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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卷一36、乱无头绪 ...

  •   36、乱无头绪
      青园师父教给我许多巡游陌生城镇的常识,倘若找人,看是什么人,人以类聚,出入的场所也有规律。陆思甜家做的是酒业生意,打听的难度应不大。虽不知小娴飞了多远的路程回到青韭镇,但人飞肯定比它快多了。
      我先把昆仑派守护范围内的仙镇光顾一遍,没听说有新进的酿酒家户,不得不怀疑小娴是在陆思甜家转移的半途中往回飞的,人还可以往东南无限远。
      我御剑在薄薄的云层上,不乐观地鸟瞰地面,发现凡人城镇的热闹程度,在仙界难于想见;尤其街市主道,密集而拥挤,景象蔚为壮观;连郊外都遍地生活作息的痕迹;不禁感叹:凡间一个中型城池能装下昆仑派保护范围内所有仙镇的仙民,虽然仙人不爱住太挤……仙界的人口比起凡间,终归是九牛一毛。“所以在仙界找人算容易的。”我鼓励自己。
      修仙人不但数量少,而且寿命长,街坊邻里相互认识,凡有新面孔出现都相互打听。
      终于,我在某小仙门看护的仙村了解到,酿酒的陆家曾经路过。
      我顺着主道路追踪下去,到达蜀山派属地内的凤桃仙镇,已是傍晚十分,庆幸的是我打听到了车载许多酒罐子的陆姓人家安居在城东集市。
      虽想尽快把事办妥,夜间打扰总是不便,我找了间小时候和青园师父宿过的旅店住宿。

      至晚尚未歇下,有人叩房门,打开,空无一人,奇怪。
      回到房内……骇一跳。
      程镜玄坐在屋正中圆案前的凳子上,淡然的笑容有恃无恐,手持一根寸余长的翠黄色竹管,修长的手骨似抽取了竹之灵,而那一袭水碧色的衣裳,成了竹林里的风。
      “有人跟踪你,你不知道?”他声腺醇美,话音格外顺耳。
      然,不请自入,令人恼怒。
      “你派的?”我冷颜回复。
      “你们派的。”他说。
      我没听明白,继续发恼:“你胡说什么?”
      “蓬莱刑讼司安排了三个人监察你的一举一动,不过可以放心,”他的笑意顺着脸颊漫上,“他们遇上我,只有被蒙的份儿,”笑容加深,“现在他们看不到我们。”
      我无奈吸口怨气:“我不是说过我们别再扯上关系了吗,”我满腹苦水无处倾吐,有种施暴冲动,“你还有何贵干?”
      “今日,你是‘一朝闻名天下知’了。”对我的气愤视而不见,他悠然淡定地道,“全仙界都在传‘蓬莱内阁争论暗杀自家弟子的可能性’。”
      他从竹管抽出一张不大的方巾,示意我看:“今晨一封书信由一只外表与普通信鸽无异的鸽子携带飞过地精镇上空,飞至人口密集处,突然死了,栽落至地面,信被好事的修仙者拿到手,解开封印后内容便疯传开来;鸽尸于混乱时失踪。全文抄录在此。”
      我接过手展开,绢布上字迹密密麻麻,仔细查看,没有发出方和收信方称谓,就一段豆腐块般的文字,内容更如掐头去尾,缺少上下文,然而内容太亮眼,让人止不住猜测起“上下文”。
      意思大致如下:

      “近日蓬莱清查魔教内应,突袭频繁,为免出漏子,即时译后销毁。
      段一:议阁中,众仙辩论激烈僵持不下。半数人认为,必须把温冰杨从魔派换回,否则若自家弟子堕魔,蓬莱将颜面无存;半数人认为,先拒绝敌方要求,后再寻机将温冰杨救出更为合适,否则轻易受敌方威胁,蓬莱更无颜面。
      段二:在内阁,几位掌教高仙就“先拒绝敌方要求,过后再处理”是否可行进行了争论。甲方认为,即便温冰杨入了邪道有辱师门,也可像当年处理契志驰的事件,使用冷汽弩。乙方认为做不到,幽息洞和擒天殿有天壤之别;土木流分裂后,幽息洞只占得东北荒海区域,据点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数;而擒天殿掌控妖魔二界全境,把温冰杨转移到任何隐秘处,待找得到人在哪,邪功都已练成,暗杀不易;待其造成危害,再结果其性命,已有损门派声名。丙方建议半道埋伏把人救出。乙方驳斥说,擒天殿来的都不是普通人物,埋伏易被看穿……最终论定,毕竟没出人命,勿将自家弟子交予人手为好。
      段三:华殇私下提醒裘善卿,不能松口,若过后救援不成,不会有任何人负责,倒会有人负责启用暗杀密器,应尽量多联络人帮说话。
      解读较简略,但以我多年对蓬莱掌教人士特征的了解,大部分应能保准。
      二三段给出重要证据。契志驰当年死因不明,很可能是蓬莱方面自行下的杀手。冷□□不知何物,应为华殇所言蓬莱暗杀密器。
      待后证实。”

      我反复读着文字,脑子飞速运转,突然灵通,惊言道:“是三段记忆瓶信息!禁足阁在我们蓬莱安插有卧底?卧底发给分苑的密信……”说着促进了思路,愈觉明朗,一拍脑袋道,“难怪!信鸽会从人多的地方过,因为它快到海眼分苑了。否则像地精镇这类商贸大镇,它应该绕开才对。”
      禁足阁设立在中州东北的海眼分苑,在长白山下地精镇界内。地精镇是全仙界的仙药交易名镇,来往商客法力不俗,信件落人之手再无保密可言。
      “聪明。”程镜玄手肘枕上案面,一脸欣赏的笑意。
      我蹙眉思索道:“契志驰是何人……似没听说过?不过看信件口吻,应也是蓬莱禁传的往事。”
      “契志驰乃莲城金匠世家之后,”程镜玄释义道,“当初他被幽息洞主擒拿为质,蓬莱视他为弃子,后来听说他再现身时有妖魔气缠身,没过多久就死了;契家以为儿子死于妖魔之手,既无力查证,也无力复仇。如今契家新得靠山,蓬莱竟被揭发暗杀自家弟子……这下有意思了。”他眸中闪过等着看好戏的光芒。
      “信鸽怎么掉下来的?”我严肃质问,“是你干的?”
      “不是,”他笑意轻忽的状态瞬间沉凝,眼神诚恳得让人不信不行似的,忽而补充,“我还没那么可恶。”笑容揉进了一丝无赖,如果不是后边又接一句正经的“我也想知道是谁。”我真的会怀疑他是阴谋得逞。
      “我实在想不大通,这是一个单纯的意外,还是谁设计所为。”他说着自言自语探讨起来,“如是计谋,他的目的何在?文书涉及人、事过多,很难说他究竟与其中哪一方有牵扯,抑或与任何一方都不相关,只是和蓬莱或禁足阁有仇?而他又是如何得知,信的内容公诸于众,刚好为他所用?又或者他也是失手?难得而知。至于杀死信鸽的方法,实在太多,凶手更无须到场……”
      “你没有必要把你的分析告诉我。”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你也没有必要告诉我任何事情,我回蓬莱自然会听说。”
      “找个借口看看你不行吗。”他从容转着指尖的竹管,一脸气人的笑容。
      “程镜玄,你再这样我会怀疑你为了让我在蓬莱的日子不好过,故意策划此事!”我不得不怒颜指刺。
      门中有人提议宁可暗杀我,被我给知晓了,我今后要如何向门派表明忠心,他们才不会时时顾虑我心生怨恨与敌人串通?……这事分明我最倒霉好么!
      “我与禁足阁是友不是敌。”他自为辩解道,“我不可能揭露他们的密信。”
      “谁知道你真情假意。”我冷笑道,“表面上友好,实际呢?未尝不是为让仙界与禁足阁彻底撕破脸!”我言至此,思路忽通,一气呵成地说下去,“禁足阁搜集个时证,把名门大派的底都给揭了,多好笑啊。蓬莱秘密武器都被公诸于众,暗杀门下弟子的丑闻满天飞,今后哪个门派敢不提防?禁足阁除了求擒天殿的庇护,尚能做何想?仙界也要自起矛盾冲突。好个一箭双雕之计,难道不像你程大谋士的手笔!”
      不得不承认,我是倒霉,但谈不上最倒霉,如程镜玄所言,此事受害方不止一方,实不该是有意冲我来。
      “……”
      程镜玄终于肃容以对:“的确不是我所为。”
      我也稍稍消了气,终觉要真是他干的,他就没必要此地无银来找我。
      “为了洗脱我的嫌疑,我尽量不再给你造成麻烦。”他又郑重地承诺,目光流溢自白的诚挚,“你愿意在哪,我都不会干涉。我曾经说过收你为徒之言,如果你介意,我道歉。”
      我心如撞钟一颤,又如钟声嗡鸣烦乱。
      “道歉没必要。”我一口回绝,“你我终究是敌非友。”
      他不予评论:“信的第三译段,是两个人的私下对话。”故意转移了话题,也不再有说笑意味,“记忆原主不是华殇,就是你师傅。”
      我心头突地一跳。
      “所以你最好小心,别脱离了魔派细作的身份,又成了禁足阁的眼线。”
      他说罢,将绢布收回竹筒里,又看了我一眼,从门出去了。

      我一个人颓然坐在床边,无奈抱头,一个头两个大。
      蓬莱一定不太平了吧?
      梨风院上下都给调查了吧?
      怪不得师傅这番出奇地紧张我,如果不是他在门派中人际关系不错,我是不是也被当做弃子了?
      谁截信、有何由,我才管不着,我自顾且不暇……究竟该怎么给自己洗白!
      我有没有跟师长们提过我跟禁足阁的人认识?
      没用的……我撇得再干净,青园师父和禁足阁的过往,无论如何都抹不掉。
      ……泄露记忆的人会不会真是裘师傅呢?
      那窃取记忆之人还能在我们身边?
      ……
      我越想越崩溃,觉得线索编织了许久,没有编出张像样点的网,反倒越扯线头越多。
      算了……听天由命吧。

      第二日我尽量不分心,全力为相游的幸福奔走,生怕再回蓬莱轻易出不来,到时候连个能帮他的人都没有。

      我御剑至凤桃仙镇东面陆家新选的住址,拍响院门。
      一个脸面精瘦,形同老妪的女子开了门,微笑点点头:“您找哪位?”
      “我找陆思甜。”
      “哦,你是思甜的……”她想了想不对,改口道,“看您仙气挺纯,不知道我们家思甜何时有幸,认识了您?”
      “请问您是……”
      “我是思甜的姐姐。”她话音老气而呼得亲切。
      我心里一酸,赶紧转过身去,免让她瞧见我神色。

      怪不得她们反对妹妹和相游继续交往。
      她一定不希望陆思甜重蹈她的覆辙。
      她羡慕我仙气纯正,是的,我能感觉到她凡气满身……

      想想平凡仙家的女孩子们也是苦。
      青春就那么几年,修不成仙、嫁不得有仙丹的人家就老了。
      可偏偏又看着认识的人得道飞升、永葆青春,甚至就是幼识的玩伴,从此一个天一个地……竞争何其残酷,诱惑何其大。
      等不起,宁可嫁给富家为妾,甚至做一场青春交易,甚至被骗。
      问题是还得有姿色,稍微有点姿色都没用,必须是绝色,因为仙界越往上层,越不缺美人,不是绝色,怎么值得用仙丹供着?
      ……

      我深吸了口气,转回面露出善意的笑:“我是温相游的六姐。”
      女人面色“哗”地一沉:“告诉温相游,以后别来打我们家思甜的主意!”说完两手合门把我推在门外。
      “我是蓬莱弟子!”我重拍门叫道,“不就是要仙丹吗?我身为蓬莱弟子区区仙丹还难不倒我!”
      门再次开了,这回开门的是个皮肤光滑但体貌并不显年轻的男人,脸圆而略长,身高体阔,却无英伟之气,似只有一身软骨头。
      “不好意思,妹子太激动,”男人和和气气,甚至有些谄媚,指指一旁背身掩面似刚激动哭了的女人,笑道,“她就有这毛病,不问清楚就得罪人。”
      他把门拉侧平了,做请的手势,眉眼笑笑地,一句一顿:“您进来坐、进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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