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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卷二55、躲个迷藏 ...

  •   55、躲个迷藏
      龙儿遇到陌生的龙类,偶或会因新鲜好奇,邀请对方展示本领,以了解自身和对方的相关性;但陌生者,毕竟不如关系近的在它们看来值得逗留问候。
      合作关系越近,相互搭理的可能性越大。虽说引出天龙也未必留得住,八字总得先有一撇。
      三哥少时背过天龙与神龙的属性关联网,他说久用不着几乎忘光了,是以正重新拾起,尽力用上。

      我跟他说起西海的近况,言语间多有无奈。
      他沉寂半晌,豁然有感道:“少阁主,我在东海,有幸遇小飞先生和夫人到仙岛上采摘香药……其实,我们为何不回东海试试?东海龙宫虽然排斥我们,东海还有长留、有儒尊、有故人。”
      我不认同地道:“小飞先生他们一家,主导不了整个东海的风向;且他们是隐者,不易寻觅。长留传道渡人,学风为重,不要麻烦人家为好;儒尊,我更不希望叨扰。”

      不过话说完之后,至傍晚我回想起来,忽地心生一计,觉得“指东打西”确实可行。
      四海相通,南海可以到西海传谤,东海就不能去西海说情吗?同理,北海的仙族亦可往东、西、南三海打通关节。只是从龙宫而言,北海较孤立,不好插手另三海的朝中之事。但仙贵门庭各有主张,各有独立的行动能力。谁说东海龙宫拿不下,往东海撒网就会毫无所获呢?
      敏婵的家族即立府在东海,她又准备去玄枝国当差,两方都有渠道把握动向,对联结均是有利的。

      移山分苑的总体格局方方正正,每个院落也都是方形,分隔规则是中心大,四围的方块渐小;但一格挨一格,除开水陆过道,连为方框,一层套一层,布景相仿,砖瓦清一色,说单调枯燥亦不为过。虽然从牌匾还是能看出走到了哪,同一圈的院落,楼体桥廊细节和树木种类稍有差别,也不会迷路,但连水道都是四边中点直线入苑,在中心大院沿周环流成一个方圈,景致实在是缺乏情调。
      小时候,十四妹说,移山分苑就是练字的格子拼成的,我深以为然。
      但先辈们之所以把它设计得工整,乃是寄托了深厚的冀望。
      愚公移山,靠的是长年累月持之以恒的耐力,一代又一代人坚定不移的努力,不需要花哨的装饰,不需要变化多端,只需要唯一的目的地,无数次重复同样的动作。
      先辈们希望我们秉持愚公的精神与韧劲,一心一意建好书阁,做好每个人手头的活计。

      这种精神显然是十四妹抵触的,如果不是移山分苑的神龙变化多端,她也不会被吸引来。
      她跟着她的母亲,我的十六姨母常荔欢,以及其她几位姨母,随爹爹移居到移山分苑。

      十六姨母自日久接触多了奈缘浅,对之亦无好感,意图拉着姐妹们来看住爹爹,尽管压根是看不住的……她们以为,每人一个晚上拉爹爹到自己的宿院,保证爹爹有地方住,就能降低他纳新人的风险。
      然而她们不懂,奈缘浅原本就对阁主夫人的名分看不上眼。
      阁主的夫人们分位是不分高低的,一个个全是主母,算上已故者——我娘和大姨母、七姨母,共十七人,奈缘浅要加进来的话,也就落得个十八分之一,或者还不止,爹爹在外留情也不少,我娘当年就没举办正式的婚礼就过世了,后来为我,爹爹补办了一场。
      或许相比做个十几分之一,奈缘浅更想做我爹爹眼里心里的唯一,她伴我爹爹左右,却不要名分、不落俗套,她就是唯一。
      她是个魔女,执行魔派的任务,她要嫁凡人也得是任务需要。她又怎会心心念念想给自己找个归宿呢?
      我的一些姨母却看错了她,以为她亦和她们心思相似,甚至误以为在爹爹耳边吹的风起了效,爹爹从来没有给奈缘浅名分的表示,她们也可再接再厉。
      其实,奈缘浅没名没分,过的滋润得很。

      我的荔欢姨母就热衷监视奈缘浅的行踪,讨好了移山分苑的管事和侍从们,让人一发现情况就报给她。奈缘浅竟拉上我爹爹跟阁中人玩起了捉迷藏……

      兴毕识先生和几位阁中元老追随爹爹来到移山分苑,我以为他们来议事呢,不料是来告我状,状诉我与敏婵在海眼分苑不避人眼目地出双入对,陈论我与仙家女子结下情缘之种种不妥,结论是该给我娶个正经媳妇了。
      奈缘浅对此十分感兴趣。爹爹没有确定的主意,自然欢迎她来指点迷津。
      她命侍从取来一长溜美女画卷,以及凡间史上出名的美人手册,在案面摆开,姹紫嫣红琳琅满眼,像集市摆摊。她教爹爹牵我进屋观赏,秘问我之观感,以了解我偏好哪种类型的女子。
      我给气的憋了口闷气。奈缘浅就在旁边,袅娜地倚案而立,双目尽是笑意:“环肥燕瘦,各有其风韵。不选过怎么知道哪家的对眼。”
      爹爹在身后赞同道:“你瞧,缘浅师傅多关心你。”
      我无奈以手遮额:“爹,我还不想成家。”
      “孩子话。”爹爹杵我一下,“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娶两房了!”
      ……

      乘龙归来的十四妹听她娘亲布的眼线描述起此事,笑的开心的要命,见我就拿我打趣:“少阁主,相中了哪位美娇娘呀?”
      “白颜宵,”我亦用起了不显好意的全称,“你也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十四妹腻着嗓音,挑着手指,用戏腔道:“人家多关心你呀。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少阁主莫不是挑花眼了,如此怅烦?”
      我顿时发作,暴跳而起一把抓上她头发,两三下就把她发髻插乱了。
      十四妹尖叫着挣逃:“啊!谋杀啦!”
      我拍拍手,有种利落的解气之感。
      对付颜宵这种人,就不能太过客气,这是我自小总结出来的经验。

      荔欢姨母自从十四妹口中得知我对奈缘浅也没有好感,便对我更热络了几分,时常把我看做同伙,有点什么怨念,都会当我的面倾吐。
      有一回,我正和十四妹坐在她宿院里品尝她新制的芝麻酥,侍女弱梅秘报说:“十六夫人,有人看到奈缘浅在帮阁主修胡子!”
      荔欢姨母乍惊,催我和颜宵道:“少阁主,我们马上赶过去!”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要“坏他们的好事”,反正每回她都这么干,但凡得知爹爹和奈缘浅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昭示近密关系的不良举动,她就要去打个岔、分散爹爹的注意力,把事情搅黄。今儿捎上这个,明儿叫上那个,有时她自个儿不出面,躲在幕后就是。
      似一个女人帮一个男人修胡子这种事儿,也算得非夫妇之间的非正当接触。
      我们赶紧洗了手,随她奔赴前线。

      哪知,去到传言中的地点,甲子楼外的长廊,只见笔直的长廊尽头,一名中年男子孤身一人手持小巧的刀具用灵活的手法修剪乌须,圆饼脸面,适中身材,不是爹爹,而是唐应安先生。
      可是骗不过荔欢姨母,她眼尖地瞧出地上散落的两胡须段,颜色与应安先生膝头接布里的不一致,她大步上前勾腰抄起一些在指尖。应安先生猝不及防吓得搁开所有物什:“哎呀!夫人!”大概见荔欢姨母矮下身去,以为无故行什么大礼呢。
      “阁主人呢?”荔欢姨母搓着指尖的须段问。
      “没、没见着。”磕巴了一字还不算,应安先生画蛇添足道,“我一直坐在这儿,一个人。”然后,站起身的时候,刀具给蹭掉地了……

      唐应安先生不像我们戏苑中人常会把胡须剃净,他只有把胡须修得主次分明、整洁有致的习惯。
      他著有凡间史话的通俗读本,有好些书迷送的修胡须刀具,每把皆是书友自行设计、亲手打造的,精巧耐玩、世间无二。书迷送的修胡刀,他坚决不转送人,时常拿给住邻院的先生们用,但名义绝对是借。
      他是个童心未泯的人,有时候小气得可以。有一回我说:“借咱用两天吧?”几乎就要揣袖里。他瞠目一拽出我手,说:“不行!你们戏楼人多手杂,弄丢了咋办?要用在我这用,不许拿走。”我心里就很有看法,觉得这老兄不够仗义……

      越是这样可爱的人儿,对奈缘浅越没有威胁。他将接任总苑知书,奈缘浅是可劲儿帮说好话,因为他比他师傅兴毕识先生轻信人得多。他常将人看得少年学子般目的纯粹、心无城府,甚至,他还会陪你一起玩游戏。
      荔欢姨母就看穿了目下玄机,她瞧着拾刀具的应安先生,委婉而执意道:“您就别哄我们了。阁主呢?”
      应安先生收起刀具,眼帘低着,仍挡不住乌黑的眼珠子左右溜动:“在下真没看见。”

      甲子楼是绘制严格精密大图的地方,比如年历模本和建筑图,大桌案空而平整,规尺和文房用具也齐备,平日无事就用来给文士们写诗作画。但收纳木柜四围列满,全一类外形,颇利于躲藏。

      奈缘浅可不是想瞒得有多完美,她就爱半遮半掩的引人遐想。不然,以她作妖的能力,为何非露个马脚,留给不擅长扯谎的应安先生应付局面呢?
      一回不穿帮,三番五次过后,应安先生终归是要良心不安的……

      移山分苑的土方系列院主要是居住庭院,另有少量储物用。奈缘浅现下住在土方九院,爹爹几乎从不踏足她住舍,因为奈缘浅与她衣妆坊的助手们住在一块;而爹爹身为阁主,能支开旁人独处的地点多了去了,故而通常是奈缘浅去找他。
      然而此日例外,侍从急报给荔欢姨母说,奈缘浅午后出门,遇到应安先生拦他,因她有些法力,请她帮取附近储物院压在下层的装裱用具。
      我爹年轻的时候还会御剑,后来舍弃道行,也就渐至荒废了;他学过乘龙,但现今乘龙出行必须有人陪护,所以以他单人的能力,不会瞬间转移了所在,也不难监看到行迹。早有人发现他先一步穿过东平桥进了储物院没出来。
      这可了不得。

      荔欢姨母住在土方四十二院,穿个直线过去更快捷,可她绕了个道,经编审文书的有穷楼,请上兴毕识先生一道前往。
      我心里暗笑:“我荔欢姨母厉害呀,应安先生当着师长的面,还不给全招了呀。”

      果不其然,繁茂的蒲柳树下,应安先生和蒲柳一个姿态,垂手侍立师长身旁,赧着脸色,统统老实交代一遍。自古忠孝两难全,有师长在上,哪还能保得忠节,只有把给阁主卖了……
      原来,和奈缘浅躲了数次迷藏,逗弄阁中人,我爹仍觉不够过瘾;他突发奇想,要换个新花样——他自己躲个迷藏,给奈缘浅个惊喜,于是就麻烦唐应安先生帮牵个线……
      不过,也就抓住唐应安先生审出了证词,我爹和奈缘浅,不知如何闻得风声及时逃之夭夭,从土方十二院拐到十三院,到十六院,到十九院、二十三院……巡逻的御龙师们看到,各院侍从轮流围捕,动静颇大,愣是没逮着。

      东平桥畔,兴毕识老先生气愤地拿拐棍底重重拄着地:“应安,阁主行事如此荒唐,你也不劝着点!还跟着瞎搅和!”
      应安先生倒是不服气了:“老师,阁主这不是有了新欢么?以前阁中不都希望他‘荒唐点儿’?”他瞥瞥荔欢姨母和其余闻讯来的夫人,“以前有几位夫人……也是与阁主幽会,后来就过门了,阁中上下都当是好事。”
      荔欢姨母心知自己便在其中,听得容色可异样了。兴毕识先生也窘得噤了口。
      我掩口而笑。爹爹的脾性啊,的确是老先生他们这一辈人惯出来的。当时爹爹很不乐意做少阁主,他们就可劲儿惯着他,把他惯得舒服了,他才想通答允。
      但奈缘浅与我其她姨母相提并论,这比喻可太便宜她。
      我严正呈明道:“缘浅师傅不同旁人,她尚是个魔身,修行未有起色,岂可与阁主夫人等同。”
      应安先生只好认错:“少阁主说的是,是我孟浪了。”
      ……

      身为少阁主,我有责任跟爹爹好好谈一谈他热衷“躲迷藏”带来的不良影响,虽然我很不乐意把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放到台面上,当公事看,但在阁老们的一致要求之下,无论多么滑稽和戏剧化,我都须认真处理对待。

      爹爹完全没觉得他出了糗,他也意识不到他笑得滑稽。
      当我正面拆穿他干的好事,他只是嘻嘻嘻嘻笑得得意,笑我们被蒙了,被他耍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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