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语（花千骨同人）》灵依纯

266、卷二45、无可辩驳

　　45、无可辩驳
　　隔日，冰杨师傅、万瑛师长尽皆回到，得见稚莲安康在望了，喜不自胜。仙医们为稚莲进一步清毒、调养身体的同时，莲城大殿上发生争论也在所难免。

　　程先生欲带下属回门派复命，盘朔早纠集了一帮仙族人士当庭诘难。
　　他们先请缙雅真人证明杀手有魔气，质问除了妖魔界，哪来有魔气之人，若是被魔控的仙人，这些人之后去了哪；其次指出，桂桃仙曾言明，毒物药理绝密，一般妖魔获知不了，擒天殿高层必有份参与。
　　十四妹都听得捧着脸思索道：“似乎蛮对的哎。”

　　“还请缙雅真人详述当时情形。”程先生仰看贵宾席上。
　　缙雅真人点头为应，平缓地陈说道：“那夜的杀手虽有邪魔之气，不如通常妖魔的纯粹，所以我怀疑其中有受魔控之人。受魔控之人过后未必记得发生何事。但至于去了哪，确实不得其解；所以不能排除，或许神龙的灵气干扰，我感应有误，而伏击者确系妖魔。”她的分析不带一丝意气，尽管矛头亦指向擒天殿，场内群仙似受其耐心柔静的气场感染，不插言打断，待她说完就跟着她移目向程先生，等程先生对答。
　　程先生追问道：“那么对方除用毒针，还有何有特征的兵器或法器？”
　　缙雅真人偏目自回忆了稍时，正容道：“没有特别的宝物，只有刀剑，邪功不知出处，剑法从未见过，因我对邪术门类不熟悉。在黑夜中、急于救人，记忆难免有缺……后来我的剑法使得风沙大作，他们阵脚全乱，攻击有差失，就更不利辨识了。”
　　程先生笑了一笑，“既是如此，”他斜转回身，面朝殿内群仙，接道，“诸位凭什么说是我擒天殿所为，我擒天殿中不缺一招致命的神兵暗器，为何只用毒针，用明摆着能牵连到芹月娥的毒针？”
　　群仙中议论声潮起，尽力控制着音量。
　　缙雅真人寻思片刻，改了口风道：“确系如此，想起凉霜小主与我对打时用过的法宝……想来那等宝物用在事发之夜，我对抗中不及救人也难说。”
　　程先生拱手大方磊落：“多谢真人直言。依在下的了解，有妖魔气的，未必就是妖魔界中人。”他平手向众拂开，问道，“听说各仙派皆有牢狱专门关押堕魔的弟子，是也不是？”
　　缙雅真人被启迪了思路：“你是怀疑杀手是堕魔的仙派中人？仔细想来，那些人身上魔气的特性，是有些像堕魔的修仙人。”
　　程先生露出满意的容色：“正是，但如果被关押之人出逃了，为何仙派中无有追缉动静？说明更有可能，他们是被有权之人放出去的。有胆利用牢中罪徒行暗杀之事，这人权力恐怕还不小……”
　　终于有仙族人士听不下去，跳出来驳斥：“程镜玄！你竟指刺仙派中高层人士会害佑莲仙真的弟子！”
　　“据理推测，有何不可？”程先生在挑衅面前不动容色，不徐不疾地回道，“自古及今，恕在下还真没了解到，哪个仙派的掌教层没有德行有污点之人。‘修行在上者，行善积德无数’，这种话，也就骗骗垂髫小儿吧。”
　　盘朔恼得出了贵宾席，从阶上踏下几步，把手横指程先生：“程镜玄，你处心积虑挑拨离间，别以为我仙界会中你魔派的诡计！”他急切转面，忿然谏言道，“逢城主、城主夫人，千万不可被他蒙蔽、被他给绕了进去！”
　　逢城主手触额头，除了不敢肯定、就是头疼的表情：“程镜玄，我这脑子还真绕不过你。”他做驱退的手势道，“暂罢了吧，今日各位皆回宿处理顺思路，明日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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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下一次庭议之前，缙雅真人应又与逢城主他们私谈过。逢城主、莫夫人、佑莲仙真、桂桃仙对于她在大殿上将发之言，似都心里有数了，未曾过度惊动。
　　佑莲仙真甚至不随逢城主他们、神情审慎地集中注意力于妖魔来使，他不时变换坐姿，似乎只是为了宜于观察不同方向，他淡然的目光东扫西晃，若赏风吹雪花飘荡，顺便想想来年春日去哪郊游……

　　缙雅真人妆容幽丽，衣裙柔顺芳馨，看得穆凉霜眼红，感受到威胁似地快把双目瞪了出去，可是牧涯先生拽她，不让她走太上前。
　　她本也是如花美眷，在莲花池边倒影娟娟，胜得芙蓉秀色万千；然她的美遇着佑莲仙真，便要带上几分炫耀的神气，再遇到佑莲仙真和别的女子聊得来，即成了咄咄逼人……变得不适宜我等寻常之辈赏鉴。
　　庭议伊始，缙雅真人独起身降下几个台阶，远离了上座的佑莲仙真，穆凉霜颜色稍霁，回了她座中去品尝花露。
　　缙雅真人来到与程先生对面站立之处，作礼为起首，开言道：“程镜玄，你昨日推论，言之凿凿，我颇费了脑筋辨析。今日，请先听我将梳理后假定的事实从头至尾论述一遍，皆出于假设，望阁下先莫要急着辩驳。轮到阁下辩驳时，缙雅自当敬听。”
　　程先生神貌如常不凡，温文和雅地抬手道：“请讲。”气度含蓄而沉敛。
　　缙雅真人颔首为谢，语声清晰地扬入殿内：“首先，据从前遇到过的伏击看，虽然刺客见没机会得手便飞逃了，但他们确有邪气；所以不能排除，你们擒天殿早就以佑莲仙真师徒为暗害目标、曾屡次策划暗杀稚莲的行动。如果使用任何厉害的法器或法宝，虽更能确保取下稚莲小主性命，然则一旦施法迹象被人识破，擒天殿就暴露了。穆穹哀需要稳定的炼功环境，不愿为此开战，于是阁下选定了另一种方案，就是毒针。你们掌握了延时秘毒的用法，明着下了莲城有解法的毒药，暗中包藏无解之毒，前者能迅速起效置人于死地，只要稚莲没得到及时救治，你们就将得逞；后者则防莲城仙医名药起死回生。那一夜，你们看准时机，派出人手，行动却队遇到了我，所以你们改寄望于后者。”
　　她叹了口气道：“程镜玄，这符合你一贯作风，深谋远虑，凡事背后留一手。是以莲城遣使到擒天殿相问时，你们假装派内自查，拖延到稚莲小主的毒快没救了，你方动身前来，假意指点明路。实则你明知道桂桃仙请来，也已未必有回天之力，但如此做，你们即可一箭双雕，即摆出好心救人的姿态、以示自家清白，又可坐待逢城主爱女香消玉殒。结果天意不遂人愿，你万万没料到会有隐士高人援手，逢稚莲活了下来。你只好临机应变，假作为之欣慰、心安理得地倒头大睡，再在莲城大殿上一番挑唆，引仙界自相矛盾，则不致无功而返。暗杀，还可以过后再策划。只因你们除了毒针，没有动用别的易使矛头指向擒天殿的杀人利器，阁下就可以推说是真凶为隐藏自身嫁祸栽赃。如此高明的计策，岂非像极了出自你程镜玄之手？”
　　一番话语侃侃而谈，不但十四妹听呆，殿内群仙亦已不论结果，开始向程先生指指点点，言语多有不忿，近乎把缙雅真人的推论当了真；就连牧涯先生亦动摇了，以狐疑的目光望程先生上下打量，似乎在说——你用计连我都瞒过了，真不简单啊？
　　凉霜小主更是脸色变坏，直白冲出席位袒露疑心：“程先生，你、你们瞒着我……”牧涯先生警醒起来一把拉住她猛使眼色，她不好再说下去，自抓着发髻罕有地困惑，导致头发抓得不齐、金簪松动，退回席间让侍女帮整理。
　　程先生呢？
　　良久无言，一个侧影风竹画里，眼中的震惊随着思考愈发加重，面色却安然静固，令人不知深浅。
　　冷场中列席议论声迭起，缙雅真人望一眼群仙收不住的声讨架势，回面催问道：“阁下可有见教？”
　　程先生目光中的震惊渐退落去，只余下自嘲。他摇摇头，声量不大不小地说：“我无话可驳。”

　　没在动嘴的人都听懂了，正在交谈的人分了几拨反应过来，一拨一拨闭嘴，直到殿内波澜彻底平复。
　　盘朔向侍仙确认了所闻，急不可耐地从座中弹起：“程镜玄，那你就是承认了！”

　　“非也！”程先生一手一下，自摊袖拂了两下，瞧着衣袖低叹，仿佛无奈蒙尘不去，“有的事纯属巧合，”他目不旁视，苦笑道，“许是天意吧。诸位，人算不如天算。若你们不信天数的巧合有时比人的算计更精彩，我也余智不足、不足以自白了。”
　　这话免不得要惹盘朔冷笑：“哈！天意巧合？程镜玄，你可真有脸说得出口！你阴谋遭拆穿，理屈词穷，还嘴硬找借口！你欲意戕害城主掌上明珠、致使我仙界自生嫌隙，用心之险恶令人发指！”
　　他言谈间偶尔高傲地瞥向桂桃仙。桂桃仙一身静肃，端然在座，双目明彻不改，似不受任何激切言论的感染。
　　程先生目光扬上，从容带笑，对答曰：“岂不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祸起萧墙之内。若是仙界不好好整顿，清除弊病、消除蛀虫，又何须我擒天殿来离间？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
　　他话中带刺唯惹得群仙更加仇视，众声哗然中骂人的话语都出现了。

　　逢城主还维持得庄重，莫夫人已是秀容发紧，逢城主握了握她攥在台面的手，安慰了些话。
　　缙雅真人的表情只是讶异，她自己提出的观点，似乎并不完全笃信，反而为程先生放弃解释感到意外。
　　佑莲仙真连诧异都没有，间或露出深思的神色，大体是有所领悟，绝无迷茫。“说话如此难听，程镜玄，何必呢，”他檀口轻启，声韵如冰玉交击，“就是穆穹哀在场听着，也不会记你一功。你失策了就是失策了，何苦急着惹起众怒、表明自身立场。”
　　缙雅真人神色凝重地提醒：“程镜玄，你无可辩白，就怪不得莲城扣人了。”
　　程先生感慨地道：“真人的思路，我昨日亦曾想到过、顾虑到过，可没想到您推演得如此周全、条理明晰，可见在下的智谋，并非如诸位想的超绝。”他面色一沉，转道，“但擒天殿确未做过、在下没有策划过的事，就算释不清，假的真不了。所以芹月娥，我无论如何要完好地带回去，望城主通融……若执意不放人，擒天殿就只有强攻把人带走了！”
　　他摆出再清白刚正、浑然无惧的模样，也不能使得旁观的诸仙嘴上仁慈一分。
　　很快，逢城主既要被“妖魔猖狂、务必严办”、甚至“请求与妖魔一战”的言论淹没。

　　如果不是后来，佑莲仙真破天荒地为擒天殿说了话，恐怕终会是短兵相接收场。
　　逢城主正在众口一词的劝说下，定意将芹月娥关押至真相查明。
　　佑莲仙真猛地起身离席：“城主，容佑莲说句公道话。”他风霜肃仪，敬向逢城主道，“强行扣押敌方将领，未知水落石出要到何时，岂非决意起兵戈？虽然缙雅的推论似无纰漏，毕竟无实证；而程镜玄识破了毒术来路，为稚莲争得一线生机，却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我们因为构想推测，就否认有目共睹的益举，那么仙界的明察公断何在？因虚废实、以挑战回馈援助，岂不贻笑众生？望城主三思！”
　　他如明净无暇的晶石柱，遥立于太清乾坤，临众论而持孤议，却只令众失语、瞻瞩仰望。
　　他以涉事人身份出面，所言情理俱全，盘朔的帮衬者亦驳不过，逢城主又是明达之主，由是听从了……

　　散会时，程先生从前方走下来，至我附近停了停，望他对向、被他挡住的冰杨师傅。不知他们神情若何，但离得近，我才发觉他一身灵异的魔气似有所削弱；又或者说，我恍然意识到，似自前日补觉醒起，他的气场就没铺开过；没有参照未觉着，每回当倾闻仙真、缙雅真人之类高仙经过一对比……他仿若还没休息够似的，周身都是倦意。
　　可他这样的人，似应是神力通天、心力不竭的，怎么会与“累”字沾边呢？

　　佑莲仙真与缙雅真人并行而下，行至莲花池边。
　　缙雅真人谦诚地询问：“佑莲，你是否想到了旁的可能性？”
　　佑莲仙真举目望程先生，蹙着眉半眯眼：“暂未，只是直觉，根据已知线索，编织得再完善，也难保没有未知的线索是反证。天下之事，方方面面尽在掌握中的本就不多，何况有人为蓄意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