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悠悠江沪（拾） ...
-
薛芒推门而入，之间屋内茶香飘扬，二人对坐，棋子闲敲，好不悠哉。
“师父，前辈。”薛芒无奈，可眼前这两尊大佛丝毫未有理睬的意思。
同样被忽视，只好立在一旁的人轻轻戳了戳他。
“小神医，案子怎么样了？”
“去了趟府衙，两地的知府都是他杀，并非自杀，剩下的还不知道，”薛芒答道，“远公子可是对案子有兴趣了？”
本应斩首的公孙远此时完好无损地站在此处，抱胸挑了挑眉，“公孙远已死，我又何必参与皇家之争。”
“是，常远公子，”薛芒揶揄道，“要是你逃狱之时未有两位老人家路过，出手相助，你可就真死了。”
“宫里人心叵测，步步机关，就算九死一生也不想再回去了，”常远轻轻挑起嘴角，“你的陶公子呢？”
“吃饱了便乏了，吵着闹着要睡觉，就给他送回去了。”
“啧，你倒也不管管你水深火热的妹妹。”常远道。
“不是有你看着？她现在在哪？”薛芒挑眉道，“我相信你的功夫。”
公孙远被两位老人家救出之后，为了报恩便留在他们身边，暗中帮着陶幼蓁，好几次以黑衣人的姿态出现。
“应当也是回去了。”
“没有啊，”薛芒皱眉，“我刚才去他们那头转了一圈，还想找她商量点事儿，结果两个丫鬟都说出去了还没回来。”
“不会吧。”常远暗叫不妙，翻身下楼，“我出去看看。”
“我也……”
“你留下。”
聚精会神于博弈的两位老人家停了下来，阳谷子捋捋胡子，“说不准一会儿这边还有事。”
头晕眼花让她濒近崩溃的边缘，她抬起头，已经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只是他的双眸在月光下透出轻微的亮光，似乎有些呆滞地看着满手的鲜血。
隐隐约约中，她看见不远处的草垛探出一个人影。
“水，要水……”她本能地求救，颤抖的手指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小溪流。
那人似乎听懂了，不知打了什么过来，呆滞的纪容安便被打入了小溪中。
方红花的香气虽有强烈的致幻能力，但只要触碰到了水便能消解。
陶幼蓁看着他逐渐恢复清亮的眼神，心头一松，疼痛感便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带走了一切知觉。
纪容安在恢复清醒的一刻，看到的便是那瘦弱的身躯跌落，生生落在冰冷的地上，腹中还插着利刃，合着血色泛着冰冷的剑光。
他疯了一样地冲上去，才看清那插在清瘦身躯上的剑，是他自己的。
满手的鲜血，满目的狼藉，披散的黑发，惨白的双唇，这一切的一切宛如毒蛇，一边将他死死缠住，一边啃咬着皮肉，蚀骨之痛卷上心头，他伸出手，想覆在那双已经失了温度的手上，却迟迟不敢落下。
远方隐隐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是太子与夏云锦一行人，他看着涌动的火把，心如死灰。
“把她给我。”
一个熟悉的男声传来。
纪容安抬眼，是之前那个黑衣人。
常远用湿布捂了口鼻，探了探陶幼蓁的鼻息，“还有救的，撑住。”
“你……”
常远看了看远处愈来愈近的太子党，也不顾纪容安的意思，抱起陶幼蓁，“我去找阳谷子先生。”
纪容安呆呆地看着黑衣人抱着陶幼蓁离开，宛如什么东西从心中一点一点被抽走，随之接踵而来的呼喊，推搡，都不在意了。
此刻的他，宛如一个空壳。
月上枝头，灯火阑珊，本是良辰美景的夜晚，锣鼓声回荡在南陵城中不断。一时间，所有的大臣都聚集在殿内，一字排开。
连续几日昼夜颠倒的皇上面色不佳，看着有要事禀报的太子还是压下了怒气。
“熠儿，何事要报？”
“回父皇，儿臣已经查明了这桩案子的凶手。”
太子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哦？说来看看。”
太子一挥手，几个侍卫架着失魂落魄的纪容安来到了殿前。
一时间，场内议论不止，纪平更是嗓子急到了喉咙口。
“众所周知，青楼被烧毁这一事抹去了许多证据，但儿臣不死心，最后还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儿臣的彻夜追查下，从地道里找到了一些东西。”
太子示意一旁候命的太医出列，太医呈上一些粉末状的东西，向皇上讲述了里面的成分。
这青楼作坊生产的药物主要有两种，一是江沪城外的红阳花，这是一味十分稀松平常的药物，而另一种便是具有强烈致瘾效果的方红花。
采货车先从南陵城外采摘湿润的方红花，置于底部，再在江沪城外采摘红阳花，置于顶部作为掩盖，因此从采货车上掉落的红阳花会带有湿润方红花的香气，这也是多次导致陶幼蓁二人找不到正确原料的原因。
带有强烈致瘾效果的方红花做成的药物给客人服下之后，便会疯魔上瘾，就成了柳十娘等人丈夫的模样，最开始在茶馆听到的老王也很有可能是在送货途中误食了这种药物。
这种能致人上瘾的药物虽是很可恶，可它能给青楼带来巨大的利益与金钱，油水丰厚地令人瞠舌。
“而诸位有没有想过，为何纪大人查探过地道之后，地道便着起了火？”
太子一锤定音，惊得满座竟无一人敢发声。
“这一前一后，而且纪大人还毫发无损，大家不觉得这一点太可疑了吗？”
原来等着这个呢。
纪容安垂首，没有丝毫要辩解的意思。
“可是说到底，纪大人资历尚浅，刚上任何苦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一人起疑道。
“那自然是为了与纪家联姻的陶家，”太子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一旁的陶远，“陶大人，你可知罪！”
陶远一惊，明明已经派遣了刺客暗杀，难不成失败了？
“陶大人，若是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吴、杨两知府都是你的门生罢？”太子言辞激烈，唾沫横飞，“两位知府都已经有明显的证据与青楼有所联系，而且皆是畏罪自尽，而陶大人这个当先生的，怎能不知道他们所作所为！”
“回皇上！臣真的不知！”陶远连忙撩起下摆，扑通一声跪下，“太子，你这是血口喷人！”
“没有证据我也不敢指证你陶远陶大人。”李元熠毫不慌张。
只见两个侍卫架着浑身是血的刺客男子上前。
“儿臣在郊外发现了方红花丛之后便守株待兔，”李元熠平静道，“果真，儿臣等到了纪大人带着这些刺客而来，采集方红花，而这些刺客身上也明明白白搜查出了陶府的令牌。”
“并且，若是还能再陶府搜查出大量现银，一切就不言而喻了。”
一旁的太监将证据呈上，一字排开在他面前，可他却连扫也没扫一眼，只是看着底下面色各异的臣子，面色阴晴不定。
“皇上，儿臣以为此事有待商榷。”李元进出列，“这些证据的来源有些片面，还是要多方查探，方能还原事情本质。”
“三弟，你这可是信不过大哥我？”太子皱眉，面露不悦。
“并非，”李元进转向皇上，“儿臣觉得这从青楼里搜查出的粉末十分可疑，毕竟都烧成了那样子，众侍卫也搜查了多日，都没找到这么完整的证据。”
“不管再怎么仔细的搜查，总有遗漏之处，”太子反驳道，“这粉末怎么就可疑了？难不成三弟怀疑这是本王自己凭空捏造出来的？
李元进刚想说些什么，却只见皇上一拂衣袖，四周摆着的琳琅饰品掉了一地，引得在场众人纷纷噤声。
“纪容安，你可有辩解？”
皇上慢慢踱步而下，停在他面前。
纪容安一怔，随即扯了扯嘴角。
“并无，还请皇上降罪。”
李元进听闻此言眉头紧锁，从他面上看出了心如死灰的决绝，却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旁的陶远酝酿着满腹的恳切言辞，就等着皇上问道他，可皇上似乎并无此意，又转身回到远处。
“陶远，”皇上的话语掷地有声，“涉嫌贪赃受贿，陶府上下所有人一同押入地牢，即刻派人快马加鞭赶回陶府搜查，若是查出赃物，即刻问斩。”
陶远两眼一翻，差点没直接倒在原地。
“父皇！”李元进失声大喊。
皇上淡淡瞥了眼他，接着道，“念在陶府大小姐与四小姐已经指婚，赦免两人的罪责，只是负罪之人无法担任主母之位，降为妾位。”
“谢父皇！”李元进赶忙道谢。
只要赦免罪责，一切都好说。
“至于纪容安，玩忽职守，酿成大错，”皇上轻描淡写道，“西北战场战火不断，人手急缺，而纪平年事已高，因此朕指派你远赴疆场，编入武鸣将军麾下。”
“谢皇上！”纪平老泪纵横，差点就以为自己两棵独苗都折在了此处。
纪容安浑浑噩噩，也并未做出什么反应。
之后日子飞逝，时光流转，一切都仿佛成了定局。陶幼蓁重伤昏迷不醒，陶幼楠嫁与三皇子成妾，纪容安远征西北，纪容楚跟着阳谷子将陶幼蓁接到平顶山照料，薛芒本来也跟着阳谷子回平顶山，半路上却不想陶玉然失踪，这一追半年多了也了无音讯。
陶远锒铛入狱，纪平卸任。李元熠破案有功，连带着夏云锦也青云直上，一时声势无人能抵。常远云游天下，不时搜集些奇异的草药带回平顶山。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悠悠江沪（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