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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卷一37、持误不移 ...

  •   37、持误不移
      我不可能夸下海口,我己身尚未成仙,仅凭对修仙前途的自信,加上师门助力,总不可能弄出仙丹一抓一大把,让人一次性吃到成仙为止。我只能许诺持续炼制仙丹,直到陆思甜修成仙元。
      陆思甜的哥哥姐姐一听不定因素如此之多,不乐意的神色便露了出来。
      “冰杨姑娘啊,恕我直言,炼仙丹又不是酿酒,时间到了必有所得,倘若不幸续用的仙丹没接得上,到时候我们也不好意思怪你是不是?”陆思甜姐姐话语轻蔑意味明显,“你这承诺全无期限的,要我们家思甜押上终身做赌注,你评评,合理吗。”

      “二妹,好好说话。”陆思甜兄长做安抚手示道, “人家是蓬莱门下,自有人家的门路。”又倾身向我的方向笑道,“冰杨姑娘啊,听说你们蓬莱玉田比校场还大,那花果林里都种仙桃呢,我们这些市井小民啊,都没见过世面,说出口的话您听了都要笑话吧,勿怪、勿怪啊。”他眉眼间只有狡猾的神色,我看得出他只是隐藏了不满,他不批驳一字,话里却全是试探,为套我口风,看能否套出令他们动心的利处。
      而我依然无法为了抬高自己、赢他们好感,说出言过其实的话。
      “说到门路,我是有些关系好的同门,”我对自己的能力谨慎评价,“即使未能及时制成,我应也能借到丹药。”
      “借呀,”陆家二姐把一个“借”字咬得格外死,鼻腔里哼出的气都冷冰冰,“借的东西再好,终归不如用自家的,用得心里踏实。借了总得还,肩上就总担着重担。何苦来?冰杨姑娘啊,你家相游人也不错,离了思甜,不至于找不着新欢,劝他看开,你也不必操心、做个债奴。何乐不为?”
      “感情最重要是男女双方自愿。我想见思甜。”我不愿再跟他们耗了,只求见陆思甜本人,或可打破僵局。
      “思甜啊,思甜不在,”陆家兄长的笑容似恒久不会变,活像挂了张面具,“她被王公子邀请去赴宴了……呃,就是蜀锦大户、王氏一族的小公子啊。说起来,思甜也不知是哪辈子修的福分,偶然照面,王家公子便记住了她,一直追到我们门上,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就像您,是身份尊贵之人,偶然落足寒舍,我们可不怕招待不周么。”
      他们兄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唱得我心里拨凉拨凉的。
      来之前没想过阻力会这么大,我以为都是平常人家,许诺能有仙丹就该满足了呀?
      可有了对比啊,人就没法满足了。
      蜀锦王氏,虽说不是天界名族,也是地界贵族,我两手空空,仙丹的影儿都还没,而王家库存里就少不得现成的藏宝。

      但我并不认为,对于陆思甜,有仙丹还不够。
      一个女孩有了永久的青春,还何必放弃与真爱之人长相厮守,却用无尽的生命去陪伴一个不爱的人呢?
      没见到陆思甜之前,兄妹二人再怎么巧辩,我也不相信陆思甜已经变心。
      思甜还年轻,无非就是怕韶华逝去,才为难地听从哥哥姐姐的安排。小娴新学的口头禅,足可见她斩断旧情的心痛。

      我向兄妹二人表明与陆思甜见面的决心,他们无奈只好透露思甜回家用晚膳。我辞别暂出,却在酒坊周边转。将至傍晚,有辆马车停在巷口,一名身着棕金色华衣的公子扶一位长着秀嫩瓜子脸的姑娘下了车。我凝真气聚音,能听出他们的互称,女方正是陆思甜。
      王家公子长相普通,却深情款款,陆思甜举止守礼,看不明心意。
      思甜果然和我幻象所见不同。幻象中纯是另一个人,比眼前的思甜更成熟、更有风韵,不似思甜纤瘦柔美。

      她与公子相别,还没进家门,我上前拦住:“陆思甜!”我微笑道,“我是温相游的六姐,相游很想你。”
      她忽地红了眼睛,抬手向眼角,一跺脚说:“叫他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他想念!”
      她反身,匆匆提裙进院,最后发现我跟着,且她哥哥还留门给我,只好进正屋落坐陪客人说话。
      他哥哥笑目弯成尖椒:“思甜啊,今日的宴会都来了哪些高人,玩得尽兴吗?”
      他想让陆思甜配合他把王府的豪华描述一番,可陆思甜沉浸在悲怀中,只说了句:“还好。”
      “王公子对你可好?”她姐姐也来凑热闹。
      陆思甜仍说:“还好。”
      她姐姐见讨不到好,只得改口道:“思甜啊,温相游的六姐想为她弟弟炼制仙丹为聘礼,问你肯不肯与她弟弟重修旧好,你如实答复便是。”
      我也插话引导道:“思甜,你要想清楚,终身幸福把握在自己的手里。只要仙丹的问题解决,还有什么能阻止你和相游在一起?”
      不料陆思甜冷静全失,露出伤心狠绝的表情:“你告诉他,我是个嫌贫爱冨的女人,为钱迷了心窍,为了嫁入豪门,不惜薄情翻脸!让他就当一片痴心喂了狗,从此莫再寻烦恼!”她说完急忙揽袖遮面,嘤嘤细泣,抽着肩却强自压低哭声。
      不待她哥哥姐姐打圆场,我正色道:“思甜,相游从来没有怪过你,我也一样。人生在世,有谁不为身家性命愁虑?同是身为女子,我更理解你的心情。所以我携承诺前来,希望能打消你的顾虑,让你的仙途有保障,不必再做两难的抉择。”
      她哭势不缓,埋头在袖子里不住摇,终究起身飞跑出外,结束了会面。
      “思甜如此伤心,可见根本没有放下,”我不给堂内兄妹二人说客套话、浪费我时间的机会,直言劝道,“二位如是为妹妹幸福着想,听我一言。蜀锦王氏虽有富贵荣华,王家公子又是为何看上酒坊人家的女儿?就算他对思甜矢志不渝,他的家人知道否?同意他自择佳偶否?他有约定终身之意否?”我见兄妹二人容色大变,哥哥的笑都快挂不住了,便知说中要害,及时接进道,“高攀虽好,保不齐王家也看中门第,到时思甜的幸福交予谁手?我信二位通情理,故相商,望能少些虚言、坦诚相见。”

      陆思甜的哥哥姐姐再装不出飞上高枝的从容,他们怕两头捞空,就暂不驳回我炼丹的提议,但,限时三月,他们要看得见摸得着的仙丹在手,若三月内我借不到优质的仙丹,就好聚好散。
      我不怕三月借不及,只怕门中生变,我出不来,我死活拖拽,把期限拖成了五个月。

      从陆家院门走出,我心仍忐忑,不知五月够是不够。
      天色阴霾,却非昏至,乃是雨雪前兆。西蜀的日头升得晚、落得也晚,但比西极早许多。
      因牵挂门中情形,我不愿再落宿耽搁,西行逐日至入夜,再至深更。
      昆仑山冬风劲猛得可畏,想起道旁山石的风蚀痕迹如野兽抓咬,甚觉野路不宜久留,加紧飞行。
      我仙身运功御寒,已属持续消耗,还要对抗寒风肆虐的阻力,不可谓不辛苦。
      想起有本门师长跟踪,顿觉有点对不住他们。
      却也莫名多了些温暖。

      两个月后事过境迁,已无隐瞒必要,一名负责跟踪的女师傅私下开玩笑,问我怎么还给弟弟做媒。我反过来打趣她:“回昆仑的一程路,夜黑风高的,连累你们陪我喝西北风了。”她毫不知情地说:“你啥时候赶过夜路,你不是早上到的青韭镇?”我提醒说:“是从凤桃仙镇回昆仑的晚上。”
      “嗨,你到凤桃仙镇次日,未及午时,我们就接到命令:‘门中事急人手不足’,让我们尽数返回了。”
      ……
      原来那天晚上我实是孤身一人。
      寒夜中追随我前行的三点星火,早已无存。
      只有阻碍我的冬风,从正面、侧面、背面,每一面,给我冲击。
      防风符磨损频繁。
      把我冻得异常清醒。
      我观微的灵识似重新开启。

      夜半给相游报完信,相游相思病犯,隔日清晨起来肿着黑眼圈,定然没睡好。
      我得走了,相游非央求我让他再看看陆思甜,我挨不过他,只好借他师父的观微宝镜来用。相游神情恍惚多日,他师父都已诊出他害相思病,而后无非规劝他少想儿女私情,多用心在修道上。
      我想起程镜玄之言,“事实不会因人误识而改变”,即放下顾虑之心,管它幻影真情,一并留意。
      我抹开宝镜的镜像,移动意念搜寻到昨日去过的陆家酒坊位置,再觉察陆思甜的气息,她和她哥哥姐姐刚好都在院子里。
      宝镜呈现雪【后】庭院百草覆霜,陆思甜包裹着狐毛白披风,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幽怨的眼睛让人看了无法释怀。我的念力有限,不能保证画面时时清晰,相游也已沉迷,但他法力浅薄,我能听到镜中人对话,他可能面对的是一面寂然无声的宝镜。他伸出手在镜面陆思甜小脸的位置反复摩挲。思甜和她哥哥姐姐惊人的言论,竟不曾使他出离思绪。
      陆思甜今日仍将去王府,打扮妥当待等王府来人接走。
      她怨哥哥姐姐说:“既然你们都乐见我和王家人好,为什么还约温相游的六姐送仙丹来!”
      她姐姐时而帮她正衣领,时而正头饰,时而指她小鼻子:“嗨,你还小,不懂得处世的技巧。一顿饭,有人抢着吃,才吃得香。有人争的饽饽,才是香饽饽。王公子待你虽用心,可婚姻大事,不订亲就始终悬着。你是女儿家,亲事相关难于先开口,刚好温相游的姐姐送上门,给你个话引。你记住适时告诉王公子,温相游的六姐是蓬莱名师之高徒,准备五月内以仙丹为她弟弟下聘礼,你为此愁烦不已;这不但能探王公子口风,更能抬高你身价。看他还能不急,还能避开、绕开,不给你个实在的口信?”说得目带光彩。
      她哥哥在旁不是点头,就是做赞同手势,可见是姐弟俩商量过的。
      陆思甜眼神毫无欣悦,但默默点头:“知道了。”
      相游全身心投入,伸指对镜描摹,仿佛伊人就在手边,情绪丝毫未受影响,可见没听着。
      我愁眉蹙紧,恍惚喃喃道:“不是真的,又出错了,我哪能看那么远……”
      相游痴痴笑道:“没错,六姐,她就是我家思甜。”
      镜中影像哗然糊开,剩一片迷云,相游恋恋不舍抓住我求问:“六姐,怎么不灵了,快再试试啊。”
      我言不由衷道:“六姐功力快没了,再给你耗,赶不回门派了。”

      难道我还让他看陆思甜被送出院门,上了王家的马车?
      难道我听见他们的目的仅仅是制造一个感情竞争者,来提高被追求者的身价,我还能心无旁骛继续观看下去?
      他们当我面答应暂缓定夺,竟是没有被我说服一分?反过来合计利用我和相游,给别人的感情助推一把?
      不,不能轻信。
      虽然冥冥中有感觉,比任何一回都自信,无需判断就知道是真。一个果子握进手里沉甸甸,无需证明它已经到手。且之后对观微术检测,失误竟未再发生过,我心里不知是喜是忧。

      但即便宝镜中所见非虚,也不能说明陆思甜赞同她哥哥姐姐的做法。
      她未必会照做?
      即便又复观看到陆思甜照言不误,我也依然会存疑。
      故不敢再观凤桃仙镇验证。

      日久反思,我隐隐觉悟,彼时观微距离超常,不能说明观微无效;遥距生效,只是因为我渡劫必经其考验,而我的应对,将决定渡劫成功与否。
      修仙人上至堪心境界,会开始有预测自身劫数的能力,在劫数中也较容易明辨。
      或许我离堪心境界只有一步之遥,已经摸到它的影子。
      可哪怕渡劫失败,我没有办法希望陆思甜内心实已放弃与相游难能可贵的过往,没有办法相信,她能狠得下心,从此两不相干。
      我仍当借丹有回天之力,宁肯帮相游再度燃起希望,再次浇灭。
      也许我真的不懂人心,无以堪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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