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填海]银杏树》甜蜜桂花糖

9、素女

　　银灵子第一次见到素女时，她正在抚琴。

　　在很久之后，当银灵子回首过往时，他想起，似乎记忆里每一个素女存在的时刻，她都是在抚琴。素女抚琴的时候是那样多，她的琴音又是那样美——银灵子无法将这琴音与她剥离。

　　正如他无法想象一个不抚琴的素女应当是什么样的。

　　他不是不曾见过不在抚琴的素女，然而真要去回忆那些片段时，记忆中却只有一团朦胧的青影，伴着淡淡的琴音。他想象不出素女没有琴音的样子。

　　自一开始，便是琴音触动了他的魂魄。从始至终，他无法忘怀的都是那琴声。但那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而眼下，才是银灵子第一次见到素女的时刻。

　　素女的琴声像一个梦。

　　那是天地间少有的美妙，却为一个凡人所拥有。银灵子感到不可思议，但他的确被这琴声所打动了……在素女的琴声里，有一个宁静美好的世界，是比他的银杏树更加纯粹的净土。

　　那是梦，没有办法实现；但那又不是梦，因为里面掺进一个凡人的喃喃低语……

　　这个世界原本独属于素女，银灵子无意间走进来，却被迷住了。

　　刚开始，他并不嫉妒离洛——素女呢喃的名字。因为即使这世界是因他而创造，他却不属于这里。是的，这里不属于他，银灵子十分肯定。

　　这是素女的世界，是素女的梦。而自己……却无意间走进来了。

　　他以一种平静的神情看着银杏树下发生的一切，还不知道这份平静不能久持了：浅黄色衣衫的女乐官文静而羞涩地微笑着，拉着她那身着玄色巫师服饰的师兄走到树下，对他说要给他听一首新学的曲子。

　　她那位眉头总是紧紧皱着的英俊师兄对她笑了笑，坐在一边示意她开始。

　　于是，素女纤纤的手指便在七弦琴上拨动起来了。

　　她的琴音就像潺潺的流水，使人的心不自觉地宁静下来。

　　离洛听完她的琴声，称赞了数句，又不禁向师妹提起有穷国公主湘瑶的美丽聪慧来。他师妹秀气的眉头蹙起，秋水一样的眸子写满了哀伤。然而离洛，却不曾察觉……

　　离洛离去了，素女在树下低声啜泣。

　　“别哭了。”银灵子说道，并递给她一方锦帕。

　　“你是谁？”素女明显被吓了一跳，她又慌乱用锦帕按住眼角，“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不会。”银灵子道。他顿了顿又说：“我是银灵子。”

　　那个时候，素女还并不知道银灵子是一位邪魔，她仅仅向这位好心人道了谢，没有理会石案上的七弦琴便匆匆离去。而银灵子在她离开之后坐在石案前，反复模仿她的手势，却再也不曾得到那样的琴音。

　　于是他终于明白，那琴音是素女的，素女就是琴音，他们无法分开。

　　银灵子有时候会想，离洛听不懂素女的琴声，是因为那动人的潺潺中从未有过对缠绵的希冀，只有平静的、承受命运的忧郁吗？女乐官琴音中的悲伤是永恒的……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所具有的强大灵力，同时也隐隐窥见命运的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