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她爹有兵权》西江月暖

54、温昭容

　　屋子里安静地可怕，气氛十分诡异，温柔假装咳嗽几声，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温柔前几日染了风寒，这会儿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怕再不小心传染给大家，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温柔扶着额头，故作弱柳扶风的娇弱状。

　　温柔以为这样总可以了吧，岂知那个文玉珠和米燕却还是不肯罢休，装模作样地凑上来嘘寒问暖，还让人请太医来。吓得温柔头皮发麻，她可不想被太医当众拆穿装病啊，重点是让她们知道自己没病，铁定又要逼着她对诗儿了。
　　温柔赶紧寻了个借口：“那个我还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大家玩的开心啊。”然后，一溜烟，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梅园。

　　温柔倒没有撒谎，她还真去了寿光宫，也是真心实意去给文太皇太后请安的。虽然在平城的这阵子，温柔听说过许多文太皇太后的事迹，且大多都不是好事。
　　“越俎代庖”“牝鸡司晨”“心狠手辣”“欲壑难填”“外戚专政”“妇人把持朝政”等.......基本上没几个好词儿吧，更有的直接说先帝与现任的宣帝都是傀儡皇帝，魏国背后的掌权人实际上是文太皇太后与整个文家。

　　温柔也不知道这些传言是真是假，她也懒得去分辨，朝政大事也与她无关。她只是来平城作客，替父亲给祖母尽孝道，替母亲看看沈太夫人而已，而且温柔听说文太皇太后对温家极为照顾，所以，她只需记得祖母说过的话。
　　“太皇太后与我有抚育之情，如嫂如母，你不可与她为敌。”那夜祖母与她说的，温柔一直牢记在心。

　　寿光宫的太监宫女都认得温柔是彭城太公主的嫡长孙女儿，迅速往内通报，不过片刻，文太皇太后贴身伺候的郭嬷嬷就来迎接了。
　　“小娘子可有心了，太皇太后听闻是温家五娘子来了，可高兴了。”
　　“就怕打扰到太皇太后老人家休息。”
　　“这阵子天凉了，太皇太后身子一直不大好，连宫门都没出过。”

　　踏入主殿，太皇太后半倚在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被褥，看精神确实不大好，面色有些苍白，满头白发梳得也没有那么整齐了。虽然通身的威严与气势依旧，然威严之下却又是遮不住的颓废，就如那千年古木，虽上能通云霄，高不可及，却枝叶枯萎，树干萎靡，终是比不得那些正当年的青松能抵抗风雪了。
　　文太皇太后见温柔来了，便在宫女的搀扶下，靠在垫子上。
　　温柔毕恭毕敬地磕头请安。

　　“小彭城，来，坐这儿，让哀家好好看看。”
　　温柔顺着文太皇太后手指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把半边屁/股放上去。
　　文太皇太后枯瘦的手指在温柔脸颊捏了捏，又将温柔的脸仔细看了看，拍着温柔的小手，露出了少有的慈爱：“与彭城小时候一模一样，活脱脱一个小彭城。”说着，又令宫女端来吃食予温柔吃。

　　寿光宫的吃食比福宁宫那儿的要精致许多，都不像一个御膳房做出来的，小点心长得极为可爱。温柔捏起一只兔子形状的糕点细细看了会儿，小尾巴捏的生动活泼，红豆点缀的小红唇看起来很性感。温柔感叹着御厨们精细的手艺，掰下两只兔耳朵塞进嘴巴里。
　　“哀家听闻梅园办宴，大家都去玩儿了，怎么独独就你落了单，可是有人欺侮你？”
　　忙着摧残兔子的温柔忙挥手道：“哪会哪会，温柔的祖母可是太公主耶，太皇太后那么疼爱祖母，谁敢欺负温柔哪。”

　　文太皇太后点点头：“好孩子，谁欺负你，就来找哀家，哀家这把老骨头虽没什用了，但护你们几日还是成的。”
　　温柔见文太皇太后又往垫子里挪了挪，改换另外一只手托着头，那碧绿的镯子套在她手腕上，晃晃荡荡的，都滑到手肘了。
　　世人眼中再厉害再凶残的人，到了风烛残年，也就和所有的老人一样，只能眼巴巴地等着死亡的到来，不知何时，她祖母和外祖母也会变成这样。
　　温柔心中有些伤感：“太皇太后可是不舒适？”

　　“人老了，不中用了。”文太皇太后沉沉一叹，浑浊的眼睛似有不甘，缓慢地转了转，落在温柔脸上，“还是小温柔这个年纪好，有大把时间，哀家好生羡慕啊。”
　　温柔摇摇头，抿紧的双唇微张：“温柔也会老去，也会像祖母像太皇太后一样双鬓斑白。”
　　文太皇太后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哈哈！你确实有些趣儿。”旁的人听她如此说，大多都是一堆奉承的假话，诸如：太皇太后寿与天齐，现在还年轻着呢！彭城这孙女却与别人有些不一样，看得通透。

　　温柔也不知文太皇太后觉得她哪儿有趣，她也懒得多问多想，只咧嘴一笑：“阿爹常说，人活一世，开心就好，别的么，都将随风去也。”
　　“都将随风去也，是啊，都将随风去也。”文太皇太后目光苍茫，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翘起，露出舒驰的笑容来。
　　进来三个宫女，托盘上静静躺着一碗黑红黑红的药。文太皇太后看了眼那药，面露不悦，眼中尽是憎恶之色。一名宫女跪地，用金勺子舀起一勺药水，送至她嘴边，然后两个宫女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等她张嘴喝药。

　　温柔不忍宫女受苦，便轻轻推了推文太皇太后的手，轻声劝道：“太皇太后喝了药，就不会不舒服了。”
　　见文太皇太后还是不肯张嘴，温柔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也是断不肯喝药的，每每都要阿爹和阮哥哥围着哄好半天才肯张嘴。她每每都想：为何天下的药都这般苦啊！大夫就不能熬两碗甜点的药吗！还特地跑去缠着军医好几日，非让军医熬出几碗甜药来。军医被逼无奈，熬了一碗甘草汤，又加了好多糖来忽悠她，可那加糖的甘草汤也有苦味啊。
　　“太皇太后，可是这药太苦，温柔小时候也害怕吃药，每每喝一勺药，配一勺糖，那样会没那么苦，太皇太后要不要试试这法子啊。”

　　温柔说的极其认真，文太皇太后终于露出了笑容，跪在地上的几个宫女这才敢稍松一口气，紧绷的身子微微动了动。
　　“奴婢去拿糖。”一名宫女轻轻跑了出去。
　　文太皇太后无视宫女举了许久的勺子，直接伸手端起金碗，仰头将黑糊糊的药一饮而尽，一名宫女赶紧去接碗，另一名宫女则拿罗娟轻轻替她擦拭嘴角残留的药汁。
　　此时，去拿糖的宫女也回来了，手里抱着一个金盒子，里面有许多小块小块的晶糖。温柔选了块光洁的，文太皇太后点点头，温柔这才将晶糖送入文太皇太后口中。

　　文太皇太后微笑着拍了拍温柔的手，身子又往榻上沉了沉，喝了药的她似乎有了困意，不一会儿，便双目微阖。
　　温柔又等了一会儿，见文太皇太后呼吸均匀，鼻尖微有鼾声，便与宫女一起将鸭绒做的被褥盖在她身上，掖好四周的背角，宫女又将一个暖炉塞到了她脚下。
　　温柔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与退了开来，却又忽闻太皇太后带着倦意的声音。

　　“玉珠年纪小，好胜又不知事，你别与她斗气。”
　　“啊！”温柔随即又道，“温柔明白，太皇太后好好歇息，温柔改天再来。”
　　文太皇太后没有出声，温柔这回又等了好一会儿，直至轻微的鼾声此起彼伏，才敢离开。
　　出了寿光宫，天色微暗。
　　“酉时了。”迎她进来的郭嬷嬷轻声道，“雪天，天黑的早，宴会已结束了。”
　　温柔道了声下次再来，郭嬷嬷欲让宫女送温柔回福宁宫，温柔执意自己走，说是认得路，想独自看会儿风景。郭嬷嬷也没再多说，只让宫女拿了盏鸳鸯戏水的宫灯给温柔照路，又嘱咐温柔：“风大，路滑，小娘子担心些。”

　　从寿光宫去福宁宫说远不远，说不远也远，寻常都得走上小半个时辰，下雪的天，至少得走上半个时辰吧，还要穿过好几片园子。
　　温柔提着宫灯，在宫中慢悠悠地走。
　　夜幕笼罩下的宫廷，路上少见行人，大多地方都还被白雪覆盖着，只有主道上光洁一片。
　　温柔总觉得这皇宫里有点阴森森的，许是因皇宫实在太大，四周空荡荡的缘故吧。温柔裹紧了雪裘，又将帽檐往下拉了拉，冰冰的脸蛋紧紧贴着缝在雪裘四周的那一撮撮雪白兔子毛，方觉得暖和了些。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风，吹灭了宫灯，温柔见月色朦胧，也看得见路，便弃了宫灯而行。
　　不知不觉，走到一个路口，两边都是白雪掩饰过的草木，在黑夜里，有着极为相似的形态，温柔凭着记忆选了左边那条。

　　走着走着就发觉不对劲，路越来越窄，没见着福宁宫巍峨的宫门，只见着一棵又一棵苍苍古木裹着银装，还有一丛丛比温柔还要高半许的树枝。
　　右边那条才是通往福宁宫的路？温柔踮起脚尖，前方灯火越来越稀疏，周围半点声音都听不着，这却不是福宁宫该有的气派。
　　“莫不是走错了路？”
　　温柔转身欲走，却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声：“谁！”

　　温柔回头，不远处有一黑影正向着温柔的方向而来，在这黑影身后，还隐隐有压抑的喘息声。
　　喘息声非常微弱，似极为难忍，莫不是有人受了伤？温柔正琢磨着去探一探，可是这脚刚迈开，嘴还没来得及张开，就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股不小的力量，拖着她往一旁的小路跑。
　　温柔毕竟是将军的女儿，身手比江湖人士也差不了几分，岂能轻易跟着走，抬手就要反扣那人的脖子。那人明显很是意外，一手附上温柔后脑勺，压低她的身子，在温柔耳畔低语道：“温昭容使我来的。”

　　温昭容？温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此人所指的温昭容是她大堂姐温慈，温慈让人找她做什么？温柔仰头，就着白雪的光，略看清来人是位年约三四十的妇人，身着宫中嬷嬷的服饰。
　　温柔张嘴欲问，那人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拉住温柔的手，快速闪进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