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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长相思兮 ...


  •   五天前,领了周平的命,唐久帮紫藤房的鳯姑娘画了一幅画像,因画得栩栩如生,惹得这里的姑娘们都争着要他帮自个画上一副。有生意可做,去秦楚楼便也去得勤了,不过,相对第一次随周平来时的不愿,现在,他倒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不是因为有钱可赚,而是因为,往这来一趟,他有两次机会可以在远远的地方,偷偷看着烟雨房内,还指望着运气好时能瞧一眼安画,但很可惜,他运气真的很差,甚至有一次还叫安茹给发现了,吓得他刚进秦楚楼不到半刻便落荒而逃。

      在秦楚楼里画着画,专心不下来,回了家,又总是提着笔发呆,唐久整天一副深陷情爱无法自拔的模样,叫周平看着好笑。

      周平说,他这是害了相思病,不过想的是秦楚楼的小姑娘,要是让周诚知道了,准保气得从坟里跳出来,顿了顿还劝他,这念头得断,要不往后可不得了。

      唐久听后觉得不对,一面摇头一面道:“我问过鳯姑娘了,她不是秦楚楼里的姑娘,她只是暂时待在那里,而且,鸨母都说了,客人给的也好,向人借得也罢,只要安娘有足够的钱,便可以为自己赎身,带着她离开。”

      周平笑着问:“哦?鸨母说的?亲口同你说的?这秦楚楼内,就没有哪个姑娘是能为自己赎身离开的。她们等的是有人愿意赎她们,但实际上,若赎的人不是真心待她们,或许还是待在秦楚楼里更自在些。像安姑娘这样的女子,一时兴起想要花大价钱赎她的人比比皆是,鸨母又怎么可能轻易让她为自己赎身?”瞧瞧唐久一脸惘然,周平叹息:“想要见她?想要让她离开那里?不如把安姑娘赎了如何?若是你有足够的钱。”

      唐久默默站了好一会,眼神里好像是在思索什么,隔了会,道:“我会赚到足够钱的。”

      周平一愣,随后大笑,只是唐久不清楚他究竟是在笑什么。

      夜里,唐久画了一幅画,画中人韶颜娇娇,侧身站于褐色木栏边,而她的眼神,像是在凝望着正在看画的人。

      这画中人正是安画,是唐久初遇她时的模样,娇小可人,般般入画,又或者说,她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白皙似雪,都怕碰见阳光她便会消失,忍不住想要去怜惜。

      第二日,唐久在用过午饭后便抱着画卷往某处去了,由后门入了秦楚楼,在要上楼时,碰见了秦楚楼里的董画师,果然,又被仇视了。

      唐久低着头,大概清楚自己为何会被仇视,因为他,董画师好像变得很清闲,虽然觉得很过意不去,虽然那目光如刀般锋利,但他只能权当没有瞧见,因为,他也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上了楼,逃过董画师仇视的目光,唐久抹了抹汗,快步向前走,接着,再猛一下停住,面着烟雨房门。

      上楼时,他有多看一眼挂着的牌子,知道这会房内没有客人,便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叩门,神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等着,等着,等听见轻缓的脚步声,他再站直了些。

      来开门的是小蓝,见了是唐久,小小地愣了愣,显然是有些奇怪唐久怎会来敲门,回头看了看安茹:“安娘,这......”

      安茹正在教安画识字练字,闻敲门声,等小蓝开了门,抬头望去,看到站在门前的唐久,眉毛几不可见的轻皱了皱。

      安画手上一笔一划写着,眼睛却偷偷往门口看了一看,接着喊了一声:“唐久。”

      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唐久高兴极了。

      小蓝吃了一惊,看着安画:“你认得他?”若是没记错,她可是相当相当怕生的。

      安画拿着笔扬手:“唐久夸我画好看,还给我干果吃。”再对着小蓝哼哼:“你都说我画得不好看。”

      小蓝哭笑不得,画好看?那他一定在骗你,骗人的话能当真?

      安画要起身,却被安茹摁住,瞧着安茹眨眨眸子,想了想,明白了,嗯了一声,继续埋头练字。

      安茹起身往门前去,小蓝见她来了连忙让到一侧。

      唐久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看着安茹慢慢走到自己面前停下,这才把抱着的画卷递给安茹。

      安茹瞧着画,没有接过,只听唐久道:“这是我画的。”她深皱眉,但最后还是将画接下了。

      不晓得要再说什么,便偷偷看了一眼安画,瞧她格外认真的模样,唐久傻乎乎笑了笑,还以为没人发现,等收回视线时,见小蓝和安茹都盯着他,不由怔了一怔,想要离开,这时,安茹微张口出声问他:“只是来送这个?”

      唐久木纳地点点头,他只是来送画的,可听安茹这般问了,忽信誓旦旦地道:“我会赚到足够钱的。”话落,他迅速转身离开,因为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蓝听得云里雾里,问安茹:“赚到足够钱?”啥意思??

      安茹没有出声,慢慢将画展开,在看见画的一瞬间,她怔住了,好半天,房内只听见笔尖碰触纸面的声音。

      小蓝见她目光停在那副画上,有些好奇,身子向前一凑,接着惊了惊道:“他是看上安画了?”

      安茹瞧着画,在听见小蓝这样说后,面上没有太大的异样,片刻后,她抬面,问:“他是?”

      小蓝把惊讶吞回肚子慢慢消化,朝内看看安画,再看向安茹,道:“我瞧你一定是忘了,上回鳯姑娘还同你提过,说是那个周平有个小徒弟,人木纳,但画画极好,还说咱家董画师都不及他一半好呢。嘿,我当时还不信呢,但看了他的画可不得不信了,难怪董画师最近都不高兴了,脸气得一直青着呢。”再看看安茹手里的画,止不住开始赞叹:“画得真好,尤其是这副,嗯......他肯定是看上安画了,我有好几次瞧见他偷偷躲在远处往这看,而且呀,我听鳯姑娘说,他还向鳯姑娘打听过安画呢,要我看,这事绝对错不了。”

      安茹一边听小蓝说,一边看着画,好半响,收起画,往里走,在听见小蓝关上门后,她忽回头问道:“他是周平的徒弟?”

      “呃,应该算是吧,他好像原本是周平哥哥的徒弟,半年前,周平的哥哥死了,他便跟着周平唤周平一声周师父。”小蓝想了想:“其实我也不大清楚,都是听闲话得来的。”

      “是吗?”安茹坐回圆桌边,看着安画认真练字的模样,她唇边浅浅而笑。

      周平,安茹初见他是七年前,那会安画刚三岁,不像现在这样离不了安茹,若是有客,则是由侍婢抱去后院照顾着。

      安茹记得,那会正是初冬,门被推开,尽管房内置着暖炉,可冷风钻进来时,使她打了个寒颤。

      那天,董画师染了风寒,躺在床榻上,一副快要死的模样,迷迷糊糊的,连自个的后事都交代好了。他半死不活躺着,秦楚楼那边,周平倒是捡了个大便宜,帮渝州城内的富商贾某画一幅画,要画的人正是安茹。

      像贾某这样的男人,虽过四十,但精气旺盛,来了秦楚楼,见了安茹,他简直恨不得要在秦楚楼安家,何奈,家有悍妻,不仅凶,长相还很彪悍,偷偷来一趟秦楚楼已经够惨了,更惨的是,刚嘿嘿嘿脱了裤子,外面,他媳妇哼哼哼跑来了。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想着到嘴的肉没吃着,贾某时常望月重复这样念叨,不过,后来被他媳妇拍掉了两颗门牙,便不敢再念了。

      默默相思相久了,有一天,贾某眼睛一亮,偷偷吩咐仆子叫董画师画两幅安茹的画像,见不着真的,看看画,也好解相思之苦,只是不巧,仆子去了秦楚楼,恰好董画师染了风寒正在床榻上交代后事,左右望,果然,看见了四下在问客人要不要画美人图的周平。

      按照鸨母吩咐,安茹换了身藕色长裙,门被推开,打了个哆嗦,向门口望时愣了愣,倒不是因为来人不是董画师,而是,她觉得周平不像画师,穿着的黑袍被洗得发白,束着的发上插着根像筷子的簪子,近看,倒不如说,就是筷子。

      安茹盯着周平,问:“画师??”

      “不像吗?”周平笑了一声,随即在桌边坐下,摊开画纸,竟开始画了。

      房内安安静静,安茹倒是想回一句“是呀,不像”,但周平一直低头作画。

      她坐着一动不动,很好奇,便问:“你在画什么?”应该是在画她吧,其实她也不确定。

      周平还是一声不出,半响,抬面道:“你不用那样坐着,也不用管我,很快便画好了。”

      安茹起身,算是应了,抚平长裙,慢慢走到周平身旁,看了一眼画,只画了个大概,但已经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她默默站着,周平忽停了停,向着她道:“你还是去坐着吧。”

      安茹皱眉:“可方才你说过我不用那样坐着。”

      “我也说了,不用管我。”周平顿了顿,道:“你这样瞧着,我很难再往下画了。”

      安茹瞧着他,良久,唇微扬,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几乎不可见的浅浅微笑,让周平愣了一会,因为这一愣,笔尖的墨缓缓滴下,在画纸左侧渲染开,他却丝毫未察觉,直到安茹说“毁了”,他才连忙将笔放下,慌慌张张换了张画纸。

      那天,周平在安茹房内待了两个时辰,不同于董画师的啰里啰嗦,周平显得很沉默。

      安茹觉得,周平这人奇奇怪怪的,不像画师,可看到画时,她被吓着了。

      后来,隔了有好几日,侍婢给了安茹一幅画,说是周平拿来的,展开,和那天她看到的画一样,相同的画中人,相同的衣裳,唯有不同处便是,现在的画中人是浅浅而笑的。

      在安茹发愣时,侍婢告诉她,在拿画时,自己还同周平打趣来着,问他为何不把这副画留着,侍婢见安茹皱眉,便将声压得低低,笑着道:“他说我已经留着了。”

      安茹眉皱得更紧了:“他画了两幅?”

      侍婢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像是在学谁说话似得:“我已经记在了这里,永远不会忘的。”

      周平好像是喜欢安茹的,有多喜欢便不得而知了,侍婢常说,周平和一般男子不同,若是他喜欢安茹,即便是被瞧出了,他也不会承认的,因这样的喜欢必须要担上一份责任,而他没有这个能力,或者说,他是认得清现实。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安茹偶尔会在秦楚楼内碰见周平,他在离得远远时喊她一声安姑娘,而她,也只是稍稍欠身,便擦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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