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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卷二54、没法体会 ...

  •   54、没法体会
      我不为所动:“不通过他,我难道把……”我打个“记忆瓶”的手势,“给奥蓝大人为证?就算他不生出芥蒂,再给他拿去龙王面前?”
      颖飘姐姐彤紫的衣裙鲜艳得有些凄然,她悲愁道:“新辰,你可知道,纪良筹为何与他家中人有隙?在他十八岁那年,他的父亲偏爱一名侍妾,侍妾有了身孕,他的母亲指派人暗害,想拿掉她的孩子。纪良筹得知后于心不忍,背着母亲把人放走,但又不愿欺瞒母亲,于是供认不讳。他的母亲骂他与他父亲一个德性,同为狐狸精所迷惑,才会出手救人。那名侍妾得救之时,当着纪良筹的面发誓,绝不透露半字,结果,她撒了谎,她逃回夫主身边,立刻搜集人证物证,控告主母行凶。纪良筹的父亲由是厌恨他的生母,却对他维护手足的行为大加赞赏,在他的恳请下,答应不纠责他的母亲;可是,也不过容留了他母亲居正室之位,另立了分府,再不归宿。他的母亲因此怀怨,修行日下,一边说着原谅他,一边向娘家人哭诉,讽刺说她儿子出息了,可以不把她放眼里了。契家人添油加醋将他的不孝传得愈发真切。他的父亲器重他,欲推举他上天界为官,他却不敢再领受父亲的好意。他留在门派传道授业,获得的任何荣誉,都不敢拿出来与家里人分享。他的父母疏离如陌路,直至他生母郁郁而终……”
      “颖飘姐姐,我能明白你关心他。”我依然毫无愧疚,“但他不归家已久,他和家人亲情早就淡了、改以门派为家了吧。”
      她长吸了口气:“可他母亲故去也久了,父家人和契家少数小辈,对他还是有感情的,虽然与契家依然僵着,为不引起两家矛盾,他远避西海的家府;但书信问候、在别处相聚还是有的。而今,契、纪两家为联结带来的利处,渐不提当年之事,却也利益捆绑得更紧。纪家有和契家共同买下的仙岛、共同守卫的灵药产地。纪家若干亲戚为契家私家聘请的夫子,契家还卖力推荐纪氏的师傅们去别的王贵门庭任教。目下两家都低声下气地求着。倘若到头来契研超获重刑下狱,是拜奥蓝大人和纪良筹合伙所赐,契、纪两家的关系还如何维持?……我虽然也是这几日闹的人多了才打听到的,但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纪府随便一个下人都知道一二。” 她恳求地看着我,“新辰,你真要把他逼成孤家寡人吗?”
      “谁逼他了?”我轻微含笑反驳,“是他在和自己的良心较劲。他若是更看重亲情,他大可以不负父家、母家所托。既然他为难,可见在他心里,秉公执法还是有分量的。他罔顾公职包庇了家亲,他就会好过吗?颖飘姐姐……喜欢一个人,难道不该鼓励他凭本心行事?”
      颖飘姐姐愣怔地坐下在廊边,无言以对。
      我装得容色平淡,她瞧不见我转过面去,目光放亮。

      她是那么为纪师傅着想啊,她不会愿意……我只能假以“为公之志”分辩。
      蓬莱是门派,职任可以辞去,血缘却是辞不掉的。不彻底斩断纪师傅与西海的关联,她和纪师傅,注定有缘无分。没有了家族牵绊,他们还有一丝走到一起的可能……她或许从未想得那么远。可我知道她是一根筋的人,心里装了一个人,就宁愿孤守终身。
      所以我如何告诉她我蓄了一股狠劲,暗中庆幸恰可以一箭双雕,即能折掉契研超,又能孤立了纪师傅?
      ……

      不尽如意的是,奥蓝大人经纪师傅确认了契研超的罪行,又从纪师傅查过的乐阵台账目,揪出了人证,专程上朝堂向龙王禀奏契研超渎职;至终,契研超的罪名公布出来,却是纠集群僚,修炼邪术。
      可叹啊,如此妙方,龙王定是满意了;即可以给契研超扣个罪名加以处治,又可保得他儿子罪名不过重、保全西海的体面;更可以,堵住悠悠众口。哪怕奥蓝大人当着西海群臣的面,不是说契研超贪墨公款,而是说他豢养妖女,“炼邪术”也很像那么回事,足以“辟谣”。
      偏偏我们损人不利己,龙王照样假以辞色严拒我们踏足藏书殿的请求;何况契研超对我们的用心有所觉察,他在西海的官场里人脉甚广,我们未摸清谁与他在一条船上、或是受控于他的,绝不敢轻易托负信任。好似他一类,外在仙气清扬,颇似正道中人之辈,绝非罕见,可知“修行高者,能涉邪而不堕魔,修行愈高者,作恶能力愈大”字句非虚;只得小心谨慎,从长计议了。
      闹来闹去,咱单是把奥蓝大人和纪师傅拖下了水呀?

      奥蓝大人禀性刚直,又有皇族姻亲背景,平日里他闲下来享天伦之乐,不愿近朝堂的污风浊气,他真管起事来,却也不怕人报复。
      纪师傅一心为公,自也不惧人埋怨。奥蓝大人不留情面的作为惹眼了,他与奥蓝大人来往的几回遭到族亲的诟病,但他的根早从西海移到了蓬莱,族人能奈他何。
      他俩在前挡住了风雨,我们却仍没讨到好。契研超托了两名仙臣来问候,还是老一套,企图抓到我们背后使坏的实证。我们装的一脸无辜,死不认账。我们本就是奥蓝大人领进西海的,勤于走动也不能说明我们出谋划策了。他们除了疑心犹存,也即暂没工夫诘难我们。

      结案的日子,我早已回到了蜀锦分苑。我坐在子规园望帝楼开敞的下层、水露充沛的夏末雨季中,看着千千万万的雨滴团进菌盖上、树叶间、石窝里,盛满流溢;我陪着大蜀国的贵客,闻着幽香的山野草叶气息,混入茶香缕缕,芳馨交织成曲;我们汇聚廊下,看画师们当场题字作画,各展才艺。
      对面峭岩危立。仰望天空阴云淡铺,高壁中段一只孤立的凉亭,里面蹦着只避雨的鸟儿,离得远,天光逆照,辨不清种类,但我的眼力犹能看出是花腹,猜测是杜鹃。子规园之得名,便是因为杜鹃常出没。
      亭子后边青苔和短草红黄青绿,仿佛画幔。我想起戏台。

      《白帝春秋》有百鸟之国的戏幕,丽儿也可以蹭个场子了。
      我担正生少昊帝君一角。众先生都说,颖飘姐姐是皇娥女神的不二人选。皇娥女神,即少昊帝君的生母。
      可是自西海归来颖飘姐姐心情不好。
      犹记得回还前夕,颖飘姐姐后悔而哀凉的目光盈盈动人,她坐在地上,抱着打弓的雨龙,缩着肩,她微颤着唇说:“我再也不叫他‘纪大阵旗师’了,我不知道……那是讽刺。”
      纪氏亲族和契氏家人就一口一个“纪大阵旗师”地称呼纪良筹;当他们撕掉了乞求怜悯的外衣,无处发泄不满的时候;当他们被砸了饭碗,想要往一个人头上归罪,好给他们的不幸找到理由的时候……他们就这么喊纪师傅。
      我没法体会颖飘姐姐的心痛,不仅是因为我未亲耳听到纪师傅受人指摘,而是因为,我太过理性地看待他们的未来。
      纪师傅若是个孝悌楷模,西海的纪氏族亲,即能对他和谁在一块指手画脚。既然如此,甩了他们,岂非快事。

      正逢大蜀国太子轩辕立回信,婉言他父皇沉疴已久,但病情仍未有起色,他不宜离开京城,抱歉无法应邀拜访,故而派遣刘学田大人带使臣三人赴约,叙旧情、交新友。我能理解,他们凡人治国,朝权交替的阶段格外敏感,一不小心就会有不轨之徒生乱。
      所以我暂停排戏,亲自到蜀锦分苑招待贵客。

      刘学田大人羡慕地拉着垂挂在横梁下的画,新成的《山门晨诵》写意图。他眯狭着眼,一手扣在下巴的须绺上,仔仔细细品鉴,看得比别的画都要久。
      我以为他对仙门心生向往,倾手向画笑道:“刘大人对仙界的门派也算了解,您猜,傅主管这画的是哪门哪派?”
      轩辕立请求我为刘大人多引荐阁中名士,我自要尽地主之谊,总苑、六大分苑的才子能人们,都召集些来,与蜀国贵宾欢聚一堂。
      作此画的傅袁澧先生,即是远道来的神农分苑藏书主管,他最熟悉中原一带的门派。

      刘大人不缺慧眼,背起袖站至综观的距离,成竹在胸地评道:“画中山势宏而稳健,峰峦云雾相叠,青瓦在绿丛间,碧树生长墙内。凡草木之类形态随意,屈伸自由,似少有修剪。殿宇、廊庑与野林、藤蔓相依,互环互绕,此非太白之特色耶?”他讲的是大蜀国的官言,犹有巴蜀方言音,听来抑扬顿挫。
      而我们仙界飞行便捷,交流频繁,口音早已海内外一统。
      傅主管脑侧拱手一敬道:“刘大人好眼力。太白之景貌,依鄙人画功,不过徒得一二,刘大人却能认出来。”
      “先生过谦了。”刘大人还敬道,“贵阁诸君博闻广识,却还各个身负画技之长,令人惊赞。”
      他又小心地捋起画纸,若有所思地瞧:“少阁主啊,”他缓吁口气道,“万宁公主羡慕仙界洒脱,不肯出闺阁,非要修仙不可。任她父皇给她找了多少有出息的世家子弟,她都决意不松口。”
      万宁是轩辕乐的称号。
      “您觉得,她若是入仙界,哪门哪派合适啊?”他继续愁问道,“她仙学、武学基础薄弱,有名气的门派怕高攀不上,太普通的门派呢,她父皇母后又不放心。”
      我思量过后,答道:“何不试试长留啊?长留收人的标准与别派均不同,不看基础高下,而看心境,入门考核时常别出心裁。更兼三生池水的试炼,绝不是能力高就能通过的,能力凡常之人,心性淡泊,一样有望脱颖而出。何况贵国与长留素有渊源。”
      “长留……”刘大人眉头锁起来,不禁摇摇头,“纵使考得上,怕她跟不上……吃力呀。”
      我四顾望望景色,换了思路,道:“要不,先选个小山门,预修两年?”
      “这倒是个好主意。”
      得刘大人肯定,我们便聊起了仙界的中小门派。

      仙界常住民虽然道修的悟性未必超凡,但起步早,从小就打下了修行根基,这点是凡民比不了的。如果不是轩辕乐身份特殊,别说长留了,以如今的竞争激烈,凡人想靠修道进入仙界,难上加难;而先迁入仙界,再报考呢,也不简单。
      凡人欲从凡界迁居入仙界,有个流程必须走,就是须得一名有资历的高仙写推荐信,诸如“其人行善积德数以百千例,应有仙缘福报”或“累世修得清净道悟,宜与仙家同处”之类,地界仙官再层层上报,天界也不反对,大印按下来,就给他在仙民籍册中登记了。
      凡民结识高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别说得赏识举荐,虽然不排除有幸运的个例。
      当年采珠姑娘进仙界,还是程先生托蜀山派找人帮的忙。土木流战乱时,他算得善待蜀山门人,所以他门中师长也愿还个人情。
      而大蜀国呢,历来有洛河东前辈的照应。轩辕乐想修仙,可谓是比常人多条捷径。
      若能寻到洛河东前辈,或是其他有近谊的高辈,对她印象不错,直接介绍上个小山门,还是靠谱的。

      书阁的先生师傅们你一言我一语,将所知道的中小门派教学长短项略述一遍,刘大人命人做记录,打算回京都禀报,待上位做决断。
      ……

      接待完蜀国的贵客,我转至移山分苑办公务,因为爹爹在那儿。爹爹之所以在那儿,是因为奈缘浅在那儿。
      移山分苑的驯龙场不是最好的,却是神龙种类齐全处,文、武、雨、冰、青、玄、彦,无一缺乏。奈缘浅虽有了自知之明,不再妄想乘龙遨游天际,可总还在觊觎些什么。每当看到她仰观七类神龙舞成阵型,眼中透出欲望,我都怀疑她在望梅止渴。她被武龙围攻过一次后,学会了保持远观,却仍然嗜看,非要看,仿佛是生平不可或缺的爱好。

      过了数日,三哥从东海归来中原,找九哥龙新觉换龙骑。
      他意图将书阁内最有灵气和能力的龙儿试全一遍,带它们周游大荒海外,看能否有运气碰到天龙。
      不同物种之间互有关联,有同源的、寄生的、捕食的、共生的、相妨的、相欺的、互竞的、互助的……等等。只要有关联线索一头的物种在驭控中,利用之牵引,就有可能引出另一头的目标。
      不同的龙种通常是合作关系,敌对的极少,除非有妖魔化者或有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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