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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卷一23、突发奇症 ...

  •   23、突发奇症
      冬去春来,飞雪连绵,这一年的倒春寒来得特别厉害,我竟开始跟着发冷。被雪打在身上,不是干爽清凉之感,倒有种淋了雨的难受。难不成蓬莱是湿冷天气?可去年没觉得啊。
      某夜卧床回想师傅提示的打坐要领,思考我到底哪做得不对,夜中寒气沁心,第二日晨起,居然头脑发胀,脚跟不稳,到院中心遇着师姐,摸了摸师姐额头,顿时哭丧了脸:“啊!师姐!我可能感风寒了,咳咳咳……完了……我修行彻底失败……居然都能生病了……呜……师姐……”其实我没有眼泪,就想一把抱住她之后,让她主动回抱下我。
      “呀,怎么会生凡人的病,这可不是小问题。”果然,她安慰地抱紧我的背,手按到我的侧脑,好舒服啊。
      “嘻,”我乐得挨她更用力,“师姐,不用担心,小病而已,可能是昨晚没注意。我小的时候也发过热,吃点药就好了。”
      “可你现在不是小时候了,你修行心法是不是有误啊……”她腾开一步,捧住我头两侧,认真观察我的眼睛,“好像也没有走火的迹象啊?”
      “我去找师傅!”她反身飞跑出院。
      “哎,师姐,不用……”
      师傅在晨练呢,犯不着打断他,我心想。

      当他们一同领着派内的老医师来看我时,我才知道生病在仙门是何等严重。
      三人都坐在我屋里,我盘定在榻上,老医师上来不把脉也不开药,一捋胡子摆好架子:“年纪轻轻就生病了,阳气不足,怎么回事?说吧,自己偷偷练的什么邪功?”
      我一怔,摇头:“没有啊……”
      老医师歧视的目光定向我:“不承认?”发狠道,“不承认就没得药吃!”又摇头晃脑感叹,“现在的孩子啊,一个两个急功近利,什么来路不明的心法都瞎练,吃了豹子胆了真是。”
      他转向药箱,取出用于记录的纸笔,刚好面向师傅,用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交代:“看紧你这徒弟!别因为是女弟子就不敢管。”
      “看挺紧的。”裘师傅出其不意地答复,帮我辩白道,“她说的是实话,她没练过师门之外的功法。”
      我才发觉被师傅监视实属有幸,不然我百口莫辩了。
      老医师却心有定论:“不、可、能。”侧转身给我把脉,手指搭在我摊在盘曲的膝上伸出的手,缓缓地屈伸,终于纠起眉,再次说了句:“不可能啊……”变成疑惑,没有问责之意了。

      老医师似遇疑难杂症,反复踌躇,在我的手腕上摁来摁去,直到收了药箱,招师傅、师姐出屋。
      不多时,师姐一人回来,从背后给我披上件绒毛披风,说:“医师走了,他说你的病不是真气减弱,而是内功反作用于经脉造成的,成因不明,没准是受伤引起、没准是吃错了丹药、没准是……行为不端,他得回医理阁汇报,请医术更好的帮看。他还坚持让师傅问你有没有偷偷做什么违规之事,说如果师傅不方便问,就找个女师傅问。所以师傅去叫万师叔了”
      “我不就是头疼脑热吗……啊嚏……”我难得打了个多年不曾打的喷嚏,刚想说“什么大不了的”,又连打了两个,就垂下肩吸着鼻子不想说话了。
      ……

      自然,万师叔问不出所以然。
      她到我病榻边后,先是关心地问我生活常习,重申清心寡欲的重要性,然后开始问各种女子隐私问题,甚至问我有没有和男弟子偷情、发生不正当关系,窘得我想找地缝钻进去,又不能不静肃着面容忍着,保持头脑高度清醒谨慎作答,以免口误答错,变为呈堂证供。
      后来她毫无所获也不表态地出去了,换了师傅进来。我想到方才那些难于启齿的问题,心跳加速,神思恍惚,师傅拿了碗药给我喝,我不敢说话,闷头就灌,哪知又想打喷嚏,才喝两三口,赶紧把药碗撤开。我榻边没有桌案或茶几,师傅看出我意思,把碗接过去,我遮着口打了两个喷嚏,说:“谢谢,师傅,没事了。”
      然而师傅把药碗搁在旁,说:“别喝太急。”走近来帮我把震落的披衣拉起来。
      也许是生病特怕冷,我敏锐地觉察到师傅环绕过背后的手臂传递出暖暖的温度,激得我浑身发怵。
      我脑袋不知道怎么转的,傻不拉几说了句:“师傅,还是让师姐来吧。”
      此言一出,师傅手拿开,语音也含了窘迫:“你……师姐……在……你万师叔把她叫出去问话了……她怕你说的不全是实话。”
      我心中已将自己暗骂了一千遍:温冰杨,你想说你师傅对你有不轨之心吗?你长点脑子行吗!
      我后悔得用一手遮住额头,手指卡进发间。
      师傅竟似怕我被万师叔问话不高兴,解释道:“冰杨,门中有不成文的规矩,凡有弟子涉嫌违规,总得有个途径澄清,所以,请你万师叔来也是权宜之计……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更懊恼了:“师傅,没事儿……”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点哭笑不得。师傅居然误以为我生他气了,哎,以师傅之尊找个朋友来盘问徒弟几句,还用得着跟徒弟道歉?就算他怀疑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身为师长,他都有理。
      裘师傅人好得简直没话说……可我就是不争气,修仙都能修出凡人的病啊。
      好想使劲捶自己脑瓜几下!

      过了两日,我病情不见好转也未加重,我不愿浪费时间,老想爬下床,师傅不许,说:“外边冷,在屋里待着。”又安慰我说,“等医理阁再派人来看,就能弄清病因了。”
      我喏喏应答,等师傅出去练剑了,我就穿好保暖衣物,出院了。
      仙人观微若不借助任何外物,如水或镜子,就只有入定才看得清楚,借助外物也必须心静,除非修为高得离谱……所以若师傅在练剑,或者与人交谈、处理事务,就不用担心被看着,这是我实践经验总结出的真知。
      我打定主意先违背师命,然后自觉自首,就不违背我诚实的本性,嘿嘿。

      不幸的是,在我外出散心的半个时辰内,医理阁的名医霍增妍师姐到梨风院干坐了小半个时辰。至午时没轮到我自首,霍师姐先帮我跟裘师傅交代了。
      我见师傅推门进屋,刚说句:“师傅……”
      裘师傅面现不满叹口短气,用看熊孩子的眼光看向我,我就怯生生改口道:“师傅你又看见了……其实我没想瞒您……”
      “霍医师把每间房找了一遍,以为你在。”他无奈道,“人家还有公务只能等你。”
      “哦……”我气势无限低迷地应了声,再不敢说“师傅,我错了”,因为类似话已显得缺乏诚意。

      霍师姐当着师傅、师兄、师姐的面帮我诊脉,凝神静思半晌,上了榻盘坐在我背后,似运功帮我治疗,然我没感觉到舒服,只觉得有一股游鱼般的气息在我经脉里乱探,最后离开了……哦,原来还是在诊断,只是用了真气检验。
      霍师姐下榻站定,神情认真地向师傅道:“她可能是遇到仙劫。”
      啊?遇劫了?
      师姐、师兄的好奇不比我少,异口同声问出不同的话。
      师兄说:“没见过遇劫像她这样的呀?”
      师姐却说:“天啊,生病的不是死劫吗!”
      “不是。”霍师姐肯定地道,“可能是一种我们没见识过的仙劫。”又详细阐释道,“每个人遇劫种类不同,与自身特性相关,有的人,确实会遇到些十分罕见,甚至独一无二的道劫。从前纪师傅……就是剑阵阁的纪良筹师傅,他的道劫也非同寻常,他阵发性失明。我们才疏学浅,当时诊了两个多月,没人想得出问题所在,直到他自己把仙劫撑过去了……说起来我们都汗颜。”她笑着摇摇头。
      修行人要成仙,需过“初识,聆音,破望,知微,勘心,登堂,舍归,造化”八个道境,直至到达“飞升”境界,期间必然遇到劫关,只是遇劫时间、种类、次数、难易都因人而异。渡过的道劫越多,人的仙性就越稳固,即使仙身只半成,修行也不易堕落,但也有相反的,就是遇到难渡的劫关,被仙劫困死,反倒害了修行。
      道劫是修仙者高升的机遇,机遇愈大风险也愈大。昔年长留尊上的生死劫,乃十重天境至劫,劫灭的教训那叫一个惨痛。我小病小痛的,自当不是什么大劫,霍师姐亦如此说。但麻烦的就是,不知解法。
      霍医师说:“顺其自然吧,异劫如谜团,唯有观其态势、察其表象、细思其理,猜测谜底。”
      她便告辞回阁,每隔三日,定时来看我。

      事后我才得知,若非有纪师傅的先例,若非霍师姐大胆推断,我会被怀疑是心性染邪自作自受,到时万师傅再问不出证据,戒律寺的女师傅都要来“探病”了。所以自那之后我都对霍师姐心存感激,也得以与之相识,只是相处日短时尚看不出,她也有挺凶的时候呢……

      话说回来,我的古怪道劫不是一般磨人。病又不重又不减轻,害我限足半月、一事无成,我夜里盖多少都不暖,也不算得太冷,就是浑身难受,仿佛在淋雨,我在梦里使尽各种防水符术,还有好些无厘头的招,醒来都觉好笑,但没一招奏效。
      裘师傅问我以前是否渡过劫。
      我如实回答:“小时候遇到过一次小劫,耳朵像长了毛老痒,只有听乐曲才舒服,听多少都不满足,因为好像没遇着真正想听的。青园师父带我在戏楼逗留了十几天,没戏的时候也请戏班的人帮忙,让我听他们排练,直到得闻一首清寂的乐曲……我心里才觉得对了,轻易就好了。”
      裘师傅怀疑我道劫奇特,是跟青园师父练的心法特殊所致,又问:“你说你青园师父是修仙自成,他的道术就从未师法过任何门派吗?若知其根,再偏门,总也有迹可循。”
      “他道术驳杂……”我托着下巴思忆道,“好像……我冬剑山的师伯们都闹不清他的路数。”

      某日半睡半醒一通宵,至第二天夜里熬不住了,早早就爬上床。
      还未入梦时我意识到师傅仍在床前,迷糊地伸手,伸向白雾,说:“师傅,我想抱师姐睡……”
      不多时师姐果然来投怀送抱,可是我抱了一阵,竟觉抱着一团湿乎乎的雾,缩回手背转身不动了。
      大清早上师姐刚醒来就迎上我一张哭兮兮的脸,惊问:“冰杨怎么了?哪不舒服呀?”双手无措地摸我的头和脸。
      “师姐……哼嗯……我发现我不想抱人了……谁都不想抱了,怎么办啊……”
      师姐露出虚惊一场的表情,掿掿我的脸:“嗨,病情没加重就好。”

      师姐无法理解我的哀愁。
      抱人的嗜好早已深入我骨髓,成了骨子带出来的陋习,自打生来我就从未想过,嗜好也有可能会丧失!
      如果连抱人和被人抱都不喜欢了,我还是我吗?
      如果渡劫意味着必须失去自我,我的修仙人生是否太过悲惨?
      我从未有一刻如此在乎拥抱的美好感受,因为它像调皮的娃儿,忽然和我玩起捉迷藏的游戏。我急得到处翻找,见它一溜烟蹿过,钻出门缝,剩一只脚;我用全力抓住它的脚踝,它却整个化为云烟游离。

      师傅闻知我的怪梦,嘱咐我顺其自然,不要刻意达成什么,我下决心不再在梦中防雨,常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淋死,说不定就找回欺负师姐的兴趣了。
      我在睡前一遍又一遍默念“不画防水符、不摘荷叶、不贿赂雨师、不凿山洞……”
      结果我的梦境彻底凡俗化——我拿了把竹竿伞走在山林中,岩石上长着滑苔,阴雨漫漫深远无边。更神的是我还背了个背篓,背篓里是把琴?伞还是布制的,不是纸,伞布湿了雨,格外沉,撑到半路……伞筋断了!布面的水不往下淌,我为了保护琴,居然将伞扔进筐里,换琴入怀,勾头紧抱身前,毅然用自己的身躯为它遮风挡雨……
      我悲催的想象力啊!
      迷蒙中我觉被子浸过水般潮重,而修仙的长路,浸没在永不停歇的烟雨中,看不清所往。
      第二天我迷糊呓语就增多了,师傅、师姐、师兄、万师叔、朱师伯、霍医师集中到梨风院“座谈”,看我的眼神都很怜悯,就连门神般凶煞的朱士深师伯也慈悲了许多,他质疑霍师姐的医术:“假若她不是道劫呢?这孩子向来皮,难保不是修行受损。”向着我却凝眉不言,也不质问我偷看了几本邪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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