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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卷二58、走到哪去 ...

  •   58、走到哪去
      旁座可能有人认出了我,眼神瞟我们,低声窃议,反复好几回,尤其是在我掀起面具吃东西的时候。
      但戏曲在上演中,戏友们通常不会在看戏过程中做出打搅别人的举动,尤其是在茶楼上、比较正规的看台,况他们看不到我全貌,不能确认身份。
      是以我安心在座,准备等戏快结束时再溜后厨去。因为我今日显出了和敏婵过于友谊的亲密,要是被戏友围观目证,传到阁老们耳朵里,就够我头疼一阵的了。

      谁曾料想戏曲结束时,楼主师傅上台用内力扩音宣告:“各位戏友,抱歉!突发状况,半个时辰前,东海的月支国遭魔派进犯,冲突严重,妖魔不知何故,屠戮无辜之人泄愤。故日前排档的戏都暂且停演。待形势稳定,会张贴布告恢复。请大家有序离场,不要乱!”
      《齐孙子传》是本长戏,分天次才能演完。敏婵回家一趟整理好物什,至年关还有一段空闲,我们原打算她过后再来玩的,可惜暂时是没着落了。
      月支国离岸有一定飞程,但有频繁的生意往来,提香镇的居民对之绝不陌生,何况还有的有亲友在那须得担忧。
      楼主师傅说着“不要乱”,满场早已乱糟糟。若惊雷投于场地中间,人流作鸟兽散。
      旁座先前窥看我的姑娘和小伙儿们蹙起眉,面有惶恐色,他们的话语淹没在众论中。我相信他们也不会再有心思来求证我是谁。

      我和敏婵坐等别的人先退出去,待到楼上稀疏了,我自要去找人问军情,而阁中早有人上楼来汇报。
      一看,不是别个,却是奈缘浅带着三哥和含纤师傅。奈缘浅走在正中靠前,步履生风,仿佛她是主心骨,三哥和含纤师傅是给她陪衬的。这可把我恼着了。

      “敏婵,”她亲热地迎过来,“好久没见你了……”
      我瞬间起身挡到敏婵前面:“缘浅师傅,你转移得挺快呀。”
      “不快,哪里快。”她笑着应我的话,实则目标还在后方,继续望敏婵道:“敏婵,我刚知道你出师了,你都不来封信说一声。”没有埋怨,倒是知趣的眼神溜过我,做出善解人意的样子,笑道,“我知道,你和少阁主乐得有独处的机会。放心,我不会插一杠子在你们中间、我没那么无聊招人嫌的。”她掩口笑得柔美,“我只是想送送你嘛。”
      亏她找得理由给自己台阶下,却不知敏婵早已无意给她好脸。
      敏婵出师之前,冰杨师傅告诉了她奈缘浅原系擒天殿的丝蔓,利用她的好心混进我们书阁为卧底。数年的师徒情分,终究是胜过了她对奈缘浅的迷信。冰杨师傅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再不是虚浮做派的奈缘浅能撼动的。
      敏婵挺久没给奈缘浅去信了。奈缘浅装作很懂女儿家心事的样子,自圆其说得动听。
      而敏婵只是撇开我,正立她面前,冷淡地说:“缘浅师傅,你从未需要我救护,我也未曾有恩于你,过去我傻,就当误相识一场。今后不必再往来。”
      “敏婵,你这什么话……”奈缘浅装得无辜不解,面带柔软的伤情,犹欲分辨。
      敏婵强硬打断:“我不会再听你半字蛊惑。”转看我道,“新辰,你们议事吧。”
      奈缘浅伸手来拉敏婵,敏婵用力一挣:“别装了!人在做、天在看,舌灿莲花,不如行得正、走得直。你真有心向善就拿出行动来,没必要辩解!”

      敏婵不能直言她是魔派暗线,但冷拒之意已十分明确。
      三哥和含纤师傅见此僵局都有些意外。
      我却坦然,当做无事,挽了敏婵,再将他俩招到屋内问月支国祸事的详情,顺手掩门,把奈缘浅一人晾在外。三哥原不站奈缘浅那边的,含纤师傅对奈缘浅也无甚偏向。奈缘浅大约知道挤进来也是受冷落,过会儿就没影了。

      “少阁主,敏婵姑娘是否要留宿在戏楼?”含纤师傅先行关心我们道,“因为多年没应战了,月支国起先大意,被妖魔打破防线肆意逞凶,这会儿却也义愤之极,招了近海的仙士,返回去追击。妖魔自不甘他们攻到妖魔界内。海上的战事恐还在进行呢。”
      “我不怕的。”敏婵小脸严肃,握拳颇显坚毅,“遇到妖魔凶残,我也可以手刃几个。”
      “别,”三哥一副头疼表情,“咱连妖魔为何发难都没闹清楚呢,犯不着搅和进去。”
      他在东海出巡的日子,都住在提香分苑,我刚想问他是不是今日出海见到了战况。
      敏婵正气沛然地辩驳:“不管为何,残害无辜就是不对,遇到就该制止、惩治。”
      “哎!”三哥懊丧地叹,勾头插着腰,一副憋着话的样子,终归抬起头不吐不快,“敏婵姑娘,你要明白,新辰是一阁的少阁主,他的一举一动代表着书阁的阵营倾向。你说你老这么见义勇为,咱少阁主能放心么。可他又不能和妖魔对着干,他身后还有数万阁众,他得平衡和仙凡界、妖魔界的关系,以保全阁平安啊。你得体谅他的难处……”

      “我知道……”敏婵有些窘迫和不好意思,“我该出头的时候,不愿缩着手脚,但都是我自个儿的事……我不会拉上新辰一块的。”
      越说音越虚,她许是自觉理论站不住脚了,她若涉险,我哪能置身事外?
      但在我心目中,她本无须为此抱歉,她伸张正义并无不对,虽有难处,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嘛。所以我不想纠结无谓的议题,引三哥转言道:“三哥,你们龙队遇到了兵斗?”
      “离得蛮远的。但海上空旷,我们望见了。”三哥缓下语速来,话音沉重不减,“听逃出岛的人说,为首的是夜枷三魔。夜枷三魔冷血屠夫的恶名,你也不陌生了。过去他们是四,因为违反派规、私下捉捕仙童,被程先生杀了老二刀牙。剩下仨如今住在魔界的封地,老大雄涅是封地的领主,名义上是分部的,实则暗投诚于波耶亥棘。按理他们是不敢擅自调动擒天殿军队的。我们目睹的妖魔军,穿着像他们分部的私兵,就是些侍卫之类,为数不多但魔功狠辣。他们公然越过擒天殿总部进犯仙国,还肆意行凶,不可能是一时心野想搜刮财货,总得有适当的由头,在魔尊那儿说得过去。不然,他们还想为此送命么?去长留应能打探到第一手消息。敏婵姑娘若是怕家里来人撞到,龙队顺道送她去长留借宿也行,只是她不能路见不平……”
      敏婵撇撇嘴角:“我懂啦。不去长留也行。”她拍胸口豪爽地道,“我在戏楼混迹我家里从来不管。我待会就让丽儿捎信报平安。”
      我熟思了一会,微摇头:“今非昔比,你身为蓬莱刚出师的弟子,被族人撞见与我们处得熟,总是会惹闲话的。你家府没什么厉害的仙卫,你家人若担心,派人来接,没准又借你商伯父家的人手。你那伯娘话挺多的……莫给她编排你了。”
      敏婵素不在意他人非论,其实她年纪轻轻就顺当登仙、武艺超群,不知有多少人眼红。因为眼红,就拿她爱逛戏楼说事,在亲朋好友面前当笑话论,找回自家的优越感……
      敏婵无所谓,我还是帮她多留个心眼吧。
      “我们同赴长留,”我直截定论道,“三哥,你们龙队和记事先生们,再加我和敏婵。我去旁听,敏婵去暂住。”
      “你们路上当心啊。”含纤师傅叮咛。
      ……

      长留的群山四季不改花木纷繁,清流奔涌交织如符画,水瀑壮美而宽窄有度,如半透的绫罗绸段,在海风中飘洒。
      说来长留的秋月不输春朝,可戒严的气氛比严冬还凝滞得厉害,那一层层看不见的结界圈旁,俱是把守的弟子。御剑的光流横过,道道划断直落的水路。天光照亮,水瀑的弧度也似扩大百倍的剑光。
      满岛兵攻之气,防守得密不透风。我们亦只有依靠神龙为通行法宝。
      神龙很难错认主人。不可能有妖魔化作我们的模样乘它们前来。所以认识的弟子见到,即用宫花帮忙打开结界。
      但龙儿就不必上岛了,它们结队乘风上天。

      长留的结界扳着指头也数不过来,都交给带路的人解决,我们尽管往里行。
      借宿处离师门重地还差个三五层呢,两位记事先生已表示被一路来的各种光晃了眼,我们即去落座喝茶歇脚。

      上了长留,就不好再与敏婵黏在一块。看完她的住处,我与她不舍的暂别。
      三哥忽推开门来叫我:“少阁主,隹渊仙长!”他斜指远距的空域,我看那凌空飞着群人,如雁群将达落宿地,正有下降之势。
      何止隹渊仙长,只是飞行轨迹移动快,不好识别;唯认得出隹渊,与在云宫一战中领兵架势近似。

      我立即随三哥出门招了我们的人,齐去他们入结界的方向。

      不料我们见到那群人的领队,不是隹渊仙长,竟是幽若掌门。
      幽若掌门携了个相貌卓绝、身姿却柔弱如幼荷初立的女孩子。女孩眼眶还是红润润的,衣饰像是脏乱过后术法整理了,佩的宫绦尚断,钗子缺了镶珠,人却站得直挺挺的,悲容不悲,反倒很有隐忍的意味。
      为掌门的仙队打开结界的弟子们都瞧得出奇。
      接风的如意元君上上飘最是藏不住疑惑,大眼盯在女孩身上问:“掌门,这小丫头魔气不轻……哪来的?”
      幽若掌门俯面看着不显怯色的小女孩:“无碍的,她是悲愤过度,往后会好的。”
      她慈怜地摸摸女孩的后脑,若神女般柔雅贞静,泛着博爱众生的光华。
      清瘦的女孩转开身,步履不急地走出去,走到疏松的人群外围。

      她看了过来,看着远方的景,看着长留的绵缈云山,恰也见着我们。
      群仙向她汇近,少时也皆投目于我们。
      但那女孩的用意显然不在我们,反退了回去,又不知去了哪边。
      后来我们前去问候,与隹渊仙长对谈,才发现她不过是想看空无人烟处,幽若掌门跟着她移步,像怕跟丢了似的,一个小转弯也不落后。
      女孩就随意地乱走,目无旁人,看山、看水、看树,倒挺专注。
      云端仙长欲喊住她:“御芙,你干什么,你要走到哪去?”
      幽若掌门无声地拉住云端,朝她摆摆手。

      她不拘着她,也不许人惊扰她的思路,只是从未离开。
      她微小而静穆,周匝的杂音仿佛不入她耳。她的檀口,轻轻的闭着,似无任何心事需与人诉。
      她自然地眨动双眼,光亮的明眸满有自主力,昭示着她并不迷糊。
      她零碎的步子越走越偏,步行范围越扩越大。不久她和幽若掌门、云端仙长都没了影。

      长留弟子们何尝见过有人行为如此怪异,还被掌门一意纵着的,掌门一走,窃窃私议个不止。
      “她猝然逢悲,是懵傻了吧。”
      “哎,理解点儿吧,一日之内痛失双亲,还差点没了命,是个正常人也未必正常得了,何况是个小孩子呢。”
      “可掌门不置一词的,为何不引导两句?任着她胡思乱想,不怕她落下心病?”
      “开始我还怀疑她是聋还是哑,后来听说是月支国王室之后,才没了这疑念。”
      “掌门是要收她进门派吗?”
      “谁知道。丫头不反对也没答应,就被掌门带了回来。”
      长留弟子们的衣饰分五色,色彩对比中,你一言我一语,人人面貌鲜明。

      “别磨蹭了,”隹渊仙长皱眉喝令,“都巡防去!”
      五色聚合的彩衣这才散归各色。
      ……

      女孩名叫岑御芙,其母系月支国王王妹。本来一家三口高高兴兴的在海岸练武,父母亲自教授女儿剑法,却因为荣华傍身、安然度日惯了,疏忽防范,不带护卫。不意,飞来横祸,只剩了一个孤苗。父母为保护孩子战死,孩子奔逃藏躲,最终被幽若掌门发现在破瓦堆里。

      战事的起因却是一个类似的悲剧,只是篇幅拉得更长,还讲到了长大后。不知是何人欲为战死的亲人报仇,跑去魔界埋伏审钺摧。审钺摧正在夜枷三魔处参加满月宴会,喜气浓重,卫兵们也轻忽防守,寻仇之人得以趁虚而入。可他修为哪抵得过审钺摧,更遑论夜枷三魔与审钺摧联手?于是夜枷三魔和审钺摧都不过轻伤,倒是夜枷三魔中老三炙荼刚满月的魔婴及数名仆从死于非命。
      寻仇者见事情搞汪,只好逃命,夜枷三魔狂怒之下,本部人马悉数出动,他被迫现了形。没人认出他是谁,他闯回仙凡界,在海上飞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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