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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卷二04、拙画示人 ...

  •   04、拙画示人
      “皇兄!”轩辕乐笑露出皓齿,“人家都说仙人最美,今日一见,方知不假。我看见了仙人!”眼神犹不离我分寸。
      我低首致礼道:“公主,禁足阁中并无仙人,只是一群修仙的道友罢了。”
      “唉,舍妹说得对,”轩辕立摇头,翻手赞道,“少阁主惊为天人!仙派山门我不是没去过,也没见几个能与少阁主相提并论的。”
      “公主才是天仙下凡。”我连忙再还礼。
      满堂其乐融融,主宾各自就位。

      然而过了会爹爹和奈缘浅出来见客,我一下就头大了。
      爹爹和奈缘浅也在海眼分苑住过一阵,但他们十日前先回的总苑。爹爹借口带着阁中的执事先生们陪我去东北,这样我就能在分苑久留,其实他不去也成,或者他放手不管一段,或者我清闲一段,只要执事先生们随主事的一方,随哪边都一样。以前我们分居两地时不都这么办吗。
      可他的目的是帮奈缘浅避开满院儿女和夫人们的搅扰和试探,想单独和奈缘浅在外图个清静,自然不能放过这么便利的机会。
      我的姨母们就很难乐意了,她们说服了总苑余下的元老和管干先生,请他们帮发密函邀我爹回去议事。
      我感到理由有些牵强,就将事情问了回去,差使答复我说:“少阁主,这是夫人们的意思。”
      我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所以他们比我回得早,我原本担心奈缘浅趁我看不见,手脚更不干净,现下又烦心还得跟她虚与委蛇。

      “公主真是个妙龄佳人!快让我好好瞧瞧……”
      我任着她在我爹爹、在贵宾们面前表演。
      她在阁中也就是一名典管服饰布匹的衣妆师,却对公主亲切万分,长辈见了侄女般,关心得细致入微,询问她的好恶和旅途来的种种,毫不脸红地摆着一阁女主人的架势,说什么一定安排得周全妥当,让公主住得舒舒服服、玩得开开心心。
      “当然,打理内务的师傅们都会处理好的。”我在旁补上一句嘲讽,“缘浅师傅不必操心过甚了。”
      我起初随了敏婵叫她“奈姐姐”,在我爹面前一时没理由改过来,结果叫得心里窝火,后来我索性按了阁中通用的称呼法,虽然还是敬称,毕竟生疏得多,没那么难忍了。
      奈缘浅似浑不知我指刺之意:“不妨不妨,我一见公主的面就觉投缘,怎么能叫操心,开心还来不及呢。”
      她与爹爹并行并立的,出言又满是自信,也难怪轩辕立都误以为她是阁中要人,乐着道:“能得缘浅师傅一句‘投缘’,舍妹不虚此行了。”
      奈缘浅和我都前倾了上身,将欲回话,奈缘浅神气又提了几分,估计是想再趁热打铁,我则打算巧妙地嵌入暗示,把她入阁不过才满一年抖出来。
      而羲和先生的身影插进我们中间,把话头抢了过去,他墨眉笑得上张:“太子客气了,是我等有幸结识太子、公主和刘大人才对。”又转半圈,好意询问来,“阁主,少阁主,楼上登高可以望远,既然公主乐于赏景,同移步上楼可好?”
      见我和爹爹都没有反对,他再定向贵宾的方位:“太子、公主意下如何?”
      轩辕立爽快地同意。

      清福楼只有三层,又不是高塔,虽然周围是潭水,视野不被遮挡,但也说不上能望多远,顶多能一览汇约潭的形貌吧。我们事前并未预备登楼,只准备待贵宾们在一层饮茶歇好脚,带他们去解语园欣赏海棠花和乐台的歌舞,顺便用膳。不过上几道台阶,应也累不着贵客,楼上楼下,小事一桩,自没人反对。
      但羲和先生给我使眼色,他应是有意把我和奈缘浅的暗中较劲打断。
      我感他用心良苦,就没再挑事。

      众人走动起来,到了楼上阑干边,展目荷潭畅所欲言。
      奈缘浅攥着轩辕乐不放,见轩辕乐动不动就望我,便浮起颇有深意的笑容。
      我还侧见她挨着轩辕乐秘密笑谈,眼神瞟向我,搞得轩辕乐都有些不好意思。
      我转开自顾跟蜀国太子私下交流,眼不见为净。

      轩辕立赞扬我们禁足阁人杰地灵、英才辈出,他私聊中讲的并不是客套话,他羡慕之情满溢,殷切表明对阁中有名望之人的拜会意愿。我一口应承下来。花点时间为他引荐阁中诸位先生和师傅,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他的时间才最宝贵。故而我同他仔细掐算他的行程,最后在宴席上向爹爹禀明,再叫上羲和先生来做记录、重新制定日程安排。
      轩辕立希望的重点是见人,与我们原计划有出入,计划当然要稍事改变。

      蜀国太子一行在总苑留住整整三日,我们陪贵客周转总苑、云签镇及阳邻江各处,轩辕立对我们阁中每位有才干的人士都敬重非常;既将我们能人志士都结识了,足以见得他与我们长久交往的诚心。
      第三日午后我们在阳邻江的携明楼上看神龙队的表演。
      百年前总苑初具规模的时候,我们驯龙是在春帘湖上,后来云签镇人户增多,昔日少有人迹的湖岸也有游客了,神龙队为安全起见,就改在了偏远些的阳邻江演练。
      五色神龙光华流溢,在天上飞舞交织,动作流利转圜灵活,仿如在空中挥洒墨彩,吉庆图案自然而成,看似随意实则都有赖驯龙师和神龙们之间天衣无缝的配合。
      我自是见惯不惊,贵宾们皆瞧得如痴如醉,蜀国太子、刘大人盛赞言“宛见天象奇观、壮美无极”,虽说是仙界更壮美的景象他们没得见过,但只要他们欣赏、感到精彩就好。
      轩辕乐双目愣愣地望着,目光欣然向往,奈缘浅跟她说话她都充耳不闻了。
      我以为这般甚好。可是我没有意识到奈缘浅已经给我添了堵。

      之前上楼的时候,轩辕立看到携明楼五层内壁木刻的诗词,我们阁中历代名人的题作,他自要指点称道一番,表明对我们阁中名士才华的钦佩,再表明羡慕我们书阁珠玉遍地、俯拾即是。其中有一首应题诗《巡羽江南》,乃阁中先辈才子花迟雨在携明楼上即兴挥毫写成的,最是应景,诗文曰:“
      巡思往古良朋会,水墨山海言多醉。
      羽化乘空道难觅,缘结落地文幸归。
      江环月动柳千垂,笔逸楼高檐百飞。
      南客清谈羡仙籍,便与神龙共神威。”

      轩辕立站在那首诗前忽有发现,抚掌大笑道:“哈!少阁主,‘江环月动柳千垂,笔逸楼高檐百飞’,这便是你画作中引用的诗句!原来原作在此地!”他四望环顾,兴叹道,“如今看这阳邻江上景,果然与少阁主画中的有几分相似。怪不得,我说少阁主的画题诗中有‘楼’,画面上怎么只见夜中月、柳和岛上朦胧的屋宇,不见那‘檐百飞’的‘楼’?原来视野即在楼上,画中尽是登楼展望见的景色,‘楼’的样子便成了留白想象,妙意无穷啊!”
      我一听有点懵了,他指的乃是我用玄布、银墨绘制的江景图,可画卷收卷在筒内,我自己都许久未展开了。
      我干眨眼笑道:“太子谬赞了。太子何时看过鄙人的画作?……我怎么不记得了?”
      “哦,昨夜乐儿在夙兴斋得见佳作,派人来叫我一块去观摩,我就趁机得以一饱眼福了。”轩辕立愉快地解释道。
      轩辕乐神情似有些腼腆,我也就没问具体的,只谦让道:“怎敢称为佳作?笔法拙陋,能得太子与公主垂赏,实是鄙人的荣幸。”
      待得龙腾江上,陪着贵客高声谈笑,这事我也暂忘于脑后。
      直到晚间……

      阁中好些位先生都有合用或独属的书斋,夙兴斋不是个纯粹的书斋,它是个议事堂。我为办事便利,就没有另立书斋,只是在夙兴斋里选了间屋子做书房用,里面存放有少量书画是寻常。
      晚间我路过夙兴斋,想起昨夜没人请示过我,我的画作无故示人,不禁渴望弄清楚原委。
      那幅江景图虽是我难得发挥较为满意的一幅,然而有阁中画师和书画先生们的墨宝在前,哪用得着我的拙作献丑……是谁想出的馊主意让贵宾们移步夙兴斋,取我的画一观以解闷啊?

      “少阁主,是缘浅师傅……缘浅师傅说公主要看,执事先生们哪好拂大蜀国公主的面子?就让开门给他们进去了。”
      夙兴斋的书房内,与我同龄的书童平称一五一十禀报着,看出我表情震惊是有些着恼,弓下腰不敢正眼对立。
      “他们看了多少?”我迫不及待地翻查柜架,没见明显动过的痕迹,只好询问。
      “都给您仔细的收藏好、放归了原位。”书童赶忙先辩解,完了出手指示道,“这筐里的……还有这儿、这格架里的挨个卷轴打开过,别的未动。”

      我瞪直了眼傻瞧着平称,平称兀自低头未看见我的眼神。
      ……也就是说,连我平日里练笔的书作,都在贵客面前亮出真容了?

      丝蔓这魔女脑子有病吧!
      ……她到底想干嘛!
      我心里忍不住骂,气愤又无奈,只好一摔袖离开了夙兴斋。

      三日时间虽短,蜀国太子对总苑的印象极佳,话语投机处,主宾尽欢颜;除了奈缘浅碍眼,似乎一切态势良好。

      然而我没有看懂轩辕立这个人,他开朗健谈、表意真诚,让年轻阅历不足的我误以为他是忠实可靠的同盟。
      我没看懂,还不知道我没看懂。阁中其余要人倒是有的发现了他没有外表所示那么简单,但也仅止于判断说“此人目光独到、志向匪浅”,毕竟未能深入了解。
      轩辕立不过长我两岁,他暗藏的一颗深谋远虑的心,却实非我所能及。
      也许前朝后宫的权谋斗争让他成熟得比书香和家族琐事里长大的我更早。
      所以他明里暗里的手笔,到我这儿随便就瞒天过海了。
      ……

      送别了大蜀国的船队,我返回海眼分苑继续未完的演出。
      夏日收尾,秋日渐深,我往返于海眼分苑和总阁两地,不知疲倦。在长白山脚下的各大仙镇轮流开了一回戏台,总苑和各分苑的文书常往海眼分苑报送。爹爹和奈缘浅也是南北轮换着住,他们回总苑的时间比我多,奈缘浅没得空缠着敏婵,敏婵对我的气也渐消去,我就抓紧机会约她出来游玩。

      地精仙镇是个灵丹奇宝的交易名镇,五湖四海的仙友皆慕名来淘宝,镇上的商家也不愁好东西没人赏识。有眼光的买家大有人在,当然,更多是见识不广的修行人,随便哄上两句,就能把货品提高了档次售出。
      街巷中除了冲着珍奇宝物来的商客,还有本地仙民一大清早出来赶集,日头斜上时已兜回满篮的新鲜蔬果。修仙人不像凡家人赶集不便,无需约定日子,日日皆有集市。每日更有生龙活虎的青年剑客结伴出郊外练武,归来镇上就闲逛缓口气,与同伴说说笑笑。
      我牵着敏婵走在顾客稀少些的商市街道,戴了个油彩花乱的面具,以免被戏迷们认出来团团围困。敏婵的仙鹄丽儿在后边挪掌轻柔,羽翅闭紧、脖子伸长,步步优雅地跟着。当然,它是走着玩的,有时它也扑翅超前一段,回过头来等我们。
      敏婵嫌我戴的面具不够简洁明朗,我只好带她至路边有摆摊卖小玩意的地方寻找面具。
      我们停足在一个摊位前挑选,丽儿自先飞过了,转回颈见我们没跟上,昂着胸脯从容地走回来,路人纷纷侧目。它脖颈有红褐色靓纹,外戴一圈丹石项圈,从行人让出的道中间直行通过,毫不避讳人们的目光,颇有点贵族风范。
      敏婵给我选了一面绘有只大型紫蝶的面具,我将它买下来,杂货铺主还巧舌如簧地向我们推荐其它杂玩,什么泥人儿、陀螺、连环扣、假刀假剑……也许是敏婵长相偏小,铺主还真把我们当少年游客了。

      出了街市,我们御剑飞向蓝天,敏婵没有乘坐骑,丽儿独自飞行。它身影一闪,就把我们甩开一大截,于是它绕飞回来,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围着我们逗趣。
      我们和其余青年武伴一样,爱在郊外练剑,不同的是,我们不喜欢择定点比武、按赛场的方式圈画界线,我们独好在飞行追逐之中毫无征兆地出招,看谁反应不过来。我们边飞边斗法,间或休息,赏景的同时还得防着另一方突袭。飞得高时,俯见脚下山林绿波辽远、巨脉起伏;飞得低时,见道路崎岖不平,山岩陡峭、树丛幽深。长空没有尽头,我们也斗得开心、开怀,心怀一片坦荡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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