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1、卷二30、你教我吧 ...

  •   30、你教我吧
      我曾在书信中多次与莲城的逢城主强调,我们与西海结缘,宁可慢一些、迟一些,结识到对的人,就是清廉正直之辈。
      与阆显玉打过交道,我深刻明白了盟友人品的重要性。品行不佳者,甭管面上摆着多好看的笑容,终究无法同心,又哪来的合作。
      所以我们必须挑人,挑对人,也就能选对入口。

      据逢城主推荐,西海的老臣奥蓝是位值得信任的有德之士,他虽已辞去上品的官位,改居闲职以便修心,但西海龙王有要事还不时咨问于他,他在龙王面前进言也尚有分量。逢城主给出明确消息称他在仲秋之前会带家眷至莲城采购节庆用品,因为他家有几个孙儿辈的小娃,喜欢热闹、喜欢玩乐。如果届时我们也赴莲城一聚,即能与之相遇,他再做个中间人引荐,这关系就算攀上了。
      我们闻知自是重视,用心备办出行所需。
      至于为什么选了位老臣?那也是无奈。西海现任的掌权官员中,没一个肚子里没点鬼怪的;若选官职太低的,说不上话,又不济事。

      我从总苑动身赶往海眼分苑,为及时见上敏婵一面告知。我满心的盘算转个没完,就好像路途隐没在了思绪中,不经飞行,人就转移了千里。
      结果与敏婵出外练武时,我犹不免走神。才出镇郊,尚未开始过招,山地草木茂密,我于周匝环境的变化一知半解,感到紫蝶面具带着有些麻烦,就下意识把面具揭了,没注意到附近其实有人。
      “新辰……”敏婵眼睛睁大,眼里闪着话,音调拖得有些愕然。
      我顺着她的目光扭头望去,只见七八条人影踊跃而来。
      “杀姐姐!”
      她们一喊,我方知发生了何事。
      敏婵抽过我手中的面具,将丽儿抱上手,转脸向戏友们看不见的方向:“你们聊,我先去那边转会儿。”
      “哎?”“咦?”“……”
      戏友们的疑问声没持续多久,因敏婵倏忽不见了踪影,就止住了低议。我们书阁多的是年轻姑娘,有姑娘与我同行不算稀奇,她们互议时虽问“那是谁呀”,到得我面前,即没再问敏婵身份。
      “少阁主,什么时候再有新戏啊?”一名戏友起了个头,其余戏友更是把我围绕在中间,求知欲旺盛。我只得势单力薄的杵在那儿解释了好一阵。

      “我有阁中事务暂时顾不及排戏,但戏苑的先生们正在精修戏本,会有的。”
      “我的戏角不好选,先生们也都颇费心思,大家耐心等等吧……”
      她们进一步询问,“少阁主”“杀姐姐”的叫,引得御剑过路的人都汇了来。
      有新来的人问先前的问题,我只得重复答;下来的人越来越多,我复述一遍又一遍。
      戏友们一定要我透露新戏相关,我斟酌答道:“仍是凡间的神话。咱们这代仙民,生来就在仙界,没有经历过凡间的灾荒疾苦,对凡人的想法也不甚了解。所以先生们主张从凡间采录传说、改编成戏,让大伙儿都看一看,凡人是怎样想象神界、编造神灵的故事,处在六界生存最艰难的一界,却敢戏说连仙人都未曾见过的诸神。”
      “哇!”
      “好哎!”
      “我就说嘛,杀姐姐天生带神明气质!”
      “少阁主演神,那不得迷死人啊?”
      ……
      戏友们激动地击掌称庆,好不容易高涨的情绪落潮下来,又谈起她们听到过的凡间神话、各自见闻,我亦听得感兴趣,间或插问一两句。一团人其乐融融,时间不经意间流逝。
      至她们依依不舍地散还,日光早已盛大刺目。
      虽秋高气爽,天气不炎热,不影响练剑,但大夜飞越溟海不够安全,敏婵午后必须赶回蓬莱,是以我和她练武的时间相应缩短了。

      秋阳晴明,山岭上的树木叶片稀疏,高大的姿影偏移有度,若仙人腾云驾雾,风吹的走向一致,细想都是向阳伸展枝叶,故而齐朝东南倾斜。
      敏婵一年来修行虽未显著提高,剑术却进步神速。她是湖纹术法系,尚做不到两种术法系兼修,然而跟随冰杨师傅却也习得了些御气系剑法的长处。我已赶不上她的出剑速度,只怕今后差距还要逐年拉大。
      本来我心态平和,量力而行,敌不过不勉强就是。我自知未达造化境,在云层上出剑,受风云影响容易失衡,故而只要剑气出手,就尽量稳住空位。
      可敏婵思虑得比我还周密,她为防我出意外,早已做好了准备。
      以往有几回我印象中丽儿亦总在我们下方飞,今儿我多嘴问了句“丽儿怎么不飞高点”,敏婵憨笑说:“它有任务,我教的。”
      我尚不解详意,敏婵再偷袭我时,见我原本能往高处避,却因为谨慎,硬挺了一剑,即宽解说:“新辰,你不用担心掉下去,我特意把丽儿训练出了接人的本事。你瞧它都飞在下面,反应可快的。”
      敏婵笑得明快,我却听得不是滋味起来。

      她为了让我还能与她并肩切磋、共同提高,专程给丽儿训练特技,而我实无与她齐头并进的实力了。
      丽儿白影翩闪在眼皮底下,似由风云托浮,飞得轻巧不费劲。
      它都已堪独当一面,我连它亦要比不上。
      不禁有点自尊心受挫。
      乾坤万物之道,不该是男子保护女子吗。要说我没有“一朝顿悟、拥有强大力量”的幻想,是假的。
      可敏婵专心武学和道修远胜于我,我心中规划算计过多……怪不得谁。

      “新辰?愣什么神儿?”敏婵看出我状态不佳,蓦地收了剑。
      “没事,接着来。”我压抑心绪,努力维持平静。
      “不行,我打伤你怎么办。”敏婵心直口快地否决。
      我闻言更加不悦:“那就不练了吧。”为了隐瞒情绪,补添了句,“也快到午时了,做菜需花工夫,我们回镇上吧。”
      然而敏婵还是看出了我脸色不对劲。
      返回仙镇的路上对我关切不住,时不时冒一句:“你怎么啦?”“干嘛呀?怏怏不乐的。”
      她越是追问我越不想答,只能借午膳如何烹饪、当季什么菜新鲜便宜,把问题搪塞过去。

      阁中有人与非阁中人士结姻缘,我和敏婵此日午时借用的小院,即是我们书阁亲戚人家的居舍。家主人是地精镇上普通仙民,出外云游未归,托我们书阁里的亲人偶尔管照家院,他们人很大方,曾说如我们有需要,可以暂住他们家中,所以我和敏婵买完菜,就进入空无人迹的小院借厨灶用了。
      我们适应在烟火人家生火做饭,丽儿却更乐于回归山林,我们就与它暂分开,由它自行去觅食。

      我与樊苓师傅学了简单的厨艺,帮她打过三月下手,常见的蔬菜瓜豆大致都会处理;以我御剑之能,刀工岂在话下,火候和调味也习惯成自然,反正煮的能吃、不难吃,证明我没白学。
      我自己尚谦虚不敢托大,敏婵对我的“拿手好菜”却是捧赞到天上去了。我觉得一般般,看个人胃口吧……她总是吃得很香,害得我也自我感觉良好……

      庖厨通后院,内外水声零零,菜蔬枝叶咯喇咯喇地脆响,乃是我们在摘菜洗净。
      “说实话,我不敢过于乐观。”我坐在小板凳上剥着菘菜大瓣大瓣的菜叶,掷进盆里泡着,“奥蓝大人为人固然可靠,但阆显玉收买了西海龙宫官员帮衬,谁知道龙王还能不能听得进一名老臣的建议。更别说东、西、南三海连结得紧,西海能不给我们使绊子就不错了。”我轻叹了口气,到水缸里舀出清水,注入另外的陶盆
      敏婵不见搭话,忙活稍寻,道:“蘑菇用盐洗好了。”随即转动位置,细闻有取刀之声。
      我拧颈去望,只见她到菜板前抄起了刀。
      “敏婵,还是我来切吧。”我站起身窜到她身后,一手穿过去扶住了菜板上滚圆滚圆的萝卜。
      她稍一转面就和我面对面,几乎要碰上。她脸色红润,像初升的朝阳,有暖度也有云彩的光泽。她双目是通明的朝露,我看得出神。她咳了一下,撇过脸退出去,但换到另一边复摸上了刀柄:“新辰,我觉得你的厨艺可以开门收徒了,你教我吧。”她眼神真挚,丝毫不觉得自己夸张。
      “哪有……”我难免有丝欣欣然,憋着笑意道,“我的水平都还没出师,就胡乱授艺,那不是误人子弟吗……”
      “没事儿的,从小的教起,就先切萝卜。”她坚定地占领了菜板前的阵地,我只好让她,从旁零零碎碎的指点起来。

      “先在萝卜底下切一刀平的,就能放稳了。”
      “拿菜刀和用笔、用剑的道理是相通的。下刀不要只顾下行的力道。上、下、左、右、前、后的力道互有关联,要细细感知、利用起来。就像持笔,落墨的结果与提笔的方式有关,手法要灵活,有个轻重缓急的变化,如是死板的一味朝下用劲,切得就没那么舒服。又像挥剑,剑刃是最锋利之处,心中要有个数,切菜也要将力度有效传递给刀刃和刃角。”
      ……
      敏婵在我的指导之下,顺当地把萝卜切完了,每片的厚度还挺均匀。
      她边将萝卜片收进碗里,边平淡地说:“新辰,我打算好了,等在蓬莱出师以后,我去玄枝国当差,那儿能打听到好多上层下层的传闻,九天的仙族时常都到岛上休闲寻乐子,偶然透露些保密消息,也不是奇事……没准能帮到你们。”
      在玄枝国当差不一定是在宫城、官府就职,玄枝国本身是商贸岛国,商政合一,所有大宗的酒楼、旅店、作坊、聚会林苑等,无不是隶属官府。因客源稳定、宾客阔绰,玄枝国号称做的是精益求精的生意,自无竞价必要。是故在玄枝国任职,难保不是经营商舍;甚或不是经营者,只是个助手;换言之,酒保、店小二、账务先生什么的。虽然玄枝国频频光顾的贵宾,为所有商家抬高了身价,连店小二都可谓高人一等,但换个人问,绝不会认为舍弃成为蓬莱剑圣徒孙,去玄枝国做个官商,是明智之选。

      我在旁挑着汤锅下炉灶内的柴火,思绪连绵。
      因煮粥煮饭太慢,我们改选了煮面。前两月是天暖,我们才都做米饭吃,如今暑气退去,刚好宜于吃汤面。水烧滚了,我就站起来把面下了。
      “你跟冰杨师傅说过了吗?”我默然中开口问。
      “我说过,她同意了!”敏婵语调振奋,继而又有些感慨“冰杨师傅虽为我惋惜,她还是愿尊重我的决定。开始的时候她还找我谈心,企图改变我的想法。后来我说出是为你,她就理解了。她说:‘世间没有什么比相爱的人共同努力奋斗更重要的事,无论是武学、还是仙学,都不可能替代另一半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去吧。’我听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还说,玄枝国的驸马是她昔日关系要好的师兄,可以帮我讲讲人情,让我有挑选职位的余地。”敏婵悠叹了口气,语速明显地降缓,“新辰……这段时间我都在想,冰杨师傅是不是也爱过什么人,否则为何好像她很懂的样子……”
      面虽然较宽但薄而易熟,用筷条夹出,正好两碗;用清水煮,稍放盐巴调味,就盛入碗中待品尝。
      “你常在她身边,没问到过吗?”我把剩余的汤水倒入面碗,同时问。
      “没有,她一直是独身一人……”敏婵思索中回答,忽而眼光一亮,竖指道,“不过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她过去的师门有个师妹,传言说爱上她师傅了,两情相悦,却没能终成眷属。”
      “那就是了。”我将面端至中堂的膳桌,放大音量向隔壁的厨间回道,“或许她不是自身经历过,而是亲眼看过身边人的经历,亦能深有感触。”
      “嗯……兴许是吧。”敏婵点点头。我回到庖厨门边,恰见她背向我,发辫一弹一弹的,可爱得令人想摸一摸。

      之后我教敏婵炒了两道菜,我俩都颇有成就感。但在收尾时,敏婵不解地看着锅里黏糊、铲不干净的汤汁,疑惑道:“新辰,我们为什么不先煮酱汁多的菜,再烧清淡的菜?”
      “没关系,”我会意道,“再做个洗锅汤,锅就干净了。”
      敏婵更为诧异了:“那我们为什么要先煮面呢?”她眼睛睁亮到一定程度,满是单纯的求问,“最后再煮面,不就刚好把汤用上了吗?”
      “……”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