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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卷二42、看破生死 ...

  •   42、看破生死
      自从得知稚莲的性命被危及,十四妹向日葵般乐逍遥的性情自动收敛了,一张爱笑的脸像葵花蔫了向地,自动不接受阳光照射,不再有兴致找笑话聊八卦,甚至愁眉苦脸起来,为造成的严重后果忏悔不住,看着都有点可怜。
      听说还有蓬莱医尊可以寄望,而且是程先生出的主意,她终于亮起了双眼。
      程先生的魅力是个迷,他能使人幻觉他有解决一切疑难的异能。
      此时此刻,哪怕是救命稻草的影子,也能给人以安慰啊。

      十四妹就似在水里憋久了,好不容易透过口气来,又开始跟我们满嘴跑马。
      她虽还提不起闲话人生的劲头,但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总有一肚子想法可倾吐。
      亏得稚莲细心地借给她照观,不然她兴许憋出病来了。

      “哎,莫夫人哭的可伤心了,在稚莲面前都没能藏住,本来说话说得好好的,不知那句话触动,泪珠子就滚下来,害得稚莲也跟着难受。但她不敢在她爹娘面前哭,到晚上的时候,就对着我哭。我也想哭啊,我哭有用吗,我跟她哭作一团不是更惹她伤心吗,我就只好酸着鼻子忍着……”
      似这般,有关逢城主夫妇如何伤心哭泣,如何设法掩饰,稚莲又如何受感染情不自禁,如何担忧她爹娘受不住打击……她就能连续谈论好一阵,直说到我们心情跟着沮丧。
      但显然她是心情和缓了,不然忐忑还来不及,哪能定坐滔滔不绝。

      弱梅对外吹捧盘硕仙王,其实心里还是系着佑莲仙真,她听得十四妹老描述逢城主夫妇的苦情,不禁插话道:“哎,颜宵小姐,你有没发现,佑莲仙真好镇定的,连他发愁的时候,脸上都看不出悲伤,就像在发愁日常的琐事一样,你走过去,他还会对你礼貌地微笑一下。”
      “哎喏,你还说……”颜宵缩肩,自龇牙打了个激灵,露出不适的表情,“那简直是《刑侦录》里‘终极杀人凶手’才能有的冷静。你都不知道……昨儿你没跟我去,你知道他干嘛吗……女仙医刚好不在,我中途从稚莲屋里出去解个手,听到女仙医屋里有人翻东西,我就走过去瞧瞧是谁,下一刻他从那屋出来,手里捧了盆昙花,应该是保鲜的灵药吧,花开得白晃晃的,他还对我笑了一下,我猝然抬头看到,娘啊……吓死个人!我过后缓过劲来,还觉得后怕,甚至冒出个念头——要是他往药包里下药,谁都防不住啊……”
      “哪有那么夸张。”瑁菱师傅顺过她的拐棍反敲敲她额角,“就你爱瞎想,自个吓自个。人家是稚莲的师傅,取个药材怎么了,人家下药还给你看到啊?”
      “瑁菱师傅你没亲身体会过,你不知道。”十四妹不服气地坚执道,“他那仙气越是不近不远,越是凉意若有若无、飘忽不定;加上他眼里一丝忧伤都不存,清灵灵的,仿佛要清空你的七情六欲;你整个人站在他面前,就会觉得一点着落都没有,你的情感没了、思绪没了,就连吓到都不知道往哪逃,因为方向感从你脑子里消失了……”
      “那是你修为太低了。”瑁菱师傅轻声笑话道,“你看看缙雅真人何时有异色过。”
      十四妹仍然不买账,摆出张变惨的小脸,继续吓唬弱梅:“更可怕的是,之后他进了稚莲的屋。我以为他给稚莲调理呢,我就等他出来我再进去,可是他不是用昙花治伤的你知道吗,他拿那盆花来讲佛理。稚莲原本忧虑伤感,情绪波动挺大的。我听得他们在屋里对话,语句玄乎,我更懒得进去,而佑莲仙真回自己屋打坐之后,我再去看稚莲,她居然跟换了个人似的,眼神变得跟她师傅有几分相像!空寥寥的,真的……当时,吓着我了!她面色安详得跟在庙里听禅乐一般,悠悠地对我说:‘颜宵,不用担心我了,我已经释怀了。万物随缘而化,生死由它去吧,爹娘虽会难过一阵子,他们自有他们的福德,我在与不在,因果不灭。一切生衰兴亡皆表象,一切因缘聚散皆虚妄,心无所著,则生死无异。’我直听得背后冒凉气儿,我愣愣地晃脑说听不懂,她又给我解释,什么、什么……‘生、死俱为心念,即未曾生,亦何来死,一念知之,一念灭之’,哎哟我的神啊,我承认我脑子不好使……可是、你们有见过这样的师傅吗?见自己徒弟快没救了,一点不伤心,还教导她‘看透生死’,意思就是‘你死就死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十四妹自击手背,语气愈发强烈,扯着嗓子往上升了个高调,“有这样的师傅吗?”
      三哥眉毛不解地吊着个八字:“那寺院里的高僧不都这样吗。”
      十四妹手肘往案上一压,上身重量前倾:“拜托那是凡人,凡人早晚是一死。稚莲却是逢城主的心头肉啊,她该是延寿无忧、生来享福的命!她现在快不行了,他师傅就教她‘安心去死’……想想不瘆得慌?”
      瑁菱师傅亦无同感:“人家境界高,开导得好,难不成还教稚莲跟着你哭鼻子呀。”
      “哎,”十四妹叹息道,“瑁菱师傅,我发现……你境界也挺高的。”撇开的眼神揶揄中带点鄙夷。
      弱梅并未附和,刚欲退走,十四妹转向揪住弱梅衣角:“哎、哎,上回是谁、谁说……你说的对吧?说稚莲她师傅贴心,”她出指向弱梅道,“我现在要推翻你的论点。”
      “颜宵小姐,你也说过、羡慕稚莲小姐的啊……”弱梅目光委屈地轻闪着。
      “……那我收回我的话!”十四妹叉回腰,坐正身犯起牢骚,“稚莲怎么摊上个那么冷血的师傅啊?我现在才知道人家为什么说他冷……十二哥我错了,我识人不明,我不该叫你去巴结他……”
      “行了,”我无奈摇摇头,“别嚷那么大声,容佐先生他们还在隔壁翻书呢。”

      十四妹这机灵鬼啊,哪里是“脑子不好使”,她脑子是过分好使了。
      世间之人百千万种,各人有各人的心境和悟性,若是不合乎一己之见,便因观念差异指责他人,甚至否定他人的优点,这就太显狭隘了。
      ……

      蓬莱医尊桂桃仙是位喜好独来独往的长者,她精于药物研制,常沉浸在钻研中,没日没夜地翻查书簿、试验制法。她有设阵法炼药的独门秘技,便是长年调试改进出来的。然她对人际交往十分淡漠,宁可不吃不喝在药房里埋头苦干,不愿费心处理一桩公务,更别说出席礼祀场合;是以挂了个名在蓬莱医理阁,实际上不管医理阁的事,只是得个名分可以随意取用医理阁的药物。有人说,她有厌世之心。大概是吧。但业精于勤,她在药学方面绝对是六界翘楚。
      她行踪不算隐秘,可多云游在常人没有能力出入的高层仙境,所以请她出诊不是易事。但此番关系莲城城主爱女生死、佑莲仙真的渡劫困境,仙界各派共同瞩目,若她不肯放下手头的活移驾,便是蓬莱掌门也要亲至求她。
      所以半日之后,她不负众望出现在了莲城,并且成功辨识出了逢稚莲中的毒。她本就是蓬莱长老级名仙,掌握蓬莱诸多要密,所以任何详情,只要她不主动相告,无人有权过问。以我们的身份,更是连毒药之名都不能得知,唯听说已无药可救,因为早在稚莲中毒的头三日,就该以特殊功法逼毒,此时已晚了。
      逢城主夫妇苦苦相求,求桂桃仙无论如何想出个挽回的法子,无论多么难办到,莲城倾尽人力物力也必达成。
      可是人多若能顶用的话,早不必蓬莱医尊出手了。
      最终桂桃仙勉为其难地告诉他们,逼毒的法子是还有,但毒性入侵已久,以逢稚莲未成仙的体质,贸然施用,有八成可能她会经受不住而丧命,只有两成希望她能存活。
      逢城主夫妇踌躇而焦虑,又不死心地求问,能否将两层变成三层、四层,甚或五层以上?
      桂桃仙慎思后答复说:“除非有上仙层级的真气相护。但两个时辰内必须请到人,不然就别请了;否则错过了最后施救时机,神灵也回天乏术。试与不试,尽早决定。决定一试的话,人没了你们不能怨我。这毒不逼不散,化散之后才能用药解它。”

      情急之下,去哪儿找一名上仙?
      想当年名动三界的五上仙挨个凋零,剩下子画上仙在长留主事,结果子画上仙也栽在了生死劫上。当今仙界,上仙更罕见之至,无不是长老或隐仙,所以具体人数也无从确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诸派长老多半未达上仙境界,就连倾闻师傅的师尊漆颜长老、冰杨师傅的师尊君璧坤,也均停滞在仙真上境。
      时已至深夜,冷风扑面,地气冻人,群仙不寐。逢城主夫妇向众仙求告,听各方献策。我们联想到儒尊。儒尊已有上仙修为,又是热心之人,应不会拒绝帮忙。
      诸仙有些别的说法,于是匆忙定计,各去各路,看谁先请来尊者。

      只是两个时辰,即便是知道人在哪的蓬莱长老尤业涛,还请不过来呢。诸仙将凡界、妖界、魔界的仙穴都给盘点了,欲找出最快捷的捷径,怎么算,两个时辰都还是过短;只因上仙过来轻易,这的人过去慢。
      是以我们甚不解,冰杨师傅她们为何说叫不得尤长老。处理紧急事件,她们大派能连个传信法宝都没有?
      ……

      两个时辰后,天方已初明,外出请人的三哥、倾闻仙真、缙雅真人、滕翎氏族的世子,以及其余仙长,均未能按时回到。传信给派内帮忙寻人的,亦没得到下文。冰杨师傅和万瑛师长还回了蓬莱去取桂桃仙交代的,假若能化险为夷,后续需用的法器。
      逢城主夫妇做出了极艰难的决定——女儿命悬一线,不冒险一搏,也将耗尽生机,生路唯有一条,只能横下心走下去。
      稚莲意识有七分清醒,能明确表示愿意。莫夫人泪渍满脸,逢城主及时把她劝出了屋。

      等待过程中,稚莲的亲朋好友依次来相见,乃是防不幸发生,尚可留下点遗言。期间发生了段小插曲。
      逢稚莲迷糊间告诉逢城主,她想见她师娘。

      这种生离死别的悲戚气氛中,没人睡的着,佑莲仙真倒在自己屋入定调息。怕是上仙请不来,他就勉强顶替,总好过无人。
      他虽然内伤未痊愈,却是在场诸仙中仙阶顶级者,且又熟悉弟子的修行状况。桂桃仙指明需要的不是人多力量大,而是功力深厚,带伤的也好过层次不达的。
      然而佑莲仙真居然还沉得下心打坐,不免使人佩服。
      他不但沉得下心,还控制得住时间,提前了三刻钟收功出来,预留时间用于交谈准备。

      他一踏出屋,逢城主就迎上去:“佑莲,稚莲说,她想见师娘,这‘师娘’,究竟是何人?”
      若是在平时,这么生硬直截或许有些失礼。但非常时期,谁也不会见怪。
      佑莲仙真亦简洁明了地作答:“她说的是穆凉霜。”语声醇和而又冰凉缥缈,如冬日呵出的寒气,是暖的,又是冷却的。

      他迈过我身边,沉定的仙气令人不觉侧目。就仿若有雪落无风吹,冬日的天空看不见日明,却白乎乎的一片亮。他青色的衣缎都泛起了奇异的白光。他腰间剑柄铭文灵动,使人发生错觉。殿中的群仙静止,而他从无人之境过,涤除百虑,心念纯一。

      程先生和桂桃仙在女仙医屋里谈话,逢城主差人进去问话。他们也随着出来了。程先生指派了侍从去请穆凉霜。桂桃仙坐到西厅内,仍然一脸戒备。显然二人没能谈拢。
      “程镜玄,你问得太多了!我没有责任为你们擒天殿洗脱嫌疑。”桂桃仙语调生冷,“正是因为你让莲城找到了我,你们才更负有嫌疑!说明你知道是什么毒。”她诘责道,“天下间有可能会用此毒的没几家,难保不是你们暗中掌握了用法,甚至只能是你们高层故意……你清楚我在说什么!”
      程先生回讥道:“您若这么说的话,我倒不如装糊涂、一声不吭,让人死个不明不白?”
      盘朔仙王拍案,敌意高涨:“程镜玄你明知是何毒,拖延到时间所剩无几你才说,你是何居心!你还敢称是为救人?”
      “我何尝能明确?毒是靠医尊确诊的。”程先生示向桂桃仙,分辨道,“起初我亦毫无头绪,苦思冥想了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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