水所经之处,无一不熨帖,如一股暖流洗涤自身经络。
音无略微有些吃惊:“此茶佐有回珑芳草为酿?”
“如何?”湮迹还是那样一副波澜不惊的语气。
若是旁人这么问,音无必然认为对方问得是茶中佐有的回珑芳草对功力恢复的效果如何,但是湮迹问出这话,指的就仅仅是茶的味道如何。
老实说,这也委实太过浪费了。
回珑芳草是何等奇珍异草,其效果之强令全神州人士对其趋之若鹜,求而不得,多少修者铤而走险来闯魔宗只为求得一株。如今,湮迹却用它来佐茶……
但最令音无意外的一点就是,魔尊湮迹是一个完完全全脱离他想象的人物,最初花伞女张狂恣意的态度,到脱俗凡谷口前的问答,乃至空中突然“消失”的石桥,都让音无为将要见到的魔尊湮迹定下了一个“狂傲,恶趣味,爱试探”的基调。
可如今见到却觉得……眼前的这位白衣公子与其说是狂傲,更不如说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漠然态度,似乎对发生在眼前的事毫不动摇,毫不入心。哪怕方才自己自作主张地拿起他的书法来看,也全然不动气,这种违和又微妙的感觉,该说此人是石头心肠还是城府过深?
音无只道:“音某不曾饮过比之更好的茶了。”
湮迹点了点头,很是漠然道:“圣者一贯是如此防备他人么?”
音无心中微微一跳,笑道:“魔尊大人何出此言?”
湮迹淡淡看他一眼,道:“从来到栖星斋,音圣者便一直运功护体,至今还不曾呼吸一口。这茶,圣者说是好味道,却根本没有吸入经络之中,不是吗?”
很奇怪的是,音无居然从湮迹那毫无起伏的语气里听出了很不欢喜的感觉。
音无微微低头,不慌不忙接道:“魔尊大人见谅,音无自来到脱俗凡谷,便遇到两轮考验。所谓有一有二,便有三有四,音某难免担心这栖星斋是否还有尊者设下的第三重考验。”
湮迹闻言,反问:“已有两轮?”
“是,”音无拱手道,“方才某音在山口之前,有一老修者和一孩童与我作问答,之后才放我入谷。”
湮迹听后,道:“没有两个人,只是机锋童子在闹着玩,你不必理他,直接进谷便可。”
原来那是一个人?那老者和儿童的声音皆是一个人?
音无又道:“后来,音某经由石桥而上,行至途中,石桥突化透明,莫不是在考验音某胆量?”说到最后,音无尾音已带上笑意。
没想湮迹听完,皱眉道:“石散人又在胡闹了。”
音无一噎,什么?那石桥……竟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