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9 寒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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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落一肚子疑问的走出房门，抬头就看见黑乎乎的庭院里有个白色的影子，心里一惊：
“谁在那？”
白色的影子动了动，慢慢走近。接着长廊上昏暗的灯光，颜落才看清，是宇文默多。
宇文默多走到颜落近前，双目暗了暗，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紧接着，他就躬身退后半步，标准的大礼。
“属下宇文默多叩见主上。”声音很低，夹杂在呼呼的寒风里几乎听不到。
颜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那么瞅着跪在眼前的人，心里飞快的斟酌着字句。
“起来吧。”半晌之后颜落开口说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宇文默多起身，抬眼看了颜落一眼就又低下了头。
寒夜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颜落耳边的碎发在风中不断的抚着她的脸，伸手将碎发别到耳后，一时间，她觉得气氛有些僵硬。
“宇文，我可以叫你宇文么？”
“是。”宇文默多静静的回答道。
皱皱眉：“我记得两年前，你不是这个样子的吧。”颜落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双清澈的眼睛，眼波流转，带着最纯净的光芒。
“人是会变的。”淡淡的语气仿佛要掩饰什么一样。
颜落看着宇文，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接触过的人，那双眼睛太深沉，那张俊颜太平静，就像一块完美的玉石，让人根本无法下手。
“你就不问问你的任务？也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死士应该遵守的基本原则就是不该问的绝对不问。”声音平静得让人有些恼火。
抿了抿嘴唇，颜落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如果说我让你杀了穆远玖呢？”
“主上！”宇文默多飞快的抬起头，惊讶的看着颜落，眼中的深潭终于不再平静。
颜落轻轻的扬唇，刚刚看宇文仿佛一块石头一样没有破绽，她一时心头火气，想起了聂谨怀跟她说穆远玖的弱点是宇文默多，那么反过来呢？
果然，穆远玖也是宇文默多的弱点。看着那双惊疑不定的眼睛，颜落叹了口气，这两个人，关系果然不一般。
“属下，属下遵命！”上一刻颜落还在自己的思绪里沉浮，下一刻就被宇文这句话给惊到了。
“什么？”颜落看着面前的人，那双眼睛在刚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低了下去，此刻根本瞧不清他的神色。
宇文在寒风中挺直了身子，白色的衣角在在黑暗中翻飞如蝶：“主上之命，莫敢不从。”
颜落盯着宇文：“这是真话？”
“是。”斩钉截铁的声音。颜落看向宇文默多的目光越发犀利，她注意到他在微微的颤抖，双唇抿得紧紧的。
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心烦，颜落疲惫的挥挥手，轻声说：
“算了，我是开玩笑的，我不会让你要穆远玖的命，你要做的就是让穆远玖尽量和八王爷合作，尤其是在特别的时候。”
那双眼睛抬起来了，深沉的眼波只是动了一下就又恢复了一贯的沉寂：“属下明白。”
“以后不要什么属下主上的，我不是你的那个惜落公子，你不必用对他的态度对待我，而且，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颜落慢慢的说着，在看见对方的神色后不由得轻轻笑了笑。
昏暗的灯光下，宇文在听到颜落这番话时，沉若深潭的眸子中，亮起了一丝光芒，颜落知道，那是希望的光芒。
“多谢你。”宇文默多突然没头没脑的说道，可是颜落却听懂了，微微一笑道：
“我不管你和穆远玖是什么关系，但看得出来你很重视他，我知道这种感觉，所以只要穆远玖不干出格的事，我不会动他的，至于他到底会不会出格，我想，这是你的任务。”
“我明白。”
“很好，我该走了，你好自为之。”颜落说完，迈开步子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在与宇文默多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看见他轻轻的松了口气。
低头笑笑，颜落突然心情大好。
然而，就在颜落没走出两三步远的时候，天边突然闪过一道光亮，颜落飞快的抬头，看见西边的天空绽开了一朵灿烂的光芒。
“不好，敌军偷袭！”一直站在长廊上未动的宇文默多叫道。
颜落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回事？”
“是敌军偷袭，本来快十天了都没有动静，偏偏今晚又来了。”宇文飞快的说道，不远处已经响起了密集的军鼓。
“主上，将军点将了，我先走一步。”不等颜落答话，他拱了拱手就转身快步离开了，宽大的长袖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转眼就没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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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的转身去扑向聂谨怀的房门，颜落觉得自己体内热血上涌，战争，就这样以猝不及防的姿态降临。
伸手想去敲门，只是还未触及门板，房门便已洞开，聂谨怀脸色苍白的扶着门扇，皱巴巴的银白滚龙常服挂在修长的身躯上，显得虚弱而狼狈。颜落面上一红，刚刚她只顾得仓皇逃跑，忘了替醉了的聂谨怀换衣服。
“出什么事了？”聂谨怀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带着浅雾的眼睛半睁，显然还没从醉酒的状态上缓过来。
颜落深吸一口气，说道：“敌军偷袭，穆将军连夜点兵。”
话音刚落，颜落就看见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在昏暗的烛火下流光溢彩。如果说穆远玖的琉璃目是最璀璨的水晶的话，那么眼前聂谨怀的双眼，就是最温润的夜明珠，流光四散，珠华温润。
“你……你的眼睛……”颜落半张着嘴结结巴巴的说道。
聂谨怀闻言一愣，飞快的垂下眼，长长的睫毛立即遮住了光华：
“更衣。”低低的吐出两个字，聂谨怀转身进屋，直接无视了颜落的惊奇。
颜落傻呆呆的看着聂谨怀转身，脑子里全部都是刚刚的惊艳，以前的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过聂谨怀的眼睛，只是当他真正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有多么匮乏。
“还愣着干什么，快帮我更衣。”聂谨怀在床边唤道，自己动手解去了身上皱皱巴巴的衣服。
颜落惊醒一般的冲进去，机械的走到衣柜前打开包袱拿出一件水色长袍，抖开替聂谨怀穿上，衣料是上乘的湖州暖绸，同色系的丝线密密的绣着繁复的龙纹，光线变化间会隐隐的亮出丝线的光芒。
穿戴妥当，外面密集的鼓点依旧在响，聂谨怀大步匆匆的走了出去，身后颜落举着大髦披风一路追赶。
两人走出下榻的院落来到将军府门口的时候，没有意外的看见莫离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牵着三匹马正静静的等在门口。
聂谨怀自然的走到一匹马旁边利落的翻身上马，身后紧跟着的颜落冲过来，在他催动马匹的前一刻将披风递了上去。
莫离看着聂谨怀冲过来，翻身上马，伸手接衣，褐色的眼睛在火光下暗了暗，看向颜落的目光多了一些复杂的东西。
三人催马直奔边州西门，一路上不断的见到城中百姓自发的带着锄头什么的涌向西门，一时间宽阔的街道竟然有些拥挤，昏暗的火光照亮了一张张激愤的脸，边州的士气因为今日到达的粮草而格外高涨。
前面不远处，聂谨怀控马在人群中穿行，后面的颜落努力用着并不娴熟的技术控制座骑，脑中却暗暗的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莫离在她身侧，目光一直就没放过颜落，此时看到颜落脸上的神情，便已猜到了七八分：
“你是不是在想他的眼睛？”
“啊？”颜落一惊，侧头看着莫离：“哦，对了，他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还没恢复好么？”
莫离看看前面马背上那个挺直的背影，又看看颜落焦急的脸，轻轻的叹了口气：“恐怕，他现在的目力，不下于我。”
“那岂不是说已经恢复了？”颜落惊喜道。
莫离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是说目力不下于你么？”
“不，他的眼睛是中毒，虽然最近我一直在帮他解毒，十几年了，毒素已经深入体内，要想完全清除，必须把毒素全部引到眼睛上，然后再用针灸逼出。在这个过程中必须非常小心，不能动用内力，不能大喜大悲，否则毒素一旦反噬，后果不堪设想。刚刚，他是不是听到消息之后，眼睛就亮了？”莫离一字一句的说着，声音格外沉重。
颜落被惊呆了，她没有想到解毒这么凶险，更让她害怕的是，刚刚，聂谨怀的眼睛，的确亮了。
艰难的点了点头，颜落看到莫离的神色一下子黯然。
“完了，前功尽弃了，虽然他暂时能看得到，可是，毒素已经反噬到心肺了。”
轰得一声，颜落觉得耳边仿佛炸开了一个惊雷，脑子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叫着：
“完了，他完了，他就要死了……”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血红，聂谨怀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在一片血红中凝望她，却带着说不出的冷漠……
世界慢慢安静下来，周围人的喧嚣也渐渐远离，颜落只觉得这寒夜的风顺着脊背一点一点的从后背爬上来，钻进骨髓，钻进四肢百骸，然后将她冻住。
莫离看到颜落的样子，担心的策马靠近，伸手一触她的手，只觉得彻骨的冰凉。
“你怎么了，镇定一点，没你想的那么糟……”
“还有多久？”颜落突然开口道，声音干涩。
莫离顿住了，坐回身体，眼神越发复杂，汹涌的眼波在褐色的眼眸里飞快的流转，让人越发不安。
“半年，最多半年，如果这半年内他不妄动真气，我用药物，可以帮他拖半年。”
“那他知道吗？”颜落问道，声音凄凉。
莫离点点头：“在解毒之前，我就告诉过他一切可能的后果。”
颜落抬起头，看着前方的身影，修长的身躯在马背上挺得笔直，黑色的长发在同色系的披风上随着动作跳跃，宛若暗夜里无声的风。这样一个人，不管当初他做了什么或者说没有做什么，不管他们中间隔了多少东西，他都是她一直追随的对象，从九岁到二十岁，十一年整了，分分合合多少次。可是没有哪一次像今晚这样，她感觉到害怕，无声的绝望从头顶一点一点的扑下来，渐渐将她包围。
莫离看着颜落，那双大眼里的绝望狠狠的揪住了他的心，他突然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真相，明明知道她心中的是聂谨怀，却还要残忍的告诉她这些。
无声的上前，莫离抬手扶上颜落消瘦的肩，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边州西门转眼就在眼前，城墙上灯火通明，闪亮的甲胄反射出犀利的寒芒。墙根下，有士兵正在有组织的安排涌过来的百姓。城墙外，杀声震天。
聂谨怀翻身下马，直冲城墙。刚刚听到开战的时候，不小心没有控制情绪，当他发现自己突然能看见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
半年，只有半年。换衣服的时候，他脑中全部都是这个年头。半年时间太短，根本不够他进行完自己的计划，那么，就只好速战速决了。
一路上，他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浮起那张清秀的脸，那张脸一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大眼中光华流转，如同水中的珍珠那般灵动水润，鼻子嘴巴都很小巧，鼻头微微的翘着，带出三分俏皮……
半年，真的太短。
城墙上，穆远玖一身威武的金甲，长剑悬腰的站在大旗下，光彩流动的琉璃目紧盯着城墙下的战场，一旁的宇文默多依旧是一身白衫，手中却极不协调的握着一张铁弓。
“王爷。”看到聂谨怀，宇文退后一步低头道。
穆远玖闻声回头，神情平静：“王爷也来了。”说完又回转头盯着战场。
聂谨怀垂着眼不说话，就那么站着，宇文默多抬眼看看聂谨怀，又看看战场，终于明白了什么似的开口道：
“启禀王爷，城外是西雍的五千夜袭军，数量不大，但是是西雍出了名的铁军，统兵者是西雍九王子慕容清。”
“慕容清？”聂谨怀轻声重复道，嘴角突然起了一丝冷笑，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哼，还真快啊。”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29 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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