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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卷一35、爱无贫富 ...

  •   35、爱无贫富
      回到门派我便听说倾闻师傅闭关静养,多久能再出得来也不定。霍医师说,十年八年都难免的。早知道是擒天殿妖魔先诱骗我们少年班女弟子,我就该骂他们一通,他们还能要人质的命怎么的?可惜我失忆,连口舌之快都没逞。
      倾闻师傅算是白遭罪了,还好糊涂的小师妹们成功获救,不然,门派要因为我休战我都不会同意。若真实力对抗起来,擒天殿未必讨得了好,否则他们为什么倾向于平息此事?

      师姐、师兄、师弟、师妹都对我平安归还表示庆贺,就连曦冉都娇羞地同意我抱了,我开心得想咬她。日正初冬,梨风院的气氛却有如春日万物复苏,不必再担心寒流来袭,人人都能睡安稳觉,早起疏懒地伸着腰。
      唯有师傅还像没从心悸中回过神来,神色少有晴明,就连看书都微蹙着眉,更别说看我的时候了。他成了一团因忧郁而化不开的雪,目下忧愁褪去,他眼里又预见了明年的寒季。我有种错觉,仿佛我已死过一回,师傅得见我生还,就全神防备我再死一回。
      “师傅,我答应过弟弟,要帮他个忙,意外之下被送了回来,所以我还是得去青韭镇一趟。”初问时我怎么都没认为师傅会驳回我的请求,因为师傅在我心目中,是从容淡定的典范,他即便担忧和顾虑也不应该在这种小事上。
      结果就迎来一句果断的:“不行。”
      啊?告假没有师傅批准可怎么行?
      “师傅,”我仍未明白他是担心我的安全,自觉有理地央告道,“我右手正好练不了剑,花几日走昆仑一趟,也算不得耽误功课吧。”
      “冰杨,你太掉以轻心了。”师傅微肃的面容写满关切,“你伤没好完就出去乱闯?”
      “啊……师傅,我保证小心!”我举手道。
      师傅袖底的手指微动,我突然想起渡劫的事,心里有鬼,生怕师傅会给我把脉,诊出迹象就更不许我离开蓬莱一步,只好借口走脱:“呀,霍师姐说这个时辰要去医理阁,我差点忘了。”
      我祈求上天让师傅过个两日就想开,不成,三五日也行啊。

      去见霍增妍师姐是安全的,我的道劫医师们都没诊出来,可能是既不影响身体也不影响真元,他们并不在意我仙法能力问题。不过对于我的伤,他们感兴趣到了极点,来了一个又一个,诊了一回又一回,各个神情专注,分析细致入微,仿佛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病例患者,师傅徒弟们纷至沓来学习,增加实践经验。
      从霍师姐维护我的言论中,我得知我被特殊对待的原因。
      蓬莱高层中又有声音怀疑我通敌,因为我自叙失忆,不能说明任何遇敌被捕的情况,他们怀疑我受伤是使苦肉计、障眼法,毕竟我的伤不够严重,治愈之后不能留后遗症,不会影响将来;如非苦肉计,我应该非残即废。

      有医师觉察我受伤后伤势得到及时控制,询问详情。
      我不明他问话用意,觉得不可能瞒得住,如实回道:“敌人帮我治过,我自己也运功疗过伤。”
      他“啪”地一拍手,好像抓到了什么重要线索,从矮几上蹦起来,指着我,手势一直抖,满腹激动说不出来的样子,反身飞跑出门。
      霍师姐在旁抓着框药,不屑地“切”了一声。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霍师姐给我准备药浴尚未完毕,医理阁上房四名医师,加刑讼司三名仙长,加派务司三名仙长,挤进霍师姐的小诊室,几乎踏破门槛,门外还守七八个跟班。
      一扎人围着我不放。他们非问清是谁帮我疗的伤,我都毫不迟疑地把程镜玄给抖出去了,他们还要求我把失去的记忆交代一遍,我上哪瞎编去啊!
      “诸位有事待会再问行不行?”霍师姐不满地道,“浴池的水温正合适,能不能让伤员进去做完治疗。”
      某仙长亦对霍师姐的不恭表示不满:“水凉了过后再热!我们问的是关乎她有无罪行的大问题。她已自供认得到过敌方医治,就很能说明,她与敌方关系不一般。”
      “别以为不承认就能蒙混过关,”派务阁仙长手持记录纸笔,目光炯炯地审视我,“老实说。你到底怎么落进的敌方手里,失忆,也总能说出点相关吧。”
      他们都知道程镜玄去龙祖分苑参加连卦的婚宴,对于青韭镇到龙祖分苑之间的距离我是如何跨越的,敌人又怎会在青韭镇的角落发现一名合用的人质,我诚然只能说谎打马虎眼。
      最糟糕的还是程镜玄临送别时,把师傅的玉符塞给了我。这就要人命了,我多少张嘴也解释不清为何敌人如此好心。
      我确实与午嘉锡有沟通在先,又不可能揭露我弟弟的感情,故而在质问目光的聚焦下,答话显出不自然,就更雪上添霜。
      我虽与魔教是有点不清不楚,但我敢对天发誓我没有过任何通敌意图啊!
      霍师姐看不过眼,忙乎中替我辩论了句:“程镜玄说过要收她为徒,对她好点咋了?”
      一医理阁仙长捻须摇头:“增妍啊,说你想的简单你还别不承认,那敌人在阵前的话能信吗?”
      “不能信,谁的话都信不得,就你们的疑心重重信得。”霍师姐端着药酒过,嘲讽道,“哪天妖魔对你们好点你们也都感恩在怀、思图报答呢?”
      “增妍,怎么说话!”一仙长皱眉呵破。
      “我说的有错吗?成天怀疑自己人,叫有头脑,咋不怀疑怀疑敌人施离间计?”霍师姐身为晚辈不退不让,反而毫不给人留面子地道,“自己肚子里不干净,才觉得别人都怀揣阴谋。”
      她转身消失在帘后,前来盘问的仙长们对着摆动未停当的帘布,指责个不停。
      “真不像话……”
      “太不像话了……”
      ……

      我本冤枉都已被折腾得一个头两个大,可以想见倾闻师傅班上被救回来的几名女弟子会被教育得多惨,她们本就自己后悔透了,何况日日被人数落,各门各派都流传她们恋慕班导以致被妖魔利诱,还差点丢掉清白之身?
      倾闻师傅闭关无法出面,但长老殿上的弟子传话下来说,倾闻师傅请求门派对犯事的女弟子宽大处理,毕竟她们还不懂事。门派全当耳边风。裘师傅最知倾闻师傅的心意,当然要为此事走动,争取更多议阁成员为孩子们求得从轻发落。
      我全然不明师傅心中兼顾忧虑之事,和他在我被扣押的几日背负的压力。

      他是无法撼动的擎天之木,有他的地方,就有我欢愉的一方净土。
      所以我在他面前只有满满的笑意,甚至撒娇:“师傅,我作为姐姐,怎么能对弟弟不讲信用呢。要不……师傅陪我去也行。”
      “为师还有事。”师傅有些愁烦地道,“好好养伤,别成天蹦来蹦去。”
      我委屈地耷拉着脸,心想:师傅你就找借口吧。
      ……

      如果不是后来事情进一步发展,我依然以为,是师傅担忧过度,太不信任我的能力了。

      我向师姐、师妹和临院的师姐们咨询自行炼制仙丹的种种,包括取材、制药、引火、用器等等,最后认定若数年内长进得快,还是有可能单独完成的。仙丹不一定要炼制很久,快的甚至七七四十九日就完工,但若炼制的时间短,则丹药原材必须有足够的生长或吸取、贮藏灵气的年份,取材就更危险。
      我不怕危险,倒有点欣然向往挑战。支持弟弟的恋情,还能为自我提升树立一个明确的目标,何乐而不为?就算一时半会寻不到良材,蓬莱富贵门庭多,总能借到,将来还就是了。
      所以我坚决要找到陆思甜,尽早对她和她的家人说,要等着相游。
      仙家家境普通的孩子,就像凡间平常人家的孩子,父母都希望给儿女们备办足够的嫁妆、聘礼,可是子女多了,那点家底就不够分了。出生越往后的子女,越需要哥哥姐姐拉扯。
      给相游预备仙丹,当然是考上蓬莱、人际条件最成熟的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仙丹可谓仙家良好家境地位之象征。亲长们主张女孩子们嫁有仙丹的人家,也无可厚非。
      除非是大族,家族中自有武学能人,或还养有家兵,否则即便是有一定地位的人家,也多不自制仙丹,而是以财宝向大族换购。所以“有仙丹的人家”通常都富裕。
      据说在妖神大劫初定的年代,金银仍被当作妨碍修行之物鄙视,后来仙镇修行半成的小民多了,衣食住行不能缺乏,钱财的地位也大为提升。如果在两百年前,万瑛师傅的家族,根本发迹不起来,如今莲城万家却名扬九天。
      不过光用钱财换仙丹,只能换来较劣质和低等的,闹不好还是假货。
      想要上名门换购品质有点保障的仙丹,都必须携宝物相访,这就不是平凡人家省吃俭用积攒多个百年能做到的。即使积攒足够的金银买宝,还得有机遇,得投人所好,毕竟宝贝的价值,因人眼光而异。更得有鉴宝能力,否则亏死。而鉴宝能力是如何来的呢?经手的宝物越多,见识越丰富,鉴定越准;要么,就修为过硬,灵识自通。两者显然都与平民无缘。

      六界间,唯有最优质稀罕的仙丹能保证助人升仙得成,品质稍次都有失败可能,起作用情况还得看服用仙丹之人运行真气是否得当,而或,有高人相助更可靠;但若白白吃了不起效,或只有少量延寿效果,大好丹丸就打水漂了。世家子弟能积累失败经验,再服用下一粒,平民之家奢侈得几回?
      对于仙镇寻常家户,质优一些的仙丹,有时自己服用都舍不得,当传家宝、救命药供着,哪有得给女方一直吃到成仙的?
      遇到不讲究的人家无所谓,遇到讲究的人家,有时真的会为小小丹丸酿成悲剧。我与青园师父游历山河,听说过不止一起恋爱男方为取灵药身死,或拼命考进名派练就一身铁打功夫结果还是死的事件,结局也有女方殉情的,也有女方另嫁的。
      自行制丹经验空白尤易送死,我也是有一堆师姐师妹家族有炼丹史,才有底气敢说挑战。

      爱情虽无贫富,现实诚可怜。
      相游的难题面前,我不得不庆幸,我考的是蓬莱。

      回到蓬莱第五日清晨,我终于复得出发往青韭镇。裘师傅松口了,但总像话里有话,说着“路上小心”之类的寻常嘱咐,眼神却分明另有所思。
      终至回派师傅才告知,尔时门派上层命令他同意我告假,不给出原因,他不知道门派欲意何为。
      实则是刑讼司派出人手跟踪我两日两夜,什么罪证都没拿到,只得作罢。
      凭我自己的能力,本也发现不了背后隐情……

      一至相游师父家的小院,相游便兴冲冲拉着我去看他的新发现——小娴,陆思甜养的鹦哥,居然记得他住的地方,飞来找他了。
      鹦哥儿红、绿、黄相间的彩色披毛油亮鲜艳,拧头时瞬间定位的动态,活像木偶被牵引,但眼神里的憨傻和骄傲,又分明在说:“我不是木偶,我会学舌。”
      “六姐,小娴回得来就说明思甜他们家搬得不远!”相游如同久旱复逢甘霖,只有不尽的言笑。
      他挑起食物逗鹦哥儿信心满满的样子,都让我误以为鹦哥儿接下来就会叫“爹”。
      鹦哥鸟却开口道:“小娴没有爹。”停了半拍,“小娴没有娘。”
      相游的笑容仅仅是退了一丁点,就继续打起精神,矫正道:“不对,爹,是我,你要叫我爹。”他拍拍胸,又想了会,改口道,“先学娘吧。跟我说,咳嗯,”舔舔嘴,举起喂食签,认真地道,“‘我娘叫陆、思、甜。’说啊。”
      “小娴没有爹。”停顿,“小娴没有娘。”
      “不对,”相游又想了想,“短一点。‘娘’。”他举短签指鹦哥的小嘴,“先说‘娘’。”
      “小娴没有娘……小娴没有爹。”
      ……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我就静静看着相游耐心引导这只始终纠正不了错误的鹦哥儿。
      他没有一刻灰心丧气过,好似未来的幸福必将握进手中,只需努力一把……再努力一把。
      鸟笼挂在窗前,随着鸟儿发声和挪腿,轻轻摆动。窗外是白茫茫的冬景,衬得微晃的笼子孤苦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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