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她爹有兵权》西江月暖

33、烟姨

　　祖母突然说起儿时的事，温柔倒也好奇。谁不知祖母为何要告诉她这些，却也听得极为认真，静静地趴在祖母腿上，如同一只打盹的猫咪。
　　“那时候，皇嫂已经进门了。皇嫂只比我年长六岁，却用她瘦弱的身躯，尽心照料我。她日日用温柔的话语安抚我，夜夜用纤细的臂弯搂着我睡。后来，大魏初定，父皇和皇兄又日夜忙于朝政，依旧顾不上我，是皇嫂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和保护我，手把手教我读书写字，教我女红描绘。”
　　温柔心知祖母所说的皇嫂，当是文太皇太后！祖母此时与她说文太皇太后的恩惠，定是怕她再与文家人起冲突，而影响两家的交情。

　　想起皇嫂对她的万般疼爱，及年少时那段如和风般温暖的光阴，彭城太公主淡如水的面庞，罕见地现出了一抹红晕。
　　可当她再思及皇兄过世后，皇嫂对权力越来越强的欲望，彭城太公主又觉得十分痛苦。皇嫂虽对她有抚育之恩，可毕竟这江山是她父皇和皇兄打下来的，她身为皇族血脉，又如何能看着江山姓“文”！
　　一边是抚育之恩，一边是皇族使命，这些年来，彭城太公主总在左右为难。

　　好在皇嫂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依附于皇嫂的文家势力，会随着皇嫂的老去而不断变弱。
　　此消彼长，皇族的权力也会随着宣帝的羽翼丰满，而再度回归！宣帝这些年一直在默默拉笼朝中可利用的势力，背后还有沈家支持，羽翼丰满是迟早的事。待再过几年，大魏的江山便能牢牢握在宣帝手中，连绵二十余年的外戚之乱就该结束了。
　　结束了，总算是快结束了！

　　窗外的灯笼摇曳，彭城太公主望着那点点红光：“太皇太后与祖母有抚育之情，如嫂如母，柔柔，你不可与她为敌，也不可与文家兄妹为敌，记住了吗？”
　　抚育之情胜过天！若因她一时气盛，而让祖母背上忘恩负义之名，那她便是罪大恶极了！温柔点点头，决定日后见面一定多夸夸文玉驹和文玉珠。只要文家人不惹她，她绝对会避之三尺，即使文家人惹她，她也会尽力忍让，报以微笑。
　　受点委屈，就当是替祖母回报太皇太后的抚育之情吧。这样一想，温柔心里好受了很多，面上的雾霾也尽数散去。
　　而彭城太公主紧皱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了。

　　若说这场让温柔精疲力尽的宴会，一点好处也没有，那也是假话。
　　至少当温柔回到子归轩，看着满满一屋子的礼物时，她还是很高兴的，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便是此理吧！
　　在银翘、书香、花香及茶香四人的倾力帮助之下，温柔花了足足两盏茶的工夫，才拆完所有的礼盒。现在摆在她们面前的有：璀璨夺目的金银珠宝、镂金铺翠的绫罗绸缎、龙飞凤舞的名品字画、精巧稀奇的古董玩物、还有许多流光熠熠的器皿物具......
　　总之，非常的耀眼，非常的奢侈，非常的铺张浪费！也非常得让温柔目瞪口呆！
　　尤其是银翘，压根就没合拢过嘴：“好......多......钱......”
　　京城不愧为天子脚下啊，真的很有很有很有钱，随便送个礼就出手不凡！对比起来，她们凉州的将军府，简直就是个寒酸的破山洞；就连肃王府，也顶多只能算个小矮屋。
　　话说她爹娘当年从金山银山，千里迢迢去到黄土高坡的凉州，是如何接受这种心理落差的！

　　书香自幼在鸿福堂当差，较温柔几个见过的世面更多，倒不觉得这有多稀奇。见温柔深陷在金山银山无法自拔，而银翘一脸惊恐，直往桌子后缩，心道：凉州果然是穷苦之地！
　　书香又怕温柔被吓到，只得出来解释：“这是头一回见面，比较讲究，所以，送的礼就贵重了许多，以后逢年过节送的礼，都不会有这般贵重了。”
　　逢年过节？照书香这意思，是这种大场面还会经常上演！
　　“每年都有？”
　　温柔吓得撸直了舌头，又不想让自己的语气太吃惊，以免被人知道，她是只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好吧，她温柔也算是见过万马奔腾，见过刀光血影，却是真的没见过这般的富丽堂皇。

　　书香点头道：“京城贵族都讲究个交情，逢年过节都会互相送些礼物，交情浅的送差点，交情深的便送得贵重些，都是些你来我往的交际，姑娘以后也都要学着的。”
　　“这个交朋友的方法挺好啊！”温柔由衷感叹道，反正送礼的是祖母和叔父，她只负责收礼就好。嘿嘿，“只进不出”，虽然这样想有点不孝顺，不过真的是生财之道啊！
　　温柔手托着腮，悄悄打起小九九来：阿爹不是常常感叹军饷稀薄么，她在平城多办几次宴会，多收几回礼物，再有事没事讨好讨好宣帝和两宫太后，多求些打赏来！待年后，找叔父要一队人马，全运回凉州去，这样一来，将士们的冬衣和来年开春的酒钱都有了。对了，还有皇帝老儿的好马，也得给阿爹弄几匹回去。
　　这样一谋划，温柔心情大好，开始兴致勃勃地分起礼物来。

　　温柔先是挑了些不太值钱的珠钗，让银翘、牛婆子、喜妈妈及三个香自己去分了；又让书香取了些碎银子，赏给外院伺候的粗等丫头婆子们；最后，才选了两幅看起来很有特点的字画，哼着小曲儿，一路蹦蹦跳跳，蹦到了沈烟的屋子。
　　推开门，沈烟一如往常，恹恹地靠在梨花木做的椅子里，手里翻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
　　温柔夺过沈烟手里的书，又将她带来的字画放在书案上。
　　“烟姨，我刚才在归类礼物时，发现有几幅字画，看起来是名家之作，料想烟姨一定喜欢，就立马送了过来。”
　　沈烟低头看向书案上的字画，眼前明显一亮。

　　温柔心知没找错，忙摊开第一幅画。
　　“柔柔也不知道哪个写的好，哪个又画的好，只看这幅画里的小人儿特别精神，尤其水里这两只大螃蟹，跟真的一样。”温柔将第一副画交给沈烟，又去打开另一幅画，“这一副呢！虽然没有小人儿，少了些趣味儿，但好像这字写得跟鬼画符似的，阿爹说过越‘好’的字，越像鬼画符，柔柔估摸着这字应该很有意境的。”
　　沈烟正在细细端详第一幅名为《三个和尚担水》的字画，听见温柔说另外一幅画的字很有意境，便转过头来看。

　　沈烟满意地点点头，又问温柔：“你懂？”
　　温柔尴尬地咳咳两声：“这个，那个，烟姨，你也知道柔柔像爹，肚子里没啥墨水。我爹常说评价字画上不上乘，就看他看不看得懂，他看得懂，必定一般，他看不懂，十有八九是惊世之作！”
　　温柔指着纸上一堆龙飞凤舞的字，一本正经道：“柔柔瞧着这画里的字，时而如龙虾跳水，时而如螃蟹走路，时而如风吹云乱......反正一个字也认不出，想必就是极上乘的佳作了。”
　　温柔顶着一张厚脸皮和满肚子的心虚，又是吐舌又是咋舌。
　　沈烟终于没绷住，笑出了声。
　　卫夫人的名作《朝歌》，到了她嘴里竟成了螃蟹、龙虾之类的俗物，当真是暴殄天物啊！沈烟白了温柔一眼，小心翼翼地收起字画后，又端出一小蝶上午才做的《红枣糕》。

　　温柔往书案旁的流光椅中一倒，左右手各捏起一块红枣糕，二郎腿一翘，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温柔在塞满腮帮子时，都不忘称赞几句：“好吃，好吃，我这几天无时无刻不想念烟姨的红枣糕啊。”话讲的含糊不清，糕屑倒糊了一嘴。
　　沈烟无奈地摇摇头，掏出丝绢，替她一点点擦净。沈烟看着温柔这粗犷的野模样，没有一点二姐沈蓉的痕迹，和大将军倒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难怪古人都说女儿肖父。

　　温柔一连吃了五块红枣糕，被噎得喘不过气来。
　　沈烟瞪了温柔一眼，一只手忙着替她顺气，另一只手又忙着给她倒水。
　　“慢点，你娘心思细腻，你爹粗中有细，也就只有你，这急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温柔就着沈烟的手，连喝了四杯甘甜可口的茉莉花茶，拍拍肚子，才总算饱了。
　　讨巧卖乖的事都做完了，也吃饱喝足了，夜深人静，就该说正事了。

　　看沈烟心情还不错，温柔调整呼吸，斟酌斟酌再斟酌，恭敬恭敬再恭敬，终于鼓足了勇气：“烟姨，那个，皇帝老儿让我后日去沈家住咧。”
　　见沈烟还没有太生气，温柔堆满一脸笑，继续道：“皇帝老儿说以半月为期，沈、温两家轮流住。”
　　终于，沈烟脸上的笑容全都不见了，温柔只觉得嗓子发痒，不敢再往下说。
　　而沈烟放下茶杯，拿起书案上的书继续看，就是死活不回应温柔的话。
　　温柔活像喉咙里被卡了鱼刺般尴尬，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弱弱道：“那个烟姨要不要同我去沈家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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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晚了，把00点的发布时间设置成12点了，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