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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卷二36、脚下打滑 ...

  •   36、脚下打滑
      我以为逢稚莲的睡房只是封有声屏、她在入定,过问了才知道,稚莲可没有十四妹幸运,她是不舒服被迫卧床。
      仙医说,人与人的体质不同,同样的疗法,在十四妹效果良好,城主千金却是不见多大起色。
      他们也要进一步查验稚莲中的毒是否和颜宵的有差异,虽目前看来,未发现初时的诊断有误,犹需谨慎。

      逢城主差人送我和十四妹、弱梅回到客馆,我们关起门,跟瑁菱师傅把前因后果排开言明,瑁菱师傅急坏了……
      “颜宵你还笑!你真是的!”瑁菱师傅狠狠一戳十四妹额角,“你当是在书阁里,嘴辩赢了你就赢了?那盘朔仙王想娶逢稚莲,自然要博城主和佑莲仙真的好感,你倒好,挑拨计都用上了,这会儿盘朔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你呢!”
      向来温柔的瑁菱师傅对养伤中的十四妹已毫不留情面,只似怕语气淡了骂不醒她。
      我亦警惕起来——我怎么就没看透这层。敢情盘朔在佑莲仙真和逢城主面前恭谦礼让,是为了他的姻缘,十四妹刚好踩到他痛脚了……
      “你一阁贵小姐,你不怕事,你也不替弱梅考虑考虑?”瑁菱师傅接着数落颜宵,“盘朔都不必主动开口,只要他属下人看出他心意,自有人献计献策。到时候他们使出阴招来,我们怎么招架?纵是他们顾忌我们与莲城的交情,不敢轻易动你,弱梅他们能放过吗?”
      十四妹这才眼角愁兮兮的了:“瑁菱师傅你别吓我呀……”
      “我吓你?你什么修为、分位,人家什么修为、分位,由得你压过一头?”言至此,瑁菱师傅神情转克制,“不说了不说了。”她轻捂着自己的嘴,“就我们的道行,被人听了去都难免。”
      十四妹倒咧开嘴、击床而笑:“怕个啥!盘朔还在夏初殿里给逢城主和佑莲仙真装乖呢。”她的笑谑益发神气起来,“哎,他可能装啦,对佑莲仙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信你们问问弱梅……”
      她随手指弱梅,弱梅犹在前番的惊吓中未缓过劲来,哪会附和。
      她就自顾自说下去,手势增添生动:“他将佑莲仙真奉为尊长,频说他姑祖母……就是幽若掌门,是如何如何看好佑莲仙真;暗地里却跑去找莫夫人,问佑莲仙真为何跟弟子屈居在一个殿里啊,不符合礼数啊,应该为佑莲仙真另设一个更大、更华丽的宫苑,方能显出莲城大方阔气、对名师敬奉有加……哎哟我呸,他咋不直说赶人啊?”
      十四妹不屑地抖抖手,弱梅都不禁抿了口笑。
      十四妹续道:“不知他怎么说得莫夫人信服了,莫夫人又去问稚莲的意思,把他原话都给稚莲转述了。我好得快,刚好拄拐到稚莲房里看她。稚莲说:‘师傅搬出去我也搬出去,全仙界都知道我是因为命缘有助师傅,才成为师傅的弟子,师傅还在渡劫,我不在他身边该在哪?’后来估计逢城主也没同意,才没了下文。”
      ……

      幸如十四妹所言,似乎天府没人监听到我们这夜的谈话。瑁菱师傅急中生智,急出个奇策,次日竟把隐患成功消除。
      我原以为没法解决了。盘朔权位、钱财、修行、名望一无所缺,我们如何赔礼谢罪,他都可以不放眼里的。他只要是箭锋瞄准了我们,我们几乎是手头没有任何东西能换他放一马。
      故而我犯难,哪料得平日里看着贤淑正派的瑁菱师傅,拿得出笑死人的绝招。
      不过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嘛,又比男子心思细腻……她说她曾见过同类案例,相当奏效,我们就照她的安排,死马当活马医了。

      仲秋的一大早,奥蓝大人还没来呢,我们抓着盘朔在车骑台的机会,假装与他不期而遇。
      据说那头青鸾价值连城,绝对能给它的天府主人争脸。盘朔每早都要来给它喂食。此刻他就靠在栏边,与滕翎氏族的公子、他的车夫对话。
      我们亦有部分龙儿在车骑台的圈养处歇着。那处有屋檐盖,却不像莲城别处用金砖银砖,而是用玉石板铺底,因为大部分仙骑喜欢玉的灵气。
      瑁菱师傅走在上面,就望弱梅挤眼说:“这地滑的,仙人无所谓,我们凡人腿脚不够利索,得当心些。”
      其实以瑁菱师傅钻研阵法的道修,怕什么地滑呀,但弱梅就不同。
      弱梅会意地小幅点头。

      我们跟盘朔见过礼,逐渐汇集到龙儿身边,给神龙们上点节日装饰。龙儿长,一会儿我在这头呼弱梅,一会三哥在那头呼她。弱梅走来走去的递彩金花儿和彩带,经过青鸾附近,逗留徘徊,踮脚痴望仪表非凡的仙王。
      因为是冒险一搏,我和瑁菱师傅、三哥、驯龙师们都需在场,以防事情脱离原定轨道,人龙势众,好应急施救。十四妹能笑露馅的,当然不让她参与。

      时机已到,弱梅脚下斜溜,一个趔趄,撞倒在青鸾身畔。青鸾个子大,她在青鸾后边偷看盘朔,盘朔因与人说着话,一时没留意她行迹,被她惊叫惊住,方看清,登时大怒。
      “怎么又是你!”盘朔喝得弱梅一震,转足过来,折腰细抚青鸾被拂乱的羽毛,扬首一句冷令,“来人,把这贱人扔到雪谷去喂狼!”
      旁边侍立的嬷嬷立即上前拖人。
      “仙、仙王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弱梅真给吓着了,眼泪随颤音跌落。

      没想到他如此直白要人命。看来如瑁菱师傅所言,若不铤而走险,弱梅也逃不过一劫。

      “你这丫头怎么就不长眼呢!”
      见多了世面的瑁菱师傅并不慌乱,大步跨去就往跪落的弱梅头上一摁:“一错再错,你让仙王殿下如何饶得你!”一面抱拳向盘朔、歉疚满满,“仙王殿下,得罪得罪,真没想到这丫头那么莽撞……”转面又瞪目叱弱梅:“说清楚,你发什么癫呢!”
      在我们看来,不是瞪目,而是使眼色……
      “奴、奴婢是见……仙王风度潇洒、英姿盖世,脚下打滑……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弱梅做起她的预定表演,却在惊吓过后毫无伪装痕迹了,因为她语句都已不连贯,只还保得大意,倒是显得自然无比。

      千穿万穿,唯马屁不穿。
      随着弱梅磕头声咚咚响,瑁菱师傅心疼地扭开头不忍正视,盘朔的怒容却明显缓和了不少。
      我及时飞过去顺水推舟:“惊扰了仙王,罪该万死。这丫头从小就这样,是个花痴。都怪鄙人欠考虑,就不该让她随行来!但她一个傻丫头、傻里傻气的,不值得仙王动怒啊,万望仙王大人大量,留她一条生路!”我深深揖礼,躬身中,斜后见三哥按着仁山,以免仁山把对方当敌人冲出去。
      半晌不见盘朔回应,我只得抬眼瞄前。

      “你叫弱梅是吧,你抬起头来!”盘朔高傲地勒令,眼神却没了先前的杀意。
      我索性自己直起了腰。

      “本王今日这身,”盘朔坦开手,向弱梅亮开衣装问,“与平日有不同吗?”堂堂正立,还真挺显风度。
      “有、有点儿……”弱梅涩涩地回答,想了好一会,才忆起瑁菱师傅教的,编出了下句,“仙王日日风采不同,”言落忙勾下头,“弱梅只堪仰望,言辞拙劣,不敢再擅赞……”
      她一个小姑娘家,恭维一个男人的仪表,赧颜自生,哪用得着装。眼神闪烁,像是害怕,又像是害羞,完美地掩饰掉说违心话的心虚。

      盘朔仙王一身仙气都放松了,眼里尽是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快意,却还要作色曰:“本王那天府上,俱是悟性不差的修仙人,哪怕是个下等奴婢,也没见过你这般蠢笨的。”他指着弱梅,停半拍,移袖,“罢了,就当让本王开开眼,见识见识尔等这些下界小民的愚昧……去吧去吧。”
      他轻慢地驱驱手,从容自若地转身,离了我们,经过旁边有镜面效果的玉石壁,不禁照照……
      “谢、谢仙王不杀之恩!”弱梅愣怔过后,想起再度感激涕零。
      而盘朔,已充耳不闻,彻底忘了他说过要杀人。

      我和瑁菱师傅、三哥作礼遥谢,各憋了笑回位,不敢稍议、不敢声张,也憋得挺折磨人的。
      弱梅是吓的笑不出,而其余几位驯龙师,我们先时为保密、尽量减少传话,没跟他们言明。他们好心地围着弱梅安慰,给她在额上抹药……

      我们一时还不敢说就此安下心,然随着时间推移,渐渐体会到,这招管用到什么程度。
      非但弱梅平安无事,连带我们阁中诸人,亦跟着沾了光。

      那日早间就有了迹象。
      逢城主陪着奥蓝大人,我们自由在宫苑中赏花,看侍者们布置夜景。莲城瓜果丰富、果品优良,尤其秋季,我和容佐先生坐在某花坛后面,一人拿着一只开过口的浆汁果子在饮用,隔着花丛传来对话声,我听辨出是佑莲仙真和盘朔,忍不住想听清。容佐先生原与我间断聊话的,也默契地缄口侧耳。
      对话小处偶有模糊,不影响大意理解。
      盘朔想上书天庭,让天庭派兵将守卫莲城,以确保逢稚莲和佑莲仙真的安全,可是逢城主不同意;故而他找佑莲仙真通气,希望佑莲仙真帮他一起说服逢城主。
      而后不知怎么,盘朔改埋汰起蓬莱了?说他哪哪个朋友家族子弟,在蓬莱拜师学艺,荒废了二十余年,学得一身陋习,吃多少仙丹都白费了,蓬莱那靠金钱买来名望的地方,学风太要不得,不知为何有那么多仙族巴巴的盼子孙得个入选名额,还好稚莲出来了,不然怎么能短短五年,晋级到登堂境界,想来离成仙也不远了……

      我刚想他是为了恭维佑莲仙真教得好啊,这弯子绕的不小;可是越听下去,越发现没那么简单。
      他不但变着法子套佑莲仙真的话,套问稚莲成仙以后是否有打算独立修行,佑莲仙真渡劫的进展又如何;且把太白跟蓬莱过去的仙盟盟主之争,给扯出来了。

      容佐先生表情开始变丰富,咬着竹管吸着个果汁,脸颊一鼓一鼓,眉毛一撑一撑。
      他不是在搞怪,他但凡品尝出什么有意思的味道了,就要好好尝。
      听到分外奥妙处,他转眸滴溜溜望我,我还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盘朔仙王惦记他理想中的王妃,以恢复太白仙盟核心地位利诱太白兵阁主教剑师,只盼逢稚莲升仙完毕,他天府能早日迎回女主人,为此不惜揭仙贵学府蓬莱的短……
      其实蓬莱近年风气比过去好了不少,虽还称不上能为诸仙派表率,但进步之速,前所未有。
      这种时候还翻旧账、踩人家一脚,不地道吧?
      但他在佑莲仙真面前都敢耍心计,在他眼里,我们应更没那头脑猜透他心思。
      难怪他不禁止侍从们过路;佑莲仙真不便与人近处,与其保持距离交谈,音量本就需充足,他定然是不怕人传出去了。

      不过我们半句闲话都不会说,只安静地听。
      “仙王不必上书。”佑莲仙真悠淡答言,“若需天庭兵援,莲城会上书,太白亦会上书,何劳破望天府间接奏报。”
      略过中段返回开头,话题不着痕迹地迁跃,余音杳杳不带情绪,却有神奇的导引力,直使人觉得,他要忽略的,就理所应当被忽略,盘朔刚说的都白说了。
      我心头才一亮——嚯,我之前没反应过来。盘朔欲借调天庭兵力来,可不是单纯地想做好人。虽说他是皇嗣,与天庭关系更近,太白、莲城哪家不能上书啊,他欲以他的名义为莲城借兵,分明昭示亲家关系……怪不得逢城主谦辞称“莲城守卫尚未尽力,不敢劳动天军”。婚都没订呢,能不避嫌?而佑莲仙真,三言两语挑破,不知盘朔作何感想?
      可见盘朔非是不心急,他以往表现得耐心,乃是为给逢城主和莫夫人留好印象,他的耐心或许仅限于等逢稚莲成仙。他这人表里不一,我们算心中有数了。

      忽见瑁菱师傅带弱梅走过来招我们,我和容佐先生只好离坐,结束了“窃听”。
      走至墙角边下,瑁菱师傅神情紧巴巴地问:“你们坐的好位置啊,咋没被天府那帮铁面侍卫驱走呢?”
      “那你们咋能晃悠来去的?”我反问。
      瑁菱师傅噗一笑,对我密言道:“我嘱咐过弱梅,今后凡见佑莲仙真和盘朔同时出现,目光只许偷瞄盘朔……你说为啥。”

      于是我意识到,我们有幸成了受欢迎的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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