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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卷一14、万死难赎 ...

  •   14、万死难赎
      与倾闻师傅畅快地聊了半个时辰,我有了兴致练功,就和他道别了。有弟子从远处过望见我们,回到校场难免发现师姐妹们消息灵通,看我的眼神不寻常。就连邻班气氛都不对劲,有个女弟子酸溜溜地说:“他肯定不知道,她连自己师父都害死。”另一个有点缺心眼地答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啊,他班上弟子不说啊?”
      我才猛一拍脑袋——原来如此!
      我怎么那么反应迟钝呢!我现在可谓劣名远播,大小仙班无不流传我害死师父的劣迹,甚至有的传成“她杀了她师父”。
      难怪倾闻师傅闭谈。我还自我感觉良好,乐颠颠拉着他聊了一早晨,晨练时间本来就不可能不被人看到的……我快被自己蠢哭了!

      我曾为了退礼将过往和盘托出,师姐妹们不舍得不利用,不知从何时起帮我四下扬名。我从落华仙境回来就发现了的,只是我想得坦然——事实如此嘛,凭什么不给别人说?说就说,就当提醒我莫忘耻辱。
      于是关键时刻我忘得一干二净。倾闻师傅肯定是以为我会想到,他第一句就问“你不知道你挺出名吗”,那么显而易见的答案……
      我真服了我自己了。

      得,明明关系都够紧张了,我还顶风作案。明该知道,我和倾闻师傅说说笑笑,会让师姐妹们怎么想……我就是自找的。
      她们怀疑我到倾闻师傅面前,把她们筹划撤换班导之事捅了出去,簇拥着雪雯师姐来威胁我说:“温冰杨,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你会装可怜、使离间计,我们就怕你!动动指头让你一辈子考不出仙班你信不信!”
      我开始没听懂,以为发生了别的误会,迷糊道:“怎么了?”
      “还装!年前是谁大义凛然拒绝换班导了,而今倒私自去巴结!”雪雯愤恨中红着眼,“你以为你跟倾闻师傅说我们坏话,你就能翻身了?想得倒美!文教司里的事,没有证据你就是信口雌黄!”
      我一下子气着了,立起驳斥道:“谁稀罕说你们坏话!我说高兴的事还来不及呢!真扫兴!”
      我面无惧色抽剑而去。
      其实我不想把关系推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她们摆的脸色……让我不还她们点脸色不舒服。

      这一争执,我对于和好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我想靠增强剑术、缩小差距来寻求满足感,也只是杯水车薪。有限的进步不足以给我带来胜算,惟能给我一点自信,在课余同班都蜂拥去看名师后空无一人学堂内自我肯定。
      练剑能使人暂忘孤单,又如何能解除寂寞,我每天跟人说话少了就觉着口里有只跳蚤作祟,老想动嘴皮,甚至开声少了嗓子都痒痒。邻班的师兄弟们还来惹我我能不惹回去吗,渐渐地就打成了一片,搞得我都当自己是个假小子了。
      瞿枫师兄因为我被罚的事情过意不去,一直待我十分友善,欣柔因此怀恨在心,我看着她撒泼瞎闹满不在乎,还有点乐在其中。事后我偶尔反省——温冰杨,看不出你还喜欢招人恨,你还以别人的痛苦为乐趣啊?
      但是我任由事情往坏方向发展。
      春暖花开,正是交游好时节,门派中也是繁花玉砌、百鸟啼鸣。树木抽枝发芽,芳草迅速蔓延。瞿枫和师兄弟们约我赏花数回,这一日我无奈练功急于求成受了内伤,还不肯消停,练剑又受外伤。
      师兄弟们问到状况,就纷纷仗义解囊,拿出自己家人给的伤药。
      我只收了一种常用的药,无奈劝退他们:“都收回去、收回去吧。我又不是药坛子,能用得那么多?”
      他们不肯走,我就让他们一同到梨花林里坐着闲聊。
      瞿枫详细询问了我的伤情,还用功力给我疗内伤。
      我们一前一后盘坐,梨花香雪铺满地,清甜的味道随风阵阵飘过鼻端,让人直想逐风而去,多吸两口。
      不一会儿另一个班喜欢樊欣柔师妹的师兄蓝赟带着欣柔来了。
      我想无视他们,可蓝赟拉着师妹的手径直走了过来。
      他一脸正气凛然,把师妹往我们的方向轻推了一下:“你自己看!他在干什么!一群男人围着的女人,他才有征服欲吧。”
      “蓝赟,你嘴巴放干净点!”瞿枫立刻抽手指住他,厉言相向,“你要骂我可以,别连累师妹清名!”
      他们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了。瞿枫对欣柔并无情意,可蓝赟因为欣柔把心放在他身,就老找他麻烦。瞿枫一直挺反感他的。
      “她有清名吗?”蓝赟步步走近过来,面色逼着瞿枫,手却指准了我,“她害死自己的师父,有错吗!瞿枫,为这样的女人,你屡屡伤欣柔的心,还不容她实话实说!你知不知道你前天晚上那几句话,欣柔眼睛都哭肿了!”
      蓝赟师兄模样不见得差,鼻高眉挺目深邃,可总也没有瞿枫师兄坦荡的君子之风,甚至每每说起难听的话来给人一种阴险之感,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我回想了一下前夜情形,果然和他说的对得上。欣柔和我不住一屋,但前夜她哭着回院,师姐妹们好生劝着她进对面屋的时候,向我投来冷嗖嗖的目光,我并没意识到她哭还跟我有关。没想到竟是瞿枫因为她卖力坏我名声,指责了她……

      “呵,你要安慰她你自便。”瞿枫毫不心软地冷着脸,侧挨近来人,明明白白咬出四个字,“别、来、烦、我。”
      蓝赟却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找打样:“你今天必须给欣柔道歉!”他手势随着话音猛震,又握上剑柄道,“否则亮剑!”
      “就你的剑术,我没兴趣领教。”瞿枫不悦地说完,反身招上我们想走。

      蓬莱的试剑大会每年举行一届,所有仙班弟子学期满一年就可以报名参加,所以最快的一年就能拜到师。但也不乏一些人很多年都熬不出头的,尤其一些贵族托门派帮训练家丁,家丁们没有受关照的待遇,只能靠实力和运气拜师,拜不上在仙班学几年走了很正常。
      蓝赟身为贵族子女也在苦苦煎熬之列,就不正常了。他考了六届,没有师傅收他,因为他戾气重、仙心不正。从前蓬莱就有过好几起弟子入魔事件,师傅们选人自然多个心眼。
      但现世心清正直之人,本就寥寥可数,他世家背景不浅,如果剑术还过得去,文教司总会劝说一些师傅收下他的。偏生他试剑赛会闯阵的初试分数,次次低得让他家里人都不好意思要求文教司给安排。他武艺差劲到属于给他一身内力他都驾驭不来那种。他人并不笨,胆子也不小,可就是心思太花,成天打师妹们主意,没认真学过。他是仙班“名人”,我们刚来就听说他每届换一个追求目标,都没追上,而且脸皮特厚,别说骂,就连把他告进戒律寺都没法让他退缩。
      他居然激瞿枫出剑,又没有带任何帮手,就他的剑法,白白伸脸给人打?
      别是玩什么阴招。
      故而我也坚决同意走人,头也不回朝林外迈步,却见蓝赟反飞过来落在前头,剑横挡身前拔出了一半:“出剑!”目不转睛盯着瞿枫的举动,对又快气哭了的欣柔说,“欣柔,今天我就让你好好看着,他是怎么维护这个贱人的……你该不该对他死心!”说罢拔剑嘶喊着冲了上来,犹如不怕死的士卒在战场高举兵器冲杀。
      瞿枫佩剑未动,抬手用功力一个格挡,白光电影闪逝,遇力而现、离力而消。
      蓝赟自未甘休,飞起半空扬剑高举,凝光聚力:“温冰杨这个贱人,欺师灭祖天打五雷轰,死一万次都不足惜!骂她几句怎么了?她本就该死!”他一剑猛劈下,却见瞿枫依然靠防御法术硬扛住剑刃下压之势,边加力边激将道,“瞿枫,出剑啊!你装!我看你能装多久!我骂到你装不下去为止!”说着又开始骂不绝口,“温冰杨这个专会勾引男人的贱种,起初连她们班那老头都不放过,现在又勾引上倾闻灵仙。你是不知道吧,她跟她美人师傅在山上唱‘郎情妾意’,唱得有多欢啊!”
      瞿枫终于忍无可忍,剑光一划:“闭上你的狗嘴!”
      一剑仰天挥出,快得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真的划中了蓝赟师兄的嘴。
      剑太锋利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片刻之后他面上一大道划痕冒出血水来。他伸手抹去血水,血珠还不断往外冒。
      原本别说瞿枫师兄,我都想抽他。他骂我无所谓……倾闻师傅惹着他了?
      可看着他带伤不死不休继续拼命,明明被打中好几掌却没见用毒什么的,反倒眼神中流露一丝得逞的笑意,我就惊醒过来了——不可以!敢情他自己拿不到名次想把瞿枫也拖下水!
      “瞿枫!”我大喊,“别中他计!”
      欣柔也又哭又恼地喊:“别打了!”
      可是他们两剑叮叮当当交击数次,已经往林外的方向飞速推去。
      我们连忙驱剑追赶。
      我一边御剑一边用内力扬声:“瞿枫,别理他让他骂!故意打伤同门会被罚禁赛的!”
      我飞行足够快,赶超过他们连忙顿止住,只见打斗动静已引得近处的师长弟子们乘剑流汇近来了,心里暗叫不妙。
      我好不容易闪身插到了二人中间,面向瞿枫道:“快停手!”又回身向还想出剑的蓝赟,冷肃道,“欺师灭祖不敢说,不过你说我该死,你说得没错。”我毫不退避,迎着他欲动未动的剑逼上前,字字声响震空,“我的罪过,万死难赎!”
      蓝赟听呆住了。瞿枫收剑落了地,我和蓝赟也就落了地。
      话声内力加打斗余力齐作用,使得梨花扑簌簌漫天落舞。
      我发现狄师傅焦急地近前来,另有来围观的弟子,莫约二十来人。我心念电转,庆幸狄师傅在,因为他一定会听得进我的解释。
      然而我刚想好怎么陈辞,蓝赟恶人先告状,捂起脸上的伤口,朝我们侧面的方向用内力扬声道:“督教师傅,瞿枫先出的剑!温冰杨害死她自己师父,蓬莱上下人尽皆知,我不过说了两句实话,瞿枫就要打我!他们平日私会谈情说爱的,所以他才这么帮着这个邻班的师妹!”
      我转身一看,十数步开外,飘舞的梨花间,白衣的裘师傅手执一卷柔软的书,伫立迎风,乌发黑亮得比梨花扎眼。风遇着他都似化开了,微扬他袖角起弱浪。
      狄师傅斥责蓝赟道:“胡言乱语!冰杨平日里最是勤奋,怎么可能有心谈情说爱。”转身忙不迭走向裘师傅解释,“督教,是这样的,冰杨害了她师父那事,她是失误,这孩子平日特别用功,也特别后悔,一心想赎罪来着……”
      裘师傅只平淡地给出一句:“心结如此之重,怎么修仙?”他不带责问也无寒意的目光看向我,我顿觉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冷水……

      是啊。
      怎么修仙?
      我怎么就没反省过,我功力增长缓慢是修仙根基先出了问题呢!
      我心境不对了,再怎么落后都不冤枉。
      我不但失却修仙该有的淡泊心性,我还有了满心的情绪,心绪激动、情绪多变。
      可是我做不到放下烦扰。
      尤其是,不可能放下对师父的愧疚。
      可我若因着悔恨修不成仙,又岂是师父想看到的呢?
      师父就曾眼睁睁看着我前两任师姐病终了,我若是也修不成仙,拿什么告慰师父在天之灵?

      我脑袋里嗡嗡作响,狄师傅、瞿师兄、欣柔、蓝赟和其他师兄弟再怎么辩论解释,我都听不到了。我只知道蓝赟话最多,后来裘师傅抬了抬书页,面不现怒意地说了句“我方才在林子里看书,你吵着我了”,把他所有谎话堵了回去。
      裘师傅就是最好的证人,蓝赟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落得罪罚,我们半年内都不会再见着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卷一14、万死难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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