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悠悠江沪（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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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纪容安已经悄悄将陶幼蓁送到了住处，并未惊动任何人。
霜黛与墨雪急得一夜未合眼，此刻见着了小姐哭得稀里哗啦。
在房中小睡了片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午时，思来想去，陶幼蓁还是带了些东西，敲响了大姐的房门。
倒是此次没有被拦在了门外，陶幼蓁喜出望外，踏进了屋。
屋内阳光正好，窗沿上放着两枝桃花，娇艳欲滴，风一吹，暗暗香气盈满屋子。
陶幼楠坐在软榻上，身着素色的衣裙，看向陶幼蓁的目光波澜不惊，猜不出喜怒。
陶幼蓁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浅画，看着浅画上了茶水，退了出去。
“大姐……身子可好些了？”
陶幼楠叹了口气，语气平缓，“到底怎么回事？”
“呃……”
陶幼蓁坐在她对面，一五一十地将先前的事儿告诉了她。
听罢了她的话，陶幼楠不语，只是手指在桌面上有意无意地敲了敲，一时间，室内安静地有些诡异。
陶幼蓁皱眉，看着面前熟悉的人面，却有种难以言述的陌生感。
“大姐，你可是不信蓁儿的话了？”
陶幼楠抿唇，不置可否。
“大姐……”
“你可还记得，”陶幼楠打断道，“五岁那时吃糖葫芦串儿的事儿？”
“记得啊，”陶幼蓁一愣，转而笑道，“那时灯会，我们兄妹几个上街玩儿，我看见路边的糖葫芦串儿眼馋，大姐还买了一个给我解馋呢。”
“那个时候五妹要抢你的糖葫芦，”陶幼楠道，“你还记得？”
“对，明明自己有一根，还非得抢我的，”陶幼蓁道，“最后还不是被大姐一瞪，就没声了。”
“那个时候，你小小的，只会跟在我身后，一口一个大姐，受了欺负泪花含在眼里，不哭也不闹，就这么一个劲儿地盯着我看。”陶幼楠小抿了口茶。
“大姐……”
“可你现在长大了，羽翼丰满了，受了欺负也丝毫不相让。”
“可是我……”
“我渐渐发现，我已经看不懂你了，”陶幼楠看着她的眼睛，“四妹，你变了。”
陶幼蓁张口欲言，可纵使有千言万语，到了喉咙口却又化为乌有。
称呼……也变了。
“我乏了，”陶幼楠淡淡道，“你回吧。”
陶幼蓁也不知怎么，浑浑噩噩地从陶幼楠屋中出来，心中满腹抑郁难以言述，只好一人默默吞下。
上一世，她小心行事，手段狠辣却又隐藏地很好，只叫人死前才识出真面目，可重活一世她只期望能带着大姐离开陶府，还了上一世欠下的罪孽，因此何须过的如此压抑痛苦，但不想，在大姐前展露了性情却落得这般猜疑的下场。
送走了陶幼蓁，陶幼楠垂眸半晌，从匣子中拿出那面铜镜，铜镜上的景象，定格在自己临死前那张惊恐失望的脸上，而对面，陶幼蓁狰狞的笑着，手上的妆匣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鲜血。
“小姐，今晚寿宴穿这件桃粉的，还是这件鹅黄的？”
墨雪捧着两件衣裙进来，放在陶幼蓁面前。
“依奴婢看，小姐今年及笄了，应该稳重些好，”霜黛不满，“还是这件藕荷色，小姐觉得呢？”
“老气横秋的，都跟你一样啊。”墨雪小声道，暗暗戳了霜黛一下。
“你太活泼了，谁之前总是挨巴掌。”霜黛不甘示弱，小声回击道。
“你们俩啊……”陶幼蓁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二人立马噤声，满怀希望地看着陶幼蓁。
“水绿色的那件吧。”陶幼蓁好笑道。
二人相觑无言，消沉了一小会儿，又开始就晚上佩戴什么首饰进行了小声的议论。
“之前皇宫狩猎的时候没见着你们俩这么上心啊。”陶幼蓁无奈道。
“小姐，您有所不知，”墨雪上前道，“此次宴会林大人可是宴请了多方才子，小姐今年可就及笄了，当然要打扮得好看些啊。”
“合着你们俩担心我嫁不出去？”
“奴婢们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见着小姐平时太过随意……”霜黛轻声道。
陶幼蓁仔细想了想，此话倒也不差，平日里头上挑的是最简便的发式，衣着也是以舒适为主，整日素面朝天，的确也没有好生打扮过。
“此次皇上也在，若是小姐能寻得情投意合的，说不定直接下旨就能成了呢，”墨雪压低声音道，“若是回了陶府，按照夫人的性子……小姐之后只怕……”
陶幼蓁叹了口气，“也罢，随你们折腾吧。”
二人眼神一亮，撩起袖子颇有大干一场的风范。
“好嘞！”
宴会在江沪府中举办，室内装点地精致典雅，倒也不是大富大贵的模样，但让人觉得十分惬意。沿墙壁放置了不少青翠的玉花瓶，花瓶中插着几枝桃花，为室内平添一抹暗香。
随着丫鬟的指引入座，陶幼蓁只觉头疼欲裂，不禁后悔起早些时候同意两个丫鬟瞎折腾的决定了。
不说这繁复的衣饰，走一步叮当一响，光头上沉重的发饰就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最后上马车之前，还是陶幼蓁强烈拒绝才免得扑一身香粉，可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用，一呼一吸之间皆是身边莺莺燕燕的香粉气息，扰地她头昏昏沉沉。看着面前上来的精致菜肴，陶幼蓁都感觉一动，面上的粉就会噼里啪啦地往菜里掉。
上一世的自己究竟是如何忍受这么难熬的装束？还能思考着怎么害别人？
真是越活越不如从前。
陶幼蓁摇了摇头，思考着偷偷拿下头上发簪的可能性，却不想瞟见了一旁的陶幼楠快速收回的眼神，一阵苦闷又泛上心头。
待到宾客全部进场之后，皇上才姗姗来迟。
“诸位，”皇上坐上高位，面向众人，眼神中难得流露出一些喜色，“今日朕有一桩好事要宣布。”
众人屏息以待，默不作声。
一旁的太监在皇上的示意下，手捧圣旨，朗声读道：
“朕奉皇太后慈谕，礼部侍郎陶远长女陶幼楠，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脀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兹特以指婚三子李元进正妻，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李元进与陶幼楠赶忙出列接旨，沉默的众人此刻仿佛苏醒了一般，大家互相恭贺，场面好不热闹。
恭贺完之后，陶幼蓁回到原位，看着面颊泛红的陶幼楠，不由为她喜道，“大姐也算是心想事成了。”
“小姐，小姐。”墨雪掩唇而笑，朝着陶幼蓁使眼色，“这么一打扮果真效果显著呢。”
“怎么了又？”
“已经有好几个公子看小姐超过一盏茶了。”霜黛小声道，“特别是……那边。”
顺着霜黛指明的方向看去，陶幼蓁冷不丁对上一双熟悉的双眼，那人愣了片刻，倒是并未因被发现而移开视线，反而目光更加灼热。
“小姐，纪公子几乎从进场就未转过眼，”霜黛顿了顿，又补充道，“特别明目张胆。”
这脸皮的厚度，不拿来守城墙真是可惜了。
“诸位，今日是个大好日子，既然已经赐了一桩婚，便赐到底罢。”
室内立即安静了下来，陶幼蓁闻言抬头一看，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皇上正朝着她这边看。
……不会吧？
“朕瞧着方才，这纪家公子已经瞧着对面的陶府小姐多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正在喝茶的纪容安猛地被呛了一口。
“前些日子，朕瞧着二人查案配合默契，心有灵犀，不如朕就促了这一桩好姻缘，如何？”
陶幼蓁与纪容安对视一眼，电光石火之间，闪过了些许对话。
-你干的好事？我说了不嫁。
-天地良心，我跟我爹都没提过。
-那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还什么意思，还不起身？你要抗旨？
“纪容安接旨。”
“是。”
“镇平将军纪平之子纪容安才学兼修，品貌甚良，特此赐官包衣佐领。”
纪容安一惊，立刻跪下行礼道，“谢皇上。”
“陶府四小姐陶幼蓁品行端正，贤良淑德，朕久闻之兰心蕙质，有主母之德，兹特以指婚纪家二子纪容安。”
“……谢皇上。”
如此这般折腾一番之后，宴会才真正开始，期间前来恭贺之人甚多，陶幼蓁还顶着一副重地抬不起头的头饰，只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管他这乱糟糟的局面，一头晕过去才好。
一下子两个女儿都被赐了婚，投靠太子的计划毁成了渣渣，陶远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面上端得一副喜气洋洋，心里可是急得要上火。
这局势，再投靠太子怕是难了，但难不成投靠三皇子？皇上对三皇子也无甚偏爱，最后储君之位怕是难得。
纪平痛失长子，这会儿皇上又赐了二子之官，可谓是一个巴掌一口糖，打得他不敢多语，只能默默地受着，心里吊的七上八下，也猜不透圣心。
宴会就在这般各怀鬼胎中结束了，也不管那些围上来恭贺的宾客，向陶远打了声招呼，陶幼蓁连忙逃似的离开了宴会。
迎面吹来阵阵晚风，吹散了宴会中的乌烟瘴气，陶幼蓁慢慢地沿着小路走着。前面是一座小桥，架在潺潺的流水之上，再往前穿过桃花林，便能到了正门乘马车回去。
月色晃晃，落在流水之上，映得满目银光闪闪。
陶幼蓁站在石桥上，往身后望了望，亦步亦趋的两个丫头不知怎的却没跟上。
刚想开口之际，手却被什么捉了去。
“你做什么？”陶幼蓁皱眉。
“路过玉器店看见的，觉得好看。”
纪容安不理她，自顾自地将玉镯子轻轻套了上去。
“正好。”他挑了挑眉，有些得意。
“我不要，你拿走。”
陶幼蓁拧眉，想将镯子拿下，挣扎了半晌，却发现怎么也拿不下来，倒是把手腕蹭的通红。
“别了，”纪容安看不过去，制止道，“别拿了，戴着吧。”
“多少银子？”陶幼蓁道。
“……你什么意思？”纪容安微愠。
“我没理由收你的礼。”
“我们被赐婚了。”纪容安道，“不管你愿不愿意，你以后都是我正妻。”
“挂个名罢了，我说不嫁便是不嫁。”
“挂名？”纪容安提高了音调，“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可以当我不存在，”陶幼蓁道，“你可以纳你的妾，找你的女人，干你一切想干的，就算找个理由废了我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你……”纪容安瞪大了双眼。
“我只有一个要求，”陶幼蓁不甘示弱，看着他的双眸，一字一句道：
“不准碰我。”
纪容安愣怔了半晌，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身影，怒从心生，上前将人狠狠一拽，拉进了怀中，将她的手牢牢固住。
陶幼蓁吃痛皱眉，可还没等她出声，颈部便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而后齿关开合，一阵刺痛感便涌上心头，伴随着奇异的酥麻感，让防备不及的她险些站不住脚跟。
“纪容安，这光天化……月，你做什么？”
纪容安不答话，却用动作表明了立场。
陶幼蓁只觉温热渐渐上移，啃咬的感觉从脖颈一路向上，伴随着酥麻感席卷而来。
“你……”
后面的话被悉数吞没在唇齿之间，不同于上次带有试探性的吻，这次的吻来的狂热，仿佛有席卷一切的气势，长舌在她的口中狂野地扫动着，双唇被狠狠啃咬摩挲，有些泛疼。可是，陶幼蓁发现，她完全没有力气推开身后这个人。
“不准碰你？”
纪容安略微挪开，眯起眼睛，打量着月光下泛着水光的杰作。
“松开。”
陶幼蓁皱眉，脚上发力，却被他有预料般地制住，转而又是一个欺压性的吻。
“呵，我的人，我偏要碰。”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悠悠江沪（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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