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卷一15、预先招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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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预先招呼
那时我无心庆幸运气好，刚好得裘师傅在场，拆穿了讨人嫌的家伙。
只被裘师傅那句咒语般的话在耳畔反复回响。
心结如此之重，怎么修仙？
我才领会到，过去爹娘劝我不要浪费修仙时机是多深刻的道理。
简直是人生的真知灼见。
连仙身都不保的话，还谈什么志向抱负？
仙身修定，人的体貌才不再随年龄变化。闹不好过个三十年、四十年，我还没开悟，能看起来比我爹娘老。
罢了、罢了，就算等到狄师父的年纪再成仙，我也还能完成师父养个成仙徒弟的愿望。
虽然我毕竟不想同龄人陆续踏上仙途、我干看着，直到我样貌能做他们爹妈。
可我如何能相信，不靠着时间的远逝，我能想得通、放得下？
……
我再次见裘师傅是到了夏初某日，我们班有几名大名鼎鼎的“御剑逐浪”还不合格的师弟，他被安排到我们仙班查看，顺便指点一下他们。
同出仙贵之家，男弟子和女弟子待遇有天壤之别。女弟子们不用勤奋用功，自有家人心疼传授功力。男弟子们可就不一样了，家人要他们刻苦，就算传授功力也绝不会在修仙之初就传，因为男人要吃得苦，要有保护女人的能力，否则谈起婚嫁来，女方家都看不起。
裘师傅把通不过的弟子御剑情况挨个检视了一遍，狄攸师傅似乎是怕我们仙班太丢脸，就拉我出来推荐说：“冰杨的御剑逐浪是班里最标准的。”好心好意眯眼命令，“冰杨，你走一趟给督教看看。”
我耸耸肩，乘剑就滑向了海上。
我想起上回照面的情形，估计裘师傅不对我留下坏印象就不错了，狄师傅真健忘，还拿我说事……
我顺溜无阻碍地一套御剑动作做完，标地转弯毫无迟滞，浮沉起落基本贴合浪势，自谓飞行高度也相当精准了，心情轻松地落回岸上。
说真的，我现在就剩这种纯技术活是班内强项了。
御剑逐浪要求剑身与海波起伏一致，最好随时与波面保持一至三寸的距离。这就是抬升内力也占不到便宜的课目，需要眼力脑力配合，预先模拟想象浪花下一刻的起伏位置和程度，时刻反应敏锐。完全无瑕疵是不可能的，除非大海随人心意而动。
我自谓表现还不错，看看狄师傅带笑的脸颊，回报一礼，正打算归队。
裘师傅清淳的语声牵引住了我的脚步。
“人的情绪就像这海波，看似无法掌控，其实只是你的心不够静。”他显然是在对我说话，“若你完全是静的，海面的一举一动又怎会不随时了然于心。”
我刚看向他，他人影已飘移了出去：“看着。”
竟是他抽出佩剑亲自示范。
班上弟子自然纷纷分散入海面去观看。
我按平日师傅们查看弟子的方式，在海面以上半丈的平行轨道，乘剑同速飞行，看得一清二楚。
他全程直立如腾云，轻松快速如驾雾，我从未见过有人御剑逐浪能上身不摇晃、甚至连手都不用找一下平衡的！
海面似产生一股天然斥力，承托着飞剑稳稳当当，在一寸之上浮游来去。仿若一叶翩舟顺风起航，全然不费劲、不需靠己身加力。
完美得不可思议……直至结束冲回岸上，我还回不过神，落地收剑发呆。
当时后悔之心无以言表……我又不知道我后悔个啥。
后悔那天给他留了不好的印象吗？可重来一次，“万死难赎”，我还会激烈地说同样的话。
班内其他同门也俱都傻眼地看着他。
恍神间，他走到了我面前，我连忙恭敬地俯首一礼：“督教师傅，你好厉害。”
他垂眸还了一句：“好好练。”我一个劲点头，他已走向那几名拖后腿的师弟去了。
几名师弟并排站立等待督教师傅指教，裘师傅却抱着剑，从排头走到排尾、又从排尾走到排头，似乎看着不老实的囚犯一般，看得几名师弟脸色都不好了。
“你们没有别的问题，就是不熟练。”他边巡视边说，“偷懒固然好过，但也太冤枉你们班导师傅了。”忽然转身向大海，“这样，限半个月，半个月后，做不到合格的，”他剑柄指向波涛，“我每天早晨陪他来这练，练到合格为止。”
……
不久后我才听说，我们仙班那六名师弟是故意的，他们相约定了不拜师，因为跟了确定的师傅，师傅一对几个的教，会看得更紧。他们宁可在仙班多耍几年，自懒得改掉御剑的毛病。
给裘师傅这么一激，他们没出半月就吓好了。
裘师傅提醒我“静心”，我自然知道重要性，可光想着容易，我状态起伏不定，有时大道清明，有时又深陷于内心的束缚，无力挣脱。
我在迷茫反复中，意外地等来端午之日探亲的梓云师伯。
师伯神通广大，居然从齐云山裘师傅师门长辈处打探到，裘师傅今年刚好打算收个女徒弟，跟她现在的女弟子做伴。
我们坐在山石树荫下合计，她信心满满，直表扬我运气好。我却是一脸的有苦说不出。
她见我欲言又止，不免疑心究问，我只好抛出其他师姐妹靠家人获取内力之事。其实最大的问题哪是内力高低，她让我好好表现，我怎么表现的啊？
我不好告诉她大半年来林林总总复杂之事，以及我的声名如何狼藉，只好搬出不如人意的功力层次。
她倒满不在乎：“嗨！她们行为不端你管她们。有的师傅看重真本事，看你内力不是自己练的，心里就给你减分呢。”
“这是蓬莱，师伯。”我叹了一句，不想多解释。
蓬莱弟子们依仗家人成风，督教师傅们看惯了，顶多觉得男弟子依赖性强该减分，女弟子哪有的事……何况门派包容此类行为，本就是为给贵族千金们一个体面好看的名次，保证她们拜上理想的师傅不显突兀。
梓云师伯竟也听懂了：“没事儿，别的师傅不用管，你善卿师傅这人应该有眼光……”
“他小弟子上年考的第七名，你觉得是不用人帮的？”我一心打击她，望她打消带我去见他的念头，免得闹出尴尬，“以我的能力，能进复赛二轮，就值得庆幸了。”
狄师傅跟我们说过，历届较保险能拜上师傅就是进入复赛第二轮的终赛，进入终赛也有没师傅选的，不进也有幸运的，但当然少。几百名弟子从初赛比至复赛二轮，剩三十二人。以我现下水平，在不在三十二人之列都难说。各年在仙班复读的弟子都等着脱离苦海，我新进来就想占掉一个拜师名额实属有点幻想成分。
梓云师伯鼓励地拍拍我后肩，仍道：“没事儿，先去说好再看，实在需要名次，回来师伯们再帮你不迟……”
我被刺激得一弹跳下山石：“不要！”
……
梓云师伯被我坚决不肯“作弊”的正直给打动，答应我即便是当届无缘拜师，多学个一年、两年、好几年，也让我凭真才学实参赛。可她依然没有减轻一丝丝拜会裘师傅的念头，我只好被她拖了去。
她早已问清，裘师傅不乐收礼，但若想带弟子提前去跟他打招呼，他会接待。只看徒弟的资质他喜不喜欢，喜欢没准就内定。
她当然知道走后门的人有多少，后台比我们硬的人又有多少。但她早就看出裘师傅不是攀附权势之人，不会轻易为弟子家族背景所动，所以她底气就足了。
但毕竟奔裘师傅来的人太多，所以师伯知道走后门也得动作快。虽然现下也可能有人抢了先，但太早了弟子们武艺还没学好，难得让师傅们眼前一亮，而今离试剑大会两月之期，时机不早不晚刚好合适。若能得直接内定的话，就甩掉了一整批后到者……
她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我们携手到了裘师傅的院舍，院名“梨风”，院中心栽有棵梨树，比房屋略高，结着仙梨，姿态优雅；小院布局清新别致。
“也许裘师傅喜欢梨树。”我心里想，“所以他会在梨花林看书。”
在师伯心目中，我依然是刚入门时那个全场最优秀的女弟子。裘师傅在茶座间对我们以礼相待，她口气大得似乎不相信他不会动收我为徒之心，我听得直滴冷汗。
师伯很聪明地用“缘分”表天意：“善卿师傅，听说你极擅长御剑术和符术，刚巧啊！冰杨的特长也是这两项。她以前的师父就是这两方面的强手，从小给她打下飞行和辨识符文的基础，再扎实不过，遇到您，算是投缘了！等于是她中断的学业，刚好又能续上……”
师伯边说边笑得欢快，像店家热情介绍招牌菜，我好想哭，我想说：“师伯，全蓬莱的师傅都知道我害了我师父，你还拿他跟我师父比，你咒人家呀？”
师伯为我考虑，冬剑山全门对我的往事都是守口如瓶，她自想不到我自己揭了底。
我也只能表情木讷，呵呵应对。
裘师傅显然教养极好，神色如常地、耐心地听我师伯陈述完，看了看我，说了句很礼貌的：“我考虑考虑吧。”
“考虑考虑”就是平日师傅们对弟子家人常用的敷衍之词，考虑来考虑去，就没有下文了呗。
于是带我出来之后师伯心里也没底了，我倒过来安慰师伯说：“别担心啦，我会好好表现的。”其实我已经做好下届再战的心理准备……
在蓬莱，每年底层仙班弟子竞技拜师的大赛会，叫试剑大会。另有三年一度的仙剑大会，是拜有师傅的弟子们参加的。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慢慢淡下去了，如若走运，说不定哪名女师傅看在我试剑大会努力表现的份上，不嫌弃我，我就不用继续混仙班。我想都不敢想再跟裘师傅扯上关系。
因为但凡有事，必是……始料未及的倒霉事。
某个夏夜，繁星满天，我如常在高差不大的崖谷空地修炼剑法……因为白昼较热，夜间凉风宜人，我喜欢上在蓬莱的夏夜练剑。
然而此夜来了另外的人。
我在天上耍着剑花，忽然感觉下方似有目光盯着，低头望崖岸一看，立时认出……雪雯师姐、裘师傅，还有两名中年男仙，应该是雪雯家人和家仆。
家仆提着一盏夜明珠灯，灯光亮如冰山映照，雪雯妆彩明艳、肤光胜雪，裘师傅形容素雅、白衣如洗。
我只好足压剑尖向地，斜绕落到他们跟前，收剑道声好：“督教师傅好。还有雪雯……”我刚想随便问问你们怎么会在这，忽然脑瓜子灵光觉着不对，立即改口笑说，“这是你爹爹吗？”
雪雯僵着笑脸说：“是啊。”
雪雯的爹爹及时开口赶散尴尬的气氛：“哦，是你们班师姐妹啊。”友善地对我解释，“我来看望雪雯，刚好碰到裘师傅，让师傅帮指点指点雪雯剑法，是吧，雪雯，”他回看女儿，“你演练几招给裘师傅看。”
刚好碰到个鬼啊……我明白过来他们在干什么，顿生窘迫之感，笑都不自然了。
雪雯爹爹带着她来拜访裘师傅呢，就跟梓云师伯带我去拜访他一样，想让女儿亮几手给师傅看看啊，不料碰到我在场……哎哟我在这瞎掺乎个什么劲啊！
“呃，这样，你们继续聊，我就不打扰了。”我立马笑靥如花告退求解脱。
我刚背转身去走了一步半，忽然一个声音害得我第二步都踏不结实了。
“温冰杨，”裘师傅叫住我，“先别走，留下来跟同班过个招吧。”还对雪雯她爹补充道，“一个人练剑没什么好看，两个人才能看出高下。”
作者有话说第64章 卷一15、预先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