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她爹有兵权》西江月暖

55、夜会

　　很快，温柔的鞋袜便被雪水浸湿了，刺骨的寒意自脚下传来，温柔挪了挪，几次想起身，都被那妇人给托住了。
　　这时那黑影也越来越近了，温柔根据黑影的身形与脚步声，大概判断出是位女子。
　　妇人轻轻碰了碰温柔的耳朵，又指了指黑影来的方向，示意温柔仔细听。温柔压住不耐，凝神细听，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金器玉器碰撞声，就在刚才发出喘息声的位置。
　　而这时，那黑影已经来到路口，与她们相距不过数尺。温柔虽还是没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已隐隐觉察到那必是不可告人的秘密，赶紧学着妇人的样，捂住了嘴巴，屏住了呼吸。

　　黑影俯身挨个树丛查看，不过片刻，就已经到了温柔这片树丛，那妇人吓得身子微抖，不小心碰到了树丛，随之，覆盖在树丛上的积雪洒落。妇人似乎极为害怕，贴着温柔的手抖得厉害，温柔轻轻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怕，而温柔的另一手则紧握成拳，已做好一拳打晕对方的准备了。
　　黑影一步步紧逼，还抬脚踢了踢树丛，雪纷纷而落，落了温柔一身，掉进领子里，清凉一片。
　　月光下，黑影俯身，离温柔二人藏身之处已不过数寸，温柔抬起拳头，正欲出手。

　　忽地，一声声急急的“喵呜”声出现在黑夜里，极为突兀。
　　就在温柔屏住呼吸时，一只黑色的猫从温柔眼皮底下钻出，唆的一下逃出了树丛，惊起雪落不断。
　　那黑影长出一口气，呢喃了句：“原来是只猫。”便直起身往回走去。
　　过了片刻，便听一压得极低的男声问：“怎么回事？”
　　“是只猫！”
　　“猫？”男子声音虽有迟疑，却已不似刚才那般紧张了，“该死的！”

　　紧接着，又传来一些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温柔又听到猫挣扎的叫声，然而猫的叫声只持续了两下，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喵呜……”刺鼻的血腥味飘过来，温柔强忍住想吐的冲动。
　　四周安静了片刻，又响起男子沉重的喘息声，这一次，温柔还听到了女子痛苦的□□声。
　　喘息声过后，四周再次陷入沉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柔的脚被冰凉的雪水冻僵了，那久违的男声才再一次响起：“你小心，我走了。”

　　男子往西边方向走了，随后又有两名女子快步离开，往温柔来时的方向去了。
　　夜太黑，温柔也看不出那女子的身形，只看步伐是一般宫女走不出的优雅步子。
　　除去宫女和嬷嬷，皇宫里的女人只有三类：宣帝的母后与母妃们、宣帝的妃子们及宣帝的姐妹们。
　　宣帝的姐妹只有年幼的常山长公主还未出嫁，太后太妃都一把年纪了，而那男子的声音不过二十出头，所以，不太可能是她们。

　　那剩下的就只有宣帝的妃子们了！莫不是有外男趁着今日赏梅宴混进后宫，幽会某宫娘娘？这……给皇帝老儿带绿帽子，这可是灭九族的活阿，温柔脑袋嗡嗡响，根本不敢再往下想了。
　　“五姑娘，赶紧回家吧。”妇人小声提醒道。
　　温柔回过神来，忍不住问：“大姐知道？”
　　妇人道：“娘娘远远看见五姑娘往这边来了，怕五姑娘撞见不该看的，惹来杀身之祸，便令奴婢前来提醒。奴婢不小心滑了跤，没追上五姑娘，才发生刚才这惊险一幕。”

　　“大姐的宫苑在哪？回京半个月了，都没机会见大姐，嬷嬷领我给大姐请安去。”
　　妇人摇摇头，道：“娘娘说后宫乃凶险之地，天色已晚，让五姑娘早些回家去，来日方长，自会相见。”
　　温柔想想宫宴结束已久了，让沈家女眷等她太久也不好，便点头道：“那劳烦转告大姐，温柔改日再来道谢。”

　　那妇人又摇了摇头：“五姑娘便当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也未见过奴婢，这便是最好的道谢。”
　　温柔点点头，妇人催促道：“五姑娘，快走吧！”
　　温柔抬头望了望血腥味传来的方向，心中难过：“这只猫是替我们而死的，我想去道个谢。”
　　妇人摇摇头，又数次提醒温柔后宫凶险后，便先走了。

　　温柔拍拍身上的雪，带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靠近黑猫，雪地上蜷缩着一团黑色，血染红了四周的雪，仿若红梅点点。
　　“谢谢你！”
　　温柔选了棵大树，在树底挖了个小洞，将猫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再用泥土和白雪覆盖。温柔又抓起几把雪，擦净了手上的泥土，直到确认闻不到一点血腥味，才快步离开。
　　在距离福宁宫半里的亭子外，温柔又遇见了正在赏月的宣帝。

　　经历过昨夜醉酒之事，温柔本来想绕道而行，奈何眼见的曹公公大老远便喊了起来：“那不是温小娘子？小娘子，小娘子，小娘子！”
　　温柔想装聋子都不行，再一想到宣帝可能头顶上有顶绿油油的帽子，温柔无奈一叹：虽然皇帝老儿妃子多，戴绿帽子的男人还是蛮可怜的！
　　温柔深深吸了口气，忍着鞋袜湿漉漉带来的不适，过去老老实实地行了个礼：“温柔见过陛下！”
　　宣帝道：“去了寿光宫？”

　　温柔点点头，宣帝面色凝重，月光的清辉照亮了宣帝半张侧脸。
　　温柔见他缓缓仰起头，望着那半轮月亮，许久都没有动，仿佛那月中有他解不开的结。，温柔踮起脚也只够着他胸口，第一次近距离认真打量宣帝，比她一直所看到的竟还要清瘦几分，轮廓如锋。
　　温柔耳中又出现刚才那对男女的喘息声，心觉这皇帝老儿是真真可怜啊，同情心泛滥之下，语气便多了几分诚恳道：“天冷，陛下龙体为重，有什不高兴的事，也多想开点。”

　　宣帝点点头，侧过身子，垂下头来，清冽的目光从天上那半轮月亮，转移到温柔真诚的面容上，又一路顺移到温柔脚下，盯着那双比平城女子略长的脚丫子。
　　还没见过如此深沉的宣帝，温柔心中莫名地感到恐惧，极不自在地挪了挪步子，往后退了半步，被雪水濡湿的鞋袜在地面留下两寸痕迹。

　　宣帝眸色一顿，半响后，摇摇头，无奈道：“沈四娘还在常山那等你，快去吧！”说着又唤来曹公公为温柔领路。
　　温柔忙挥手：“陛下太客气了，又不远，温柔自个儿走就好。”
　　宣帝轻哼一声，斜了温柔一眼，狠狠道：“温表妹记不住路，曹公公可得多上些心。”

　　温柔一愣，她何时记不住路了，也就刚才天黑辨不清，一时才走岔了路。
　　“温小娘子初来乍到，不熟悉宫里，奴才给小娘子照照路也好。”曹公公笑着，手提宫灯，在前方领路，温柔紧随其后。
　　临近常山长公主的常乐宫，曹公公说了句陛下那还需要他伺候，便先走了。

　　沈知的贴身侍女兰儿估计在雪地里等了有一阵子，见到温柔时难免有些不高兴：“温姑娘总算回来了，我们姑娘都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太夫人和夫人呢？”
　　“等了好久都不见姑娘，太夫人、夫人与黛姑娘就先回府了，是我们姑娘坚持要等温姑娘一起。”
　　“有劳知妹妹了。”
　　温柔说着，快步向常乐宫主殿走去。

　　沈知听了宫女通报，已裹了外套出门，见着温柔，脸一黑，眼一瞪，在温柔手臂上掐了一把，恨道：“可等苦我了，回家有你好受。”
　　温柔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沈知也无动于衷，只与常山长公主道：“公主表姐，祖母还等着我们回去，我们改日再来陪你说话。”
　　常山长公主一路送她们到常乐宫外，才依依不舍地挥别。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沈知就摆出一副教书先生的严肃脸，那神态与她母亲扶风郡主极为相似。

　　温柔又道了声好妹妹，连连哄道：“好妹妹，别生气了嘛，我也是因太皇太后生病，才坐久了。”
　　温柔不提文太皇太后还好，一提文太皇太后，沈知就气得直拧温柔，恨铁不成钢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真笨啊！”
　　“不知道什么？”温柔一脸疑惑。
　　沈知道：“我原本以为你为躲避文玉珠，才寻了个给太皇太后请安的幌子，谁知道你真去请安了，还一请就请了几个时辰，祖母听到脸都绿了。”

　　“为什么？”温柔越来越困惑了。
　　“沈家和文家是对头，文家处处与我们作对……。”
　　沈知低声将沈文两家一些过节略略讲了遍，温柔越听越头大，却听沈知善意提醒她：“你是沈家人，最好离文家人远远的，也包括太皇太后。”
　　“文家倒还好，太皇太后待我祖母和温家都不错，我怕是难免要同太皇太后来往的。”温柔面露为难色。
　　沈知却道：“这就看你到底是向着温家，还是向着沈家了。”

　　温柔皱了皱眉，心中不悦，语气也不太好了：“知妹妹明知道温家和沈家在我心里是一样的，还非要让我二选一，岂不是强人所难。”
　　沈知揽过温柔的肩，柔道：“柔姐姐，我理解你的难处，可祖母待你可比我们几个亲孙女还要好，你可不能做让她老人家伤心的事。”

　　温柔想说祖母待她也很好，但还是忍住了，这会是一场死循环。好在沈知也没有再提这事，只一再叮嘱回家要诚恳向祖母认错 ，并保证以后绝不再犯了，如果祖母罚她抄佛经什么的，也老实受着。
　　温柔起初还不怎么将沈知的话放在心上，直到面对着沈太夫人那张比乌云还阴沉的脸时，她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