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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卷一04、师徒默契 ...

  •   04、师徒默契
      可怜我直到十二岁,都没得摸过一本曾经风靡仙、妖、魔三界的《骨画传奇》,读的都是其它情节能看出漏洞的传奇文,要不是有《妖神出世记》,我也没底气跟夫子当堂叫板。
      在我出生前,各门派还只是自行禁止《骨画传奇》在门众中流传,后来变成了暗中勒令禁足阁把《骨画传奇》全数收回封藏,书自然从铺面上销声匿迹了。
      我第一次得到它,还是师父降妖时从小妖包袱里抖出来给我的。
      师父提起《骨画传奇》,对磕头如捣蒜、拼命求饶的小妖说:“这本书就送我丫头了,放你一马,下不为例。”还扔了一串钱给他。
      小妖收下钱串,连滚带爬出了洞穴。
      回到客栈,师父三下五除二收拾完包袱,当夜就带我离开了临宿的仙镇。
      我困得眼皮打架,问师父为什么不能好好睡一觉。师父说:“遇到敌人得多个心眼,你知道为师为何查那小妖的行囊吗,因为他说他是山野精怪未必不是为活命撒谎。除了《骨画传奇》,他包里还有一样东西——擒天殿的打更令。要是在客栈再耽搁一夜,被他同伙找上门,咱就麻烦了!”
      我才明白为何那小妖吓得要命,原来是怕师父看到打更令把他灭口了。
      对于擒天殿这种大势力,我们师徒两个孤身在外,自然是惹不起。
      但师父更是正直之人,那小妖只是行骗、罪不至死,师父就宁可携我远远地避走,不为确保安全把他灭口。

      在我心目中,青园师父是心地光明的典范,他对我的爱犹若高山巍峨,又如冰雪纯净。
      这也是为何我反感长留尊上对于弟子的感情一再回避,以至于不懂至尊高位上他的难处,更无视了他空明的心境。
      小的时候师父常常抱我在膝上玩,师父的结拜师姐、冬剑山仙派的梓云师伯就老是看不过眼。
      各道门习俗类同,“师伯”、“师叔”、“师兄”通称男女,故而我喊师父的师姐“师伯”。
      我年幼不省事,见师伯抢着抱我我还得意,哪懂师伯心里想的“男女之别”。
      也许是天性【间隔】爱与人亲近,我天生就喜欢拥抱的感觉,小时候喜欢被人抱,长大了就喜欢拥抱人。
      娘说我出娘胎会说的第一个词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抱抱”。在记忆中,我每回和师父说这个词,都能得到满意的回应,可知师父抱过我多少回。
      我就是赖着师父的怀抱长大的。好在我也不排斥别人抱。所以梓云师伯为了矫正我的坏习惯,就一边数落师父:“看你总是抱她,抱出依赖来了。”一边循循善诱我:“以后只许给师伯抱,不许给师父抱,知道吗。不听话的话,师伯就不抱你了!”
      不管是谁,对年幼的我说“不抱你了”,都会产生威胁效应,故而我只敢在师伯看不见的夜里偷偷跳上床、钻进师父的怀里了。

      开始时梓云师伯不知道师父夜间坐在榻上读书,我有光顾的爱好;结果某天我寻常地在师父臂弯里看着、看着同一本书,看睡着了。也许是那书真的很催眠,师父懒得把呼呼大睡的我抱回我闺房,也倒头睡了。我们就同床共寝了一夜。
      深夜发生了意外,有人被妖魔寻仇,死在了冬剑山门客院。
      第二天日头未出,梓云师伯就急急到客院拍师父的门:“青园,快起来,小丫头不见了!”
      原来她担心我们安危,先去我卧房找了我。
      我只知道师伯不让师父抱我,却不知道一起睡了一宿更为严重,整理好衣裳,头发还乱着就拉开了门,甜甜地叫:“师伯,我在。”
      ……

      从小到大,梓云师伯为我和师父难舍难分的关系操碎了心。
      她先是系统地教会了稚龄的我各种男女之妨,然后对阳奉阴违的我不厌其烦地敲打,最后我自觉遵行了,她绝望了。因为我学会了和师父眉来眼去。
      “师伯,抱抱。”幼年的我脸皮薄,每回惹她生气了就张开小手求和好,生怕她想起说过不抱我了。
      长大的我脸皮厚了,主动跳上去一把搂住她,悬空晃荡着脚:“我知道师伯都是为我好……”
      ……

      梓云师伯很难不发愁。她常常警告师父说:不和徒弟闹清楚辈分,小心落得个白子画的下场。师父却以此赚她帮收集杀姐姐的传记给我。

      有一回我好奇颇讲正邪之分的梓云师伯何以对杀姐姐格外宽容,就躲在书房书架后偷听。梓云师伯注意力在与师父的对话中,没发现有外人。
      只听得师父赞道:“哟,《七杀殿传闻集》,这你都能弄到!”
      “嘘!”梓云师伯防贼似神秘兮兮地说,“千万不能被人知道,我没收来的。”
      “放心,”师父弹弹书皮,“丫头会保密的。”
      梓云师伯仍不放心地问:“冰杨最近怎么样了?你们师徒两个孤男寡女在外游历,你是游戏人生无所谓,可冰杨年少单纯,难保没想过不该想的。我说你啊,就该多收个徒弟,你又不听……”
      “没事,已经好多了。”师父不客气地把《七杀殿传闻集》卷进袖,“她现在对白子画没兴趣了。”接着大言不惭吹嘘了一番:他怎样鼓励我看各种史书的杀阡陌外传,并且告诉我杀姐姐才是对小骨最好的人,而不是白子画,成功使我对师徒恋兴趣减淡……然后煞有介事地总结说:“这就叫一物降一物,知道吧。年轻人,你越是一味制止,她就越是好奇。企图控制年轻人的想法,那是傻,顺其自然引之导之,才是真正的施教之道。”
      梓云师伯自然更加卖力搜集禁书了。

      当把《七杀殿传闻集》抱上手的时候,我郑重其事地对师父说:“师父我爱死你了!”师父一捶桌,把刚喝的一口茶硬鼓了下去:“唔!口没遮拦!”我笑得翻在床上。师父喝茶的功力就是好,他总能在笑破之前,把茶水瞬间咽干。
      师父不依不饶指着我警告:“丫头,下次再在我喝茶的时候乱说话,书全没收!”
      我做了个撒娇的鬼脸,心里洋洋得意。
      反正师父的警告从来不会兑现的。
      反正师父喝茶从来不会喷的……

      我们居住的客院外松竹常青,风声悦耳,刷啦啦一片划去,倏啦啦一片袭来,呋啦呋啦左右摇摆,人在屋里笑,常有枝叶动静为伴,还有蝉鸣嘶嘘。
      就好像整个院子都笑抖了。

      梓云师伯曾多次建议师父给我添个师弟或师妹,一来避嫌,二来有竞争能让孩子更勤奋。
      她殷勤地帮朋友家的孩子介绍上门,甚至先来打通我这层关系。
      满院嘻嘻刷刷的竹叶声中,她抓着我两只胳膊,俯身看着我,用亲密的商量口吻说:“冰杨啊,你喜欢师弟还是师妹啊?”
      摆明二选一。
      我很贴心地回答:“都好啊。”进而补充,“要是有师娘就更好了,师弟师妹都会有的。”然后目光期许、一脸纯真地问,“师伯,你为什么不做我师娘呢?”
      ……

      我虽然从没想过发展师徒恋,但对师父的感情世界也是充满遐想。
      我常常研究师父和梓云师伯之间是怎么回事,结果那日被问到点子上之后,梓云师伯跟我讲了师父不曾提及的往事。
      师父并不是只有我一名弟子,在我之前,先后有过两位师姐,因为是凡人出身,心怀执念,修仙失败,病老而终。
      师父心底里就留下了阴影。
      第一位师姐病逝,他尚且不服输要再挑战一回,第二位师姐也死了,他就申明不能再误人子弟了,第三回,老老实实收个仙家的小丫头,养大养成仙,以弥补上两回合的遗憾。

      师父始终没有收新的弟子,也不教我与人争胜,只鼓励我超越自己、和他。

      七岁起,他便送了禁足阁全彩珍藏本的《云顶天宫图》给我,书套里是一堆方形图片,根据图片标号挨个摆开来,正是幅巨大的南海云宫全图。图片花花绿绿的,对于理智稍长了、玩心还未减的我,是再好不过的益智玩具。
      师父说,他在每片图页的背后画了相互连通的仙符,等我的功力长进了,就能激活其中部分仙符,仙符的难度层层递进,待到我修行与画符时的师父齐平,便能将所有仙符同时点亮;那么它们会融合衔接,在云宫图分区的背后形成经纬线,我就能得到一张完美拼贴的云宫分布图。
      南海云宫是花千骨成为妖神与仙界敌对时所居的云上宫城,其间的故事若写出来,是令仙派师长们最惶恐不安的。简言之……非礼无视。云顶天宫有太多令人想入非非的传闻。
      羡慕其华美,是善恶不分。探究其过往,就是动了邪心。
      是故梓云师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同这种教法。
      “青园,你给她天天看的什么啊。”小院风清,她一脸忧急地夺过我手里的图套,扔在了石桌上,“她都多大了,你还鼓励她贪玩,她是时候巩固道修、清心禁欲了。”
      “先学会做人,其它一切不急,她学得多少算多少。”师父耐心地拨着茶盖、吹着茶汤,茶盅里飘出水汽。我也忍不住打开桌面的茶壶盖,吹着玩。
      梓云师伯无奈地夹起云宫图片:“你就是这么教她做人的啊?”
      “游戏能使人知百味。”师父看向玩得开心的我,目中有慈爱和欣悦,“知人生百味,才能在复杂的世情中明辨善恶、了悟天道。”
      我跟师父对了一眼,咯咯笑了。我笑的是被我吹跑的轻烟。
      ……

      虽然不懂师父说的深奥理义,但我从师父的眼神里,总能读到“满意”。
      别的师长教导弟子,都要不断约束弟子、纠正弟子的过错,甚至有错误及时惩戒。
      可我的青园师父,从来没有责罚过我。我会莫名其妙地自动认错。
      我做的一切好与不好,似乎没有任何必要欺瞒于他。
      我再怎么疏懒、再怎么贪玩,他也都一笑而过。
      有一回他交代的功课我没完成,我垂手在衣服两侧揪着,扭捏地认错:“师父,我又玩忘了。”他就捻捻胡须,斜俯我一眼:“丫头,你学慢点好啊,哪天给你都学会了,超过师父了,师父还怎么教你啊。”
      “不会的。”我咬咬嘴摇摇头,“我离师父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丫头,你知道十万八千里最快能飞多快吗。”
      “一个筋斗。”我顺答,然后……嗯?

      在师父的眼中,我始终值得他骄傲。
      不论我学问、才智、武艺输或赢了别人,都不影响他向人夸耀——看,只有我教出来的徒弟能跟我这么默契。
      我也时常傻兮兮地点头跟师父并立。

      师父唯一叮嘱我必须学好的,是御剑飞行。为什么?打不过跑啊,跑得掉总能东山再起。
      是以跟师父降妖除魔这么多趟,我几乎没遇过险,都赖他没事就带我练习飞行。
      但我并非没有勇气,我常常是跑着玩的,跑得乐呵。大了些我也会主动过去帮忙,因为发现了不跑也会得到表扬。
      然而,我就是不懂得努力,不论信心和勇气鼓得多么足,不努力就没有长进,仍是个真理。

      我从不肯多下工夫练功,也做不到一心一意钻研一门学问。师父的名言是:“人生在世,修身养性是第一位,喜欢什么学什么、不喜欢不学,就是修养性情。”我即引为座右铭自我安慰说,师父最上层的功夫也是喝茶、不是打架。
      我一边沏茶一边讨好地对师父笑道:“依徒儿阅览史书之见,师父最似儒尊,师父,您不会是儒尊隔代的密传弟子吧,那徒儿不也是长留门生了。”
      “咳嗯,丫头,”师父眉毛一跳,敲动了小茶几,“奉承人不能顺带往自己脸上贴金。以师父的功力,也就堪堪考得进长留吧,要是再捎上你,就连门都入不了了。”
      我恭敬听完,双手奉茶道:“师父教训的是,师父请用茶。”
      ……
      师父并非对我疏懒的后果视而不见,只是狡猾的我无论做什么都能对他的胃口,他也就只好认了,说:看,只有我教出来的弟子能这么聪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卷一04、师徒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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