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轨——大学那些儿事》沽酒听渔歌

2、第 2 章

　　处理完学生吵架的事回到家已是万家灯火时分，陈述的晚饭还没有做好，贺岩换了身衣服站在自家的阳台上，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心里泛起的却是十年前的往事，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记得是在学校北面的河堤上，王安东和俞筱忆又吵架了，为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王安东把他拉去帮腔，那是他第一次见她，她穿着棉布碎花的连衣裙，从雾气迷蒙中走来，清新如风，恬淡如菊。那天他好似忘了王安东交给他的任务，只静静地看着她哄俞筱忆、劝王安东，她的口才不错，三两下就把两人劝和了。为此，回寝室后，王安东念叨了好几天，明明是让他去帮腔的，谁知道他根本就没怎么说话。
　　她当年住过的小楼下，那片樱花一定是开过了，她喜欢走的那条植满了银杏的小路一定还是宁静的，他们和王安东、俞筱忆四个常去吃的小吃店生意还很兴隆吧……几年前，他曾借着开会的机会重走了一遍，但发现，物是人非的旧地，有的不过是回忆，去了反而徒增伤痛。
　　对面楼上传来科技处处长谢国华和老婆吵架的声音打断了贺岩的回忆，他回过神望了望，这两年，听他们两个吵架已经习以为常了，听起来这次好像是为了谢国华又一夜未归的事。也许是受自己刚才回忆的影响，他觉着谢国华和他老婆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有大把大把的爱情，但事过境迁，特别是感情这种事，最经不起的就是时间的洗礼。那么他和海澜之间，隔着九年的光阴，如今还会剩下什么呢？刚才自己深深陷入回忆之中无非是自寻烦恼罢了。
　　陈述听到对面的动静，也走了过来。贺岩怕她提这些事，忙问“饭好了没有？”“好了。”陈述一边说一边盯着谢国华家。“别看热闹了，走，吃饭去。”贺岩把陈述拉回了餐厅。
　　第二天一早，贺岩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小杨把全校所有班主任的名单给他找出来。怔怔地看着海澜的名字和电话，他突然笑了起来，两年前，他决定从科大调到这儿来的时候，他是考虑过海澜的家就在这个城市的因素，冥冥中他是渴望与她重逢的，但他没想到，一直怀念的那个人居然就在他身边。他差点拿起身边的电话就要拨出去，一想现在才早上八点，如果她没课的话也有可能还在睡觉，就放下了电话。这时，小杨敲了敲门把上周的毕业生就业率报表送了过来，贺岩一惊，自己什么时候处事这么没轻重缓急了？昨天和何明月说好的，早上一到办公室就要分析一下毕业生的就业情况，自己怎么忘了，反而满脑子都是她。九年前既然错过了，九年后相遇又能如何，况且当年还是自己因为家里的事匆匆走了几个月，等他回到学校的时候，她已经毕业了，而俞筱忆又与王安东分手去了英国，根本联系不到。他辗转几次，想尽办法找到她家，接待他的居然是她的男友。九年过去了，时间改变了一切，他还能奢望什么。
　　讨论完上周各二级学院的就业情况，正好快九点半了，支部的民主生活会马上就要开，贺岩是机关第二支部书记，今天的会还要他去主持。今年是机关作风年，学生处在贺岩来之前，师生评价在机关部门中并不好，上任前，党委副书记方兴东也专门和他谈过这个问题，希望他能让学生处和整个学工线有新面貌，并要求一年之后的评比最起码不能落在后头。第二支部一共三个部门，宣传部、学生处和团委，有近三十人，学生处人最多，有十个人，虽然经过去年一年的整顿有了一些起色，但和宣传部比起来，师生对学生处的评价一般，这是让贺岩很头疼的事。
　　贺岩和何明月到的时候，宣传部长欧阳中石、副部长金嘉映和他们部里的人都已经到了，欧阳说，方兴东今天市里有个会就不过来了，他不来，大家也可以开得轻松一些，但会上，当着一向做事严闻名的欧阳中石，贺岩还是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评。欧阳一向对贺岩的办事能力和工作作风很欣赏，所以私底下两人的关系很好，有点类似于忘年交，因此，欧阳在会上很中肯地向贺岩提出，学生处平时很忙，但不能整天陷入事务性工作不能自拔，还要留出时间来思考怎样提升工作效能和思想水平，还要多到二级学院调研等等。
　　确实，去年一年为了转变学生处整个部门形象，贺岩做了不少工作，主要是整顿部门工作作风，加强制度建设，强调服务理念。欧阳这么一提，他倒是觉得，平时学生处虽然从早忙到晚，但确实应该到二级学院去走一走，这不仅是工作需要，更是一种姿态。
　　中午吃饭的时候，金嘉映端着盘子走过来和贺岩一起坐，两人边吃边聊，贺岩向来是一个不太多话的人，所以和金嘉映在一起，往往是一个说一个听，但金嘉映早已了解了贺岩的性子，所以也不在乎他的反应，这时，谢国华和组织部副部长陆宜人走了过来，坐在了他们这一桌。贺岩和谢国华是前后幢邻居，平时也就见面打个招呼，但陈述和他老婆好像挺熟，陆宜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因为两年前贺岩到师大的时候，陆宜人正好从宣传部副部长岗位转到了组织部，所以没什么联系。陆宜人是金嘉映的前任，又在同一层楼上办公，聊得挺投机的，谢国华又是话匣子，所以贺岩就更沉默了。
　　“中午你们都没事吧。”回办公室的路上，陆宜人问金嘉映和贺岩，金嘉映说没有，贺岩不知道陆宜人要干什么，又不想掺和，就说有点事要办，陆宜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消失了，“下班时间不要办公啦，到我那打牌去。”贺岩一听打牌，更不想去了，“不是公事，是私事。”“那就说你在加班不就行了。你总不能让我们三缺一吧。”金嘉映搡了搡他，让他去，他也就不再坚持。
　　这是贺岩第一次到陆宜人的办公室，室内一片绿意盎然，叶子肥大的滴水观音放在米色沙发边上，桌上的榕树盆景让无趣的办公桌有了生机，电脑显示屏上还趴着个绒毛小狗，宽大的窗台上摆着玉树、吊兰、君子兰，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植物，但却让整个办公室看上去很雅致，特别是室内充盈着极淡的芳香，不知道是陆宜人的香水味还是君子兰的花香。
　　谢国华像半个主人似的，从柜子里拿出茶叶泡了起来，陆宜人则把洗净的枇杷拿了出来，她非常殷勤地送到贺岩手上，他本来就是个不喜零食的人，但盛情难却，也只好象征性地吃一个，可惜这枇杷大概是用了果实膨大剂和催熟药，看着颜色黄橙橙的，个子也极大，但吃起来淡而无味，吃了一个，贺岩就不再吃了。
　　本来今天中午贺岩是想给海澜电话的，至少问候一下吧，哪怕是客套地寒喧也行。但被嘉映拉着来打牌，这个电话只好搁搁再打了。可能是他心里记挂着海澜吧，又或者他打得不多，和嘉映配合不够默契，最后惨败收场，他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把一向喜欢较真的嘉映气得不行。
　　整整一个下午，不知道是天气渐趋炎热的原因，还是工作确实太繁琐之故，他根本沉不下心思做事，但手头的事实在不容耽误，只好晚上留下来加班。逼着自己干到了十点多，终于可以歇会儿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人的影子。爱情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如果从此不得见，他贺岩自然会一如既往地过他的日子，只不过那个人随时会出现一下，在他的心里惊起无数细密的涟漪，一波一波，向无尽的远处推去，然后慢慢淡去，平静无波，就像风过后，再也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可当那个人真真实实地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她对于他，从来都不是一阵和风，而是一种无时不在的引力，就像月亮之于大海，爱的潮汐从来都存在，只不过有时是惊涛骇浪，有时是轻波微澜。但爱的引力，那无形的引力从来没有消失过，甚至会因为两人的靠近，他会不由自主地接受那引力的摆布。未来，是沉沦还是控制，是听命还是理智，他的心会一直挣扎下去，从此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