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0 难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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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暗夜里，城墙下的敌军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的涌上来，显然敌军是有备而来，知道今天城中因为粮草的到达必定会庆祝一番，所以才会仅以五千人的精锐来夜袭。
颜落和莫离赶到城墙上时，左前锋苍言昭正冷静的指挥城墙上的守军放箭。一时间带着火光的利箭如同下雨一般的直冲向那黑色的潮水。在火箭射入黑色的甲胄里的时候，一闪而过的光线照亮了一张张年轻的脸，还有他们脸上的惊恐和绝望。
夜风中很快混进了血的腥气，粘稠的在战场上空徘徊。颜落转过头不再看城墙下的惨状，心头一阵阵的发紧。
很快，西雍的第一拨攻击被火箭压了下去，后面的军队有序的撤离，城墙下多了一堆尸体。城墙上莫离早已经自觉的去替那些不甚被敌军弓箭伤到的士兵包扎去了。
颜落朝不远处的聂谨怀走去，心越发的抽紧。
一步一步，距离在缩短，幽幽的火光在那人的身上笼出淡淡的光晕，侧着的脸上，线条格外分明，消瘦的下巴上有浅浅的阴影，如墨的长发在夜风中轻扬。
这样的聂谨怀，是颜落一直记住的样子，不论是九岁那年的的白衣少年，还是眼前这个沉默内敛的男人，他脸上那种超然世外的淡定从来没有变过，正是这种带着疏离的温柔，成了颜落心中永远的殇。靠得再近，却注定只能遥望。
君本良人，奈何殊途。
一阵阵酸痛撕扯着颜落的心，半年，只有半年，半年之后，连遥望的权力都没有了，从来没有一刻，让颜落如此恨苍天。
从来不敢奢望他会留在她身边，也从不贪恋付出会得到回报，只是希望默默的注视着他，只要看着他，就能满足。可如今，这唯一的权力也只剩半年时间。
努力眨去眼中的泪，颜落终于走到聂谨怀身边。
察觉到身边的人影，聂谨怀扭头飞快的瞥了颜落一眼，随即又垂下了眼帘。
“不能松懈，刚刚上来的只是先锋，主力在后面。”一旁的宇文默多严肃的说着，手中的铁弓随着说话声指点着远处。
颜落自然的随着铁弓的方向望去，远处的天际已经发白，隐隐的晨光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铺出白色的轻纱，只是这片轻纱上，一片黑云显得特别突兀。黑底黄字的大旗在风中翻飞，借着熹微的晨光，依稀可辨“慕容”二字。而闪耀的火光下，那个金色甲胄的身影格外显眼。
“慕容清？”颜落惊讶道，原来这位九王子根本没有回西雍，而是停留在了边关上。未等颜落多想。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将军，末将请命出城杀他个片甲不留！”众人回头，发现是左前锋苍言昭。他脸色阴沉，想是刚刚手下被伤得多了，心里憋屈。
“言昭，你冷静点。”穆远玖了然道：“刚刚那只是前锋，西雍的五千铁军不是吃白饭的，你这样贸然出城，只能送死。
穆远玖虽然耿直倔强，却并不鲁莽。
“哼！”苍言昭不服的哼道，正要接着说下去，却听一旁的宇文默多叫道：
“来了！”
众人抬眼，果然，原本静立的黑云突然向着城墙卷了过来，一时间杀声震天。
“弓箭手准备！”苍言昭立即反应，随着命令，一排排弓箭手迅速到位，尖利的箭头在晨曦中闪着寒芒。
“放！”眼看着黑云涌到了脚下，苍言昭一声令下，带着火种的利箭如同下雨般直冲黑云，星星点点的火光很快在黑云上降落，却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很快连成一片，而是如同泥入大海，很快淹没在一片黑色中。
众人惊讶的仔细看去，才发现这次攻来的兵士居然都带着一面黑黝黝的盾牌，火箭都被挡在了盾牌外，根本伤不到人。
眼看着这些盾牌兵接着盾牌的掩护迅速的潜到了城墙下，第一批到达的士兵甚至架开了梯子试图攀上城墙。
苍言昭见状，气得破口大骂，径自夺过一张弓，箭搭上弦，冲着爬得最高的那个士兵就是一箭，只是箭支在快要触到兵士身体的最后一刻被黑黝黝的盾牌挡住了，“咚”的撞出一声闷响，然后就直直的落下去了。
穆远玖和宇文同时皱眉，颜落偷眼看聂谨怀，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眼，直直的盯着一个方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颜落没有意外的看到慕容清那张带着戏谑笑容的脸。随着刚刚的冲杀，他已经来到了城下。
仿佛是感觉到了注视，慕容清向这边看过来，目光在聂谨怀脸上只停留了一下就滑到了颜落的脸上。在他看来，刚刚的注视决不可能是聂谨怀这个瞎眼王爷发出来的，那么，就只有身边的颜落了。
慵懒的扯了扯嘴角，慕容清右手突然举起手中的长弓，左手抽出一支利箭反手上弦，眨眼间，一道寒光冲着聂谨怀呼啸而来。
“啊！”
“王爷！”
颜落和穆远玖同时惊叫，来不及反应，颜落的身体就本能的动作，转身挡在了聂谨怀身前，只是下一刻，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脸埋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嘭！”一声轻响，四周瞬间安静了。
颜落惊魂未定的从聂谨怀的怀里探出头，看见刚刚的那支箭，插在他们身后的城楼门柱上，大半个箭身都已经射入柱子，只剩下箭尾兀自颤抖着。
望着那支箭，颜落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突然发现自己正大半个身子挂在聂谨怀身上，令人安心的温暖正透过衣料熨烫着她的心。
“没事吧！”莫离清醇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颜落微微一窒，立即挣脱聂谨怀的怀抱，不经意的抬眼，却看见聂谨怀半垂的眼睛里闪着寒光，那目光，仿佛三九天的寒冰一般，让颜落打了个冷战。
“我没事。”回头勉强的扯出一个微笑，颜落回答道。
莫离仔细的打量了她一阵，眼中的神色越发复杂，最后却只淡淡的说了句：
“没事就好。”
周围的兵士们已经沸腾，刚刚那一箭，非但没有伤到聂谨怀，反而让这些兵士们觉得受到了羞辱，于是士气大振，苍言昭更是目呲欲裂，疯狂的挥舞着长刀阻拦已经顺着梯子爬上来的敌军。
宇文默多一言不发，只有眼中大盛的寒光表明了他的怒气。这会儿看到聂谨怀和颜落都无事，手腕一翻，铁弓立即上手，右手箭搭弦上，深沉的双目微眯，稍作停顿，扣住箭尾的手指一松，寒光带着呼啸声从城墙上直扑慕容清头顶。
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长箭呼啸着扑到离慕容清的脸不到三寸的地方的时候，就被慕容清挥起的长弓打落。箭支斜斜的落在了他脚旁的地上，毫无声息。
宇文默多不甘心的咬牙，手上不停，一下接一下的射出，却都被慕容清一一打落。细密的汗水从宇文的额头冒了出来，穆远玖担忧的看着他，终于，在宇文第十五次扣箭上弦的时候，穆远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够了。”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仪。
宇文顿了一下，眼中的光芒闪了闪，又看看穆远玖阴沉的脸色，终于颓然的放下了。
那边，在慕容清打落宇文的第一支箭起，西雍的铁军就开始欢呼，顺着梯子拼命的兵士们仿佛受到了鼓励，一时间勇猛不少，在盾牌下不要命的挥舞着短刀，竟然有几个还爬上了城墙。苍言昭一边大声咒骂，一边挥刀阻止爬上来的敌军，淋漓的鲜血染红了他银白色的甲胄，在晨曦中反射出妖艳的光。
远处的天际已然全白，光明再一次降临，颜落回首，看见身后的东方已经有隐隐的阳光冒出来，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柔和的光线照在慕容清金色的盔甲上，耀亮了那张脸上的得意和狂傲。
颜落正为不断涌上来的敌军发愁，冷不防被一双有力的胳膊一拉，倒进了一具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瑞闹清香一时让颜落有些发懵。
正茫然间，抬头却看见聂谨怀左手已经握了宇文默多的铁弓，右手指间夹了三支箭，箭搭弦上，双眼微眯。
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颜落的脑中轰得一下乱了。
那年的春光下，俊秀的少年将少女圈在怀里，手上箭搭弦上，弓开八分。
“我拉弓，你替我报方位，记得我教你的方法哦。”温和的声音，温暖的胸膛。
娇羞的点头，轻启朱唇，寒光随着声音锐利的划破了初春微暖的空气。
一切和现在一摸一样，颜落的眼湿了，定了定心神，她看着慕容清那张狂妄的脸，朱唇轻启：
“正前偏西四寸，落。”
话音刚落，三道寒芒呼啸而出。
慕容清在看到聂谨怀搭弓的时候就开始露出讽刺的笑容，距离这么远，他不信这个瞎子能听声辩位，所以当三道寒光直扑而来的时候，慕容清才突然惊慌。
三道寒芒分别从三路冲向他，慕容清不敢大意，凝神挥弓击向冲向他腰间的寒光，弓尾下挑去挡袭击他座骑的寒芒，至于袭击他面门的那一支，他只是一低头，想要避过。
然而，在他的长弓将要触及那下两路攻击的时候，两支利箭仿佛突然失去了控制一般齐齐从空中掉落，而那支上路攻击的箭也随之一沉。慕容清心中大惊，忙忙的低头躲避，却还是晚了一步，长箭带着呼啸声直撞上他头上的头盔。
“嘭”的一声，直震得他头皮发麻，随即，顺着箭支的尾劲，金盔哐当掉落，慕容清一头黑发立即散落，原来，连他头上束发的玉扣，也被这箭的力道给震裂了。
天已经大亮，慕容清金盔掉落的那一刻，城墙上的守军都看见了，霎时，呼声陡然高了三倍，已经攻道城头的敌军瞬间就躺了不少。
不断的呼声中，苍言昭中气十足的声音格外响亮：
“王爷，真乃高人也！”
宇文和穆远玖相视一笑，投向聂谨怀的目光尽是敬佩。
聂谨怀嘴角含笑，慢慢收起长弓，一直半垂的眼睛突然睁开，直直的看向一身狼狈的慕容清。
慕容清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视线，当他感觉到聂谨怀的注视时，连忙抬头，却只看见一丝光芒从聂谨怀的脸上一闪而过，慕容清摇摇头，怀疑自己眼花了。
由于主帅被伤，敌军军心不稳，而守城官兵却因为聂谨怀那一箭而分外英勇，于是不消片刻，攻上城墙的敌军已经被灭尽。慕容清一看讨不得好，便迅速收兵而退。
荒芜的戈壁滩上，转眼就只剩下残破的尸体和冒着烟的军旗，越发的苍凉。
城墙上的守军都放松了警惕，来回的穿梭包扎，苍言昭吊着一只受伤的胳膊走过来，冲聂谨怀抱拳，原本就黝黑的脸上因为汗水和尘土越发显得滑稽：
“王爷，您果然是高人啊，末将佩服！”说完便吊着胳膊离开了，一副豪气干云的江湖样，聂谨怀扯起嘴角微笑。
宇文和穆远玖一言不发的看着敌军撤走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太阳从背后升起来了，照得人后背暖暖的，这些，颜落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在震惊。刚刚那一箭，带给她的是巨大的震惊。
那个姿势，那种方法，是她还是八王妃的时候与聂谨怀想出来的，当时只是为了应付皇家的射猎比赛，不让聂谨怀丢脸而已。
今天，聂谨怀突然使出来，而她，就那么脑子一热，立即报出了方位。
他一定认出她了，否则今天这一箭就不会发生，懊恼的闭上眼睛，颜落觉得心头如同火烤。
“怎么办，怎么办……”
无助的揪住衣襟，耳边却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猛然睁开眼，颜落看见面前的一张脸，眼若温玉，面若凝脂。
“颜儿……”
轻轻吐出的两个字，如同惊雷一样在颜落脑中炸开，泪水再也止不住了，一路汹涌而出。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30 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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