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8、卷二37、共度佳节 ...

  •   37、共度佳节
      我们住在街市区的酒馆时,我有幸与奥蓝大人长谈了一段出访西海的事宜。初识不久,我总不能直言是为了结交西海王族,找人支持我们书阁的人修仙并留住仙人;我仍以交流藏书为名义,向他提及西海王宫中可能存在的阻力。可因为只是“交流藏书”,奥蓝大人似乎把问题想得轻易;哪怕我委婉言明,我们曾与阆显玉有些过节,以致西海龙王听南海的流言,对我们书阁产生了偏见;他依然笑语从容,安慰我们说:“西海龙王对书籍没有偏好,哪怕是对你们有偏见,只要有人在其中说个情,几本藏书他还是会舍得的。”
      我知道,不少仙界中修行稳定者,不甚看重文书典藏,无意比拼学识的广狭、才艺的多寡,唯好论人寿命的长短、仙级的高低。仙人寿数不尽,就只需向往高超的武艺、战胜邪恶的强力,那些实实在在能改变天下的力量;相比之下,装在书框里、靠嘴皮传诵的奇谈怪论,难免显得低档了。
      仙人们日常几本修行经典在手,再交流些武学用书,就足够度日。仙贵们外加珍藏表征身份的古籍,买些偶尔看来玩的小书,已无余的兴趣。至于拾遗天下、丰盈库藏,不等于爱书、需要书,需要装点门面罢了,和搜罗陈设品的目的是一致的。
      也许西海龙王真的会将开放藏书给我们一阅,视做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更深层的用意,也只能等时机到时再与奥蓝大人讲明。

      仲秋的午宴上,奥蓝大人在席间侃侃而谈,亦将帮我们书阁的忙,当做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是以无论是我们、还是逢城主表达谢意,他都没把注意力放上面,接两句就走题。
      他棕褐色须发,干粗如棕榈毛,却因向前的一面自然发紫,看着特异而华贵。尤其他的两条眉毛,眉根重棕色,上浮一层紫,衬着两只炯炯有神的深蓝紫色眸子,任走到哪都无人能轻视。他长相气质就是个“大人物”,骨骼长阔,面庞结构明朗,宽大笔挺的肩背势如泰山。
      他的衣着亦是面料粗糙,用色搭配出彩却堪比壁画;绣工致密,图案方正而嵌套层次繁多;质料厚实而从各面看皆线条坚直。
      他更关心逢城主千金遇袭之事,缙雅真人正是因此留住在莲城,话题也引得席间所有人围绕发言,稍寻我们都跟着转移重心,忘了本来任务。可这遭逢稚莲的意外来得突然,别人在商量对策,我们插进去推出书阁的种种,的确不合适啊。
      宴殿中,主位坐着莫夫人、逢城主夫妇;客位上席是奥蓝大人、缙雅真人、佑莲仙真及盘朔仙王;中席是我们书阁六名领队和奥蓝大人的两名亲眷;末席是莲城城府的其他陪人。想想颜宵都近乎痊愈能同坐席间了,稚莲还在病榻吃药扎针煎熬……若非我们来这趟,逢城主的千金或许不遭此祸;所以我来之前精心准备的,对书阁未来新篇章的构想,只好绝口不提。

      众人就擒天殿何以无回应讨论了一番,又对逢稚莲的伤情抱不同见解。
      提起擒天殿的怠慢,盘朔仙王最是激愤:“擒天殿什么意思!以为装死能蒙混过关?”他一拳砸在席案上,“咱得派出大的军队阵仗,阵列他们殿前,再遣使催问,免得他们以为我们不敢兴师问罪……”他指上天,“我这就上表天庭,搬一个师来给他们看看!”自豪得似天庭大军是他家养的,早忘了他只是三重天府的仙王,也不再问佑莲仙真和逢城主赞同否。
      “仙王莫冲动,”逢城主待他的气焰冷却稍许,慢着语速道,“兵者凶器也,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先行挑战的好。”扭过头交代侍者些话。过会儿侍者端了碗汤上殿,独放盘朔席面,镇澜先生自知又贪饮了,也要举手招着说要一份。我才意识到那是醒酒汤。
      我仔细观察盘朔,见他脸红到耳根,眼神轻微恍惚,果应是醉了,逢城主碍于他颜面未说明。他策略失误,开席时非要与上席的另三位嘉宾饮同样的酒,这不,才过宴席的小半,就已豪气干云了。
      奥蓝大人、缙雅真人、佑莲仙真,哪个不是仙酿入腹目光明烁、面不改色,原先我还以为盘朔有化解酒劲的独特功法呢,现在看来……他是不怕丢人现眼?

      其余城府中人顺着逢城主的意思发言,数列请天庭搬师相助的种种不妥,盘朔一口一个“你说的不对”,瞠目拧眉,指谁打谁的架势,却又驳不出个理据,单是喊口号,称天庭大军威风凛凛荡平三界不在话下。
      就连缙雅真人说:“尚无证据证明是擒天殿所为,就该先找出证据来,以理服人,谈判不成,方可动兵。此乃先礼后兵之法。”盘朔都指着缙雅真人直叱:“你说的不对!妖魔狡诈,要给他们点厉害尝尝!你插什么话……”缙雅真人修养好,低头用膳,不跟他争辩。

      其实当今,天庭的精英军团,不比仙盟的一线联军强到哪去,修为级别虽然普遍高出地界仙派,术法的熟练程度和活用程度,则下了不只一个档次。尤其在勤修术法系的名门大派,以低阶克高阶是常态,“修为绝对优势论”早已作古了。

      镇澜先生喝汤醒了会神,听众人纷议得热闹,也参与进来道:“擒天殿不表态,无非是两种表示。其一:‘压根没干过的事,不屑解释。’或其二:‘就我们干的,你们能怎么着?’”他拍拍桌席,“我看这做法吧,应该是穆穹哀的主意,不然以凉霜小主的性情,能按捺得住?”
      “是啊,穆凉霜不跳出来解释……”瑁菱师傅疑思道,“除非没人告诉她,或者她被禁足了?”
      “还有种可能,”奥蓝大人语声富有魅力,语出惊人,“诸位有否想过,如是擒天殿一计未完,尚在观望,以待时变呢?”他举手投足有稳固牢靠之风,发言充满建树,“稚莲小姐毒伤未愈,诸位何以肯定敌手的行动就失败了呢?敌手的最终目的,是取稚莲小姐的性命;依老夫之见,还是勿掉以轻心;不能及时对症下药,就需忧毒性扩散,或许过后得以解除,但哪怕落下内伤,也不值当;待老夫回西海,即奏请龙王派遣最有经验的良医前来,为小主诊断。”
      “大人说的极是,那就有劳大人了,”莫夫人感激地道,“我这几日心头无故地打鼓呢。”
      她面色还心有余悸,逢城主就乐观得多:“大人提醒得是,我这就差人往东、南、北三海,亦延请名医来看诊。莲城上天下地无处不通达,没有请不来的仙医,没有买不起的灵药,妖魔界的毒物再偏门,能得四方各界合力相助,不愁渡不过难关。”
      容佐先生点着头:“若稚莲小主中的毒真是独特偏门的秘方,还好办了。”他击案,眉毛上挑,“虽然她此番受苦了,但越是特异的药物,越能帮助缩小怀疑范围,查证出施用者的身份。岂不是能杜绝后患?”
      众人随声应和,逢城主面色晴悦,举杯敬嘉宾们。
      佑莲仙真亦合群地同饮,随后,休闲地撑手回席面,半支住头脑,另一手拨着酒盏;双目灵光游移,好似飞燕在柳间。粗略一看他衣裳纯明长缎斜倾,人形偏倚显出舒适,仿佛什么都没想;细一看,唇线紧闭,眉间轻蹙,又像是思绪纷杂,不能述诸言语……总之他终席静默如寒寂,比缙雅真人还要寡言。

      被瑁菱师傅告诫务必“谨言慎行、谦逊守礼、克制她魔性的笑”的十四妹,则无趣地歪在席间研究菜肴。可待到吃饱,她也就坐不住了,目中幽怨闪闪,望瑁菱师傅道:“今晚还得这么低调啊,不用过节啦?”
      瑁菱师傅剜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稚莲还躺床上呢。”
      十四妹委屈巴巴地扁了嘴。

      盘朔仙王酒醒后,变得讷讷无语,似乎在努力回忆自己先前干了些什么,不时拿眼瞄瞄缙雅真人。缙雅真人言笑自若,他也不再乱说话了……

      不知是否十四妹的怨念传到了逢稚莲耳朵里,此仲秋夜逢稚莲硬撑着出宫苑外来,与我们欢度佳节。
      上街市凑热闹是不可能的,一来人员多杂怕不保险,二来嘈杂喧嚷不利养生。但逢稚莲若不来,我们也不宜去闹市区,她来了我们反而更放得开。

      城府诸宫殿建立在山丘形的台基上,低层处有个门楼,阶位虽低,对于眺望街区来说,距离和高度都恰好合适。入夜,逢城主夫妇率领城府中人在楼内焚香诵唱,举行仲秋祀礼,祀礼完毕,疏散诸人,即邀我们这些宾客聚坐到楼门墙顶面,赏月畅聊、切瓜吃饼。
      瓜果水淋淋生得都是糖渍,葡萄一盘一盘鲜露欲滴,周圈拉起彩线,悬挂花灯。花灯花色形制多样、吉祥的彩绘充满妙趣,令人行、止其间心生愉悦。在全城宝光璨溢夺目的映衬下,花灯光色略显微渺平凡,却似淡弱的星芒闪动环卫,有种切近的温馨。
      城府门楼是金砖砌就,墙垣顶两边栏墙上金砖雕满图案,沿着排列追寻看去,意象多变无一重复;内摆一排玉座、一排桌席,宾客们或坐或站,自由交谈。

      佳节难逢,良宵难得。楼周无遮拦,视野开阔,放眼望去条条忙碌的街道笔直构架,将全城分割成数不清个区域,光色联通交接,犹似生了法效的巨型符图。街道有主次,最宽阔的主道色彩也最迷目,铺底一层人流缓缓移动穿行,形成光的海洋,上一层流光飞梭,不外是御剑乘风者,或节日娱乐用的宝物。街区传来隐隐的歌舞声,潮起潮落,营造浓烈的喜庆氛围。
      十四妹听得心痒痒,频频与瑁菱师傅讲述她在莲城夜市有过的趣味见闻。
      只是今夜她说再多也没用,只能手趴在金石墙栏,眼望如披挂着金秋丰饶景象、在空中腾跃翻舞的龙儿们干羡,用力攥着拐、发狠说:“我要学飞!我将来一定要会飞!”然后放开嗓门冲天外大喊表决心,喊得不但远处飞行过境的游人转首,龙儿们也舞停了……

      更高的空中,一座座夜光花园凌空悬浮如云岛,虽有重量感,草木枝干修长、辉华满叶,仿佛向上的生机力能抵消下沉力。最高的碧玉园底座如银白色的满月,倒映在喷泉池内,与天顶的玉轮争辉,又似遥相呼应;夜空的意境无限升华……
      于是我意兴起来作绝句一首《莲城秋夕庆》。
      “一双皓月一双瞳,照见天下首富城,秋收物足惜共度,无论亲疏乐相逢。”

      逢城主让人并两张桌案铺纸给我书写。我提完末字,他和围观的余人抚掌称赞。
      关镇澜先生抬手按按我肩头:“少阁主,笔力又见长了。”
      我回以顽皮的一笑:“过奖过奖。”

      盘朔仙王可不在这方,他除了陪着逢稚莲,就是陪着逢稚莲。
      稚莲坐在固定的软椅中,他也不轻易挪位。
      他命人带来一盏六界八方十八名宝为原材、精工制成的炫彩花灯,能旋转放出乐声,并有相应的光舞配合。
      某时候我与容佐先生经过,被那宝灯的华丽震慑,驻足并观。
      逢稚莲亦瞧得连连点头:“不错,挺好玩的,”抬手指指离她丈余的一个席面,“放那儿吧。”盘朔乐得照提过去放了,回到逢稚莲身边,再往炫舞的宝灯瞧,确认这距离恰适合整体观赏,满面兴奋又想与逢稚莲说什么,却见逢稚莲已收回目光,垂首注目手里的盐晶花灯……那盐晶灯,始终在她面前的桌席上、她手弯里。
      “稚莲,这是何宝物所制?”盘朔仙王表情纳罕,问语不含轻视,甚至似怕自己见识不够广出糗,补充了句,“我们那天府上宝物应接不暇,我平日看多了、记混了,对这种宝晶……一时想不起名来。”
      “盐晶,山里的。”逢稚莲手护着透明的术法灯罩,眼神盯在盐晶瓣上,眼里都是满意。灯罩为半球形,不留神看不见;有三根极细的反光提线软在桌面,连着提柄,倒更清晰。
      “炎晶?”盘朔仙王没听懂,“南海产的?”
      “不是。”逢稚莲改通俗道,“就是盐巴结成的,调菜用的盐巴,若放水溶了,再静置一阵子,也会有晶型。只是这灯里是天然盐晶,风吹日晒过,所以表象看来不够透亮,但补一补光,也就完美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