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她爹有兵权》西江月暖

80、胜负

　　夏茂瑄淡然一笑，接过弓箭，不徐不慢地唰唰三箭，全中靶心，然而，这回却只听到温柔一个人的掌声。对于谢葶萱及孙大娘等人而言，谢家大公子射箭必中靶心，在四五年前，就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说句心里话，太优秀的谢大公子，她们都有点看腻了。反倒是女子射箭，还能中靶，才是让她们吃惊不已的新鲜事。
　　“温姑娘，不好意思了喔。”谢茂瑄笑着放下弓箭。
　　“好箭法，阿柔甘拜下风，这顿饭算我的，谢大公子定时间。”怕谢葶萱生气，温柔还特地回头道，“葶萱也有份，菜随便点。”

　　谢葶萱内心是无语的，心道：你们俩倒是大方，可问题是她不想那么多余啊。
　　好在谢葶萱并没有多少尴尬的机会，她的贴身丫鬟即找了过来，说是南安大长公主找他有什么要紧的事。谢葶萱也不敢久留，便刻意拜托她的好兄长，替她好好照顾她的小姐妹温柔。
　　谢茂瑄只不通不痒的回了个“好”字，似乎丝毫未曾领会她那好妹妹谢葶萱背后的深意，谢葶萱自知不是大哥的对手，只得感叹着离开。
　　少了谢葶萱这个大话唠之后，箭场变得非常安静。孙大娘也是个聪明人，怎会看不出谢大公子云淡风轻下隐藏的光芒，便带着一堆人乐呵呵地在一旁侍候，能不出声音，绝对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温柔又接连射了几支，熟练了之后，箭术果然提升明显，转眼间就中了一个靶心。谢茂瑄则一直在旁边给温柔打下手，递箭，记分，还时不时为温柔喝彩。
　　“温姑娘真是极聪慧的人，谢某刚才倒占了温姑娘久未练习的便宜，真赢得不光彩。”
　　嗖的一声，又是一箭，温柔侧过头笑道：“愿赌服输。胜负本就乃兵家常事，何况区区一顿饭，我温柔可不是输不起的人，谢大公子不必介怀。”
　　“那倒也是。”
　　谢茂轩慢悠悠的走到草靶处，轻轻拔下已经射出的箭，再一支一支，在温柔的右手边整齐摆好。
　　“多谢了，对了，谢大公子先前说看中温柔一件宝物，不知是何物。平城人中承诺，我们凉州也一样，温柔既然输了，当立即让人取来宝物赠予谢大公子。”
　　谢茂瑄轻轻端起茶壶，替温柔斟了一杯茶，笑道：“此乃小事，何须着急。”
　　“非也非也，你们平城人常说‘今日事，今日毕’。”温柔自若地接过茶，一饮而尽。
　　“不问我为何宝物就先答应，温姑娘不怕吃亏么？”谢茂瑄趣道。
　　温柔不以为然：“金银财宝都不过是身外之物，再说谢大公子赠我心爱的鞭子，我又怎能做那吝啬之人。话说我来平城这个把月，倒真收到了好些宝物，吃可惜我是个粗人，也不懂把玩那精细之物。无论哪样，只要谢大公子喜欢，尽管拿去。”
　　“温姑娘果然爽快。”谢茂瑄又替温柔续了杯热茶，笑意盈盈道，“听闻西北人善骑术，温姑娘又喜欢骑马，想必骑术也是相当了得。谢某所相中的宝物，即是温姑娘的骑术，想再与温姑娘比试下赛马，不知谢某是否有幸？”
　　“这个简单啊，谢大公子选个时间，我寻个借口溜出家门，咱们就去比试赛马。不过……”
　　“不过什么？”谢茂瑄的心紧了下。
　　温柔头也不回地拉起弯弓，骄傲道：“不过我的骑术可可是师承凉州、吐谷浑及柔然的数位高手，比我的箭术更了得数倍。在整个西北军中，若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邀约成功，谢茂瑄松了口气，笑道：“如此了得的骑术，说什么谢某也要见识下。”
　　“哈哈，我吹牛的。”温柔冷不丁大笑道。
　　谢茂瑄一愣，温柔一脸皮相，吐舌道：“谢大公子呀，你忘了我爹是大将军啊，军营里谁敢跟我争第一呀。”
　　“有道理。”谢茂瑄点点头，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心中却如沐春风。会骑马射箭，还能说笑逗乐，爽朗豪气，这样的女子，他此生头一回见，就有点挪不开眼了。唉，不管这世道如何，他都要为自己好好谋划谋划了。
　　见捉弄谢茂瑄成功，温柔兴致高涨，又一连射了十来箭。虽常中靶心，却觉得十分吃力，想起谢茂瑄练习时的轻盈，便虚心请教起来。
　　“我见谢大公子射箭时，表情愉悦，面目轻松，似乎都是轻而易举的事，而我却时常觉得有些吃力。谢大公子是否有诀窍，不知可否指点温柔一二。”
　　谢茂瑄大方的接过弓箭，示范了几次，又为温柔细讲射箭时的力度把握，方向精准的参照物等。谢茂瑄的教学方法却有些熟悉，他们是表兄弟，想必也曾师从同一人，所以才格外相似吧。温柔边听边点头，脑中又想起了远在肃州的那个人来。
　　“谢大公子所讲的，与肃王哥哥所讲的很相似，我的箭术，也都是肃王哥哥空闲时教的。”
　　温柔陡然提起肃王，谢茂瑄身子明显一僵，“肃王”这两个字多久没说过了，可是却一直存在他的心中。曾经并肩前行的兄弟情谊，他从未忘却过。
　　谢茂瑄顿了顿，仿佛时空停滞不前，见此情景，孙大娘立即招呼几个丫头离开，空旷的箭室。此时此刻，就只剩温柔与谢茂瑄二人。
　　温柔期盼地双眼一直紧盯着谢茂瑄温厚的双唇，而谢茂瑄则一直凝视着手中的弓与箭，久未出声。
　　温柔紧紧拽住了弓箭：“听闻谢大公子与肃王哥哥幼时极其要好，想必谢大公子应该很了解肃王哥哥的性格。”
　　迟疑了下，温柔还是问出了藏在心里的问题：“不知谢大公子是否认为肃王会造反？”
　　谢茂瑄顿了顿，重重吐出了两个字：“肃王。”
　　谢茂瑄放下茶杯，目光静静地转向远方的靶心，那里犹如深山湖底，清冷一片，温柔越来越紧张，紧张到弓箭都脱手。
　　“是啊，肃王。”温柔重重点头，放下手里的弓，“肃王哥哥的箭术也是极好。”
　　温琪说谢茂瑄与肃王一起长大，一起习文习武，关系十分亲密，想必谢茂瑄一定知道许多与肃王哥哥相关的事。也不知为何，温柔忽然就想找个人聊聊肃王。
　　谢茂瑄回过头，蹲下身子，缓缓捡起弓箭，又静静看着温柔，良久后，方才低声道：“你的箭术是肃王教的？”
　　温柔点了点头，急红了眼的她急需要人能准确告诉她肃王会不会造反。
　　谢茂瑄摇了摇头，他没有直接回答温柔的问题。只轻轻告诉她，他与肃王自幼一起长大，一主一臣，因为同样天资聪慧，就比旁人更亲近许多。谢茂瑄也曾经想通过辅佐肃王成就霸业，以一代名臣来实现这一生的抱负。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事情，以至于谢家及谢家所支持的肃王一派遭遇沉重打击，肃王也被贬至肃州。
　　“肃王同我的箭术，皆传自名箭手甄阳先生，温姑娘与谢某也算师出同门了。可惜甄老先生前年已驾鹤西去，不然老先生见着温姑娘这般天资的晚辈，一定极高兴。”
　　温柔摇摇头，落寞道：“我的都不过是皮毛兽，肃王哥哥的剑术才是真正的好，百发百中，从未失手过。”
　　“是啊。”谢茂瑄点点头，却没接话。
　　温柔虽看出他在刻意回避肃王有关的话题，却不准备放过他，追问道：“听闻谢家家规不准提起肃王，谢大公子与肃王相交，难道谢大公子也真认为肃王哥哥会连累谢家吗？”
　　“唇亡齿寒罢了。”谢茂瑄眼中略有倦意。
　　“他们都说肃王哥哥招兵买马，欲造反，可我不信。我爹也不许我同肃王哥哥来往，可我认识的肃王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他从没对我生过气，也没见他凶过下人，他每回来军营都会买很多酒肉给将士们吃，那时候肃王府很穷。他再忙也会陪我玩，夏天的夜里，我们总一起去抓萤火虫，我们一起奔跑在冬日的雪原。”温柔说着说着，忽然就红了眼睛，声音略带哽咽：“我不希望他有事情，我希望他一辈子平平安安，儿孙满堂。”
　　谢茂瑄递上来一块白净的手帕，眼中颇有些落寞，叹道：“肃王性孤傲，身边来来去去的人虽多，能入他心的却不多，我想温姑娘就是唯一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