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语（花千骨同人）》灵依纯

213、卷一附章、冥王秘府（1）

　　卷一附章、冥王秘府（1）
　　那一年刚入蓬莱仙班，被翼龙击伤，抓上天不知飞了多远，掉进海里之前，几乎已被电死过去，连防水符都没得施，浪力拍上脑门，鼻耳被水猛冲入，忍不住张口，海水又汹涌地往肚子里喂……垂死挣扎的记忆太过痛苦，过后自动忘却了。
　　醒来的时候，容练秋发现自己睡在某间屋子的墙角沿线，旁边排满人，一半也还在沉睡，男男女女年龄比她或大或小些，但没有老者，看服饰，很有可能是同门。于是她问了几句，果然都是不幸被翼龙擒出海的同伴。
　　他们都死了么？这里是地狱么？

　　环望屋内，宽敞的室壁及屋顶全是深色调，说不出是偏蓝、偏褐还是偏青，总之光暗壁面也暗。但她知道壁面不是纯灰的，它的确泛出某种属色，阴阴的、冷冷的，就像鬼火让人不敢凝视，不敢去辨清。
　　伸手摸摸，壁面若似石质，连缝隙都没有。一股阴风游逛过，寒凉沁心，肌肤的冷瑟感远不及直蹿到心里去的。她的体质好像和以往不一样了？
　　她才意识到，她浑身都还没干透，衣裳水淋淋的，可是肤体的湿冷有种虚而不实之感，如非亲眼看着手脚无恙，她都要怀疑自己血肉半透明了，让浑身神经半暴露在外！

　　众同门喳喳的讨论声中，某师兄肯定的声音盖过了其他人：“这儿是冥界。我们就算没死，也不是生人了。”他遗憾地发声说，“冥界唯有修行、异术极高强，或携带特殊法宝者，才能进入而不损毁阳寿。除此之外，能存在的只有鬼仙和鬼灵。虽然我们的魂魄都是全的，肢体也在，可是以我们的道行，阳寿必然已丧，只剩下冥元聚合魂魄。除非靠修行成为鬼仙，否则冥寿期满了，亦会灭寂的。”
　　“施愈，你怎么知道……我们分明都还活着呀！”认识他的尹晖不甘地说。其余同门亦都相顾不安起来。
　　施愈虽难过却保持着镇静：“你们感觉不到吗？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冷的，和地面的温度没有区别。我们失去了阳元，不再是热血的修仙人了。”
　　容练秋向他望去，他坐在墙角另一垂边的沿线，衣服发式都是凌乱的，容色疲倦。昏暗中看不明晰他的五官，但也能感到其人有侠骨和书生气，外观像个文武才能兼备的优秀门生。
　　旁侧有人运行功力感受丹元，发现果如施愈所言。有姑娘哭泣起来，抹着没有温度的眼泪，哭哭啼啼喊着要回家、想念家人。容练秋也能想到她的妹妹、义父母和叔嫂此刻的心情。她与妹妹容敏婵不是亲姐妹，可是敏婵不但把她从施暴者手里救下，还让她的父母收养她为义女，聘请师傅教授她经文和仙术，直到她考进蓬莱。
　　不管死或没死，只要是在冥间，家人都再见不到了……

　　不久后，沉闷的咿呀声响起，交头杂议声瞬间变安静，走离原位的人也都猝然不敢动弹。
　　平直的墙壁上推开了一条泛着黑光的线，既而是第二条垂线，再然后看出，是一扇方形的门。
　　之前看不出有门，头发像杂草、衣裙也撕破了的莫芽就站在那堵“墙壁”前方，正迷茫地乱望。
　　而推门进来一个人，吓的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意识受到冲击，痛感越过□□，直接生在了心里。
　　进来的人，铁色的面具，铁色的披风，铁色的甲衣，跟地狱的罗刹般气息恐怖。
　　那人带着黑皮手套的手冷指一圈，重声道：“所有人都听着！此地是冥王府，我是你们的大总管，从今往后，你们必须效忠冥王，好好干活。干得好的，每日完成手头的任务，就可以自由修行，能修成冥仙仍可长生。但若谁拒不配合，甚或敢有异心，就只有一死！”他厉音扩张道，“听明白了吗！”
　　诸蓬莱弟子都还没适应冥灵之躯，被那声音直震到心底，俱都心慌地愣怔着。
　　“大总管，”施愈壮起胆子，稍稍坐直了上身，“请问……冥王是阎君吗？”
　　“我还没说完！”大总管凶狠地回斥，斥音仿佛鞭锤击打在地，“都给我记着！冥王府严规，让你们做什么，就老实照办。与事务相关的，自会有人与你们解答。其余疑问，任何人不得多问！各自吞回肚子里去！违令者重罚！”
　　蓬莱弟子们面面相觑，能互在同伴脸上看到惊悸和惊滞的表情。
　　……

　　至第七日，容练秋开始学着接受了他们已与阳间生活无缘的事实。她们不再有食欲，只能吸食冥气为生，也不再定时休眠。冥界永无升起的朝阳，只有靠历表、术法、更钟计时。不过冥王府计时按照外界的一日十二个时辰，倒是便于理解。
　　他们每日的公务基本都是维护魂魄汇流的冥灵通道，或者待有死灵来时，加以处理。
　　冥王大人据言在修炼，连着六日来都没见露面，他们集体听从大总管和阵术师的指挥。阵术师也是个蒙面人，带着木制的面具。

　　他们这群同门共有三十五人，男女对半，有三个脑子聪明、比较有众望的，就被挑选出来做固定的管理事务，施愈即在其中。差务由大总管综统交代给他们，他们再分配给其他人。所以三人算得是一群人中的队长。容练秋则属于大部分听从临时调派的，干些杂七杂八的活计。
　　由于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三十五人团结得像一个仙班。加之平摊到每个人算，活计并不多，而队长中又有擅长协调的施愈，他们暂无人发生不愉快的矛盾，甚至时常偷偷围起来讨论冥王府之谜。

　　他们不知道魂魄进入冥王府的死者身份，名录不是由他们接手。魂魄随冥气流进入冥王府后都落入法阵之中。法阵构建的大原理无从知晓，他们只学得办差需用的术法，会启动法阵的局部，分拣魂魄之类，隔着法阵迷障，也识别不出魂魄作为生人时的特征，惟能分别男女，辨认出属于同一人的三魂七魄。他们将魂魄整理过后，另会有差吏来取走，所往不明。
　　他们是因何来到冥王府，该算冥王府救下、顺道利用他们，还是他们被阴谋坑害了，亦无可得知。
　　有的同门猜测冥王府与妖魔界有交易，劫夺死难者魂魄给妖魔用，因为他们发觉冥王府中差吏有妖魔气。余人听了觉有理，却也哀于无法重获阳元，无计脱困，只有徒生悲叹。

　　这会儿容练秋正一人在汇灵间内。如同冥王府全府光色深黯，汇灵间内也只能看到事物大貌，但他们的差事没有需要看得太清的。
　　她的面前是法阵区域。法阵庞大不知有几个殿宇的体量，她能看见的只是一隅，面对她的边框围着只只尺余长的琉璃筒，琉璃筒顶和底面封闭，有圆管与中心的大片空茫相通。空域内烟火、星光、云雾巡游。她如常施法启动捕网，追踪其间的魂灵、魄灵。
　　冥王府人手略显不足，在他们来之前，旧的差吏一人要干他们三四人的活，处理速度偏慢，闲暇也没有他们现在多。监管的冥卫亦分布稀疏，且管得宽松。不过以他们的能耐本也跑不去哪，冥卫们没心思追着他们行迹时时观控，他们也就得以钻空子说些密语。

　　干活时间，容练秋的同伴师姐妹轮流寻着借口出外，一个返回另一个又去，她没在意，再过会儿莫芽被闻茵琪拉拉扯扯地拽走了，她方感到有点反常。她隐约知道闻师姐在和施愈、尹晖那几名师兄弟规划怎么出逃。她则只敢跟莫芽这类同性子的师姐妹安分守己、相互照应的。可如今貌似她们是挨个人拉拢，谁也躲不开。闻茵琪和莫芽都是师姐，她再怎么没胆，没法不听她们的……她眉间笼上愁来。
　　施愈师兄学识远超同龄人，让一众队友都寄托渺茫的希望在他身上，他未及升仙，但术法相比其余同伴也不逊色，之所以会被翼龙擒获，是为救别人被击昏了。队友们信任他、也愿跟着他铤而走险。可是他们再勇敢，修行最高的也只有仙人层次，冥王府的底细纵使看不透，猜也猜得出来，要杀他们，就像捏死几只蚂蚁那么简单。
　　如果谁因为秘密行动而送了命，余人一定都非常难过。他们就三十五人，再少掉哪一个都是灾难。

　　容练秋忧思着，眼看散落的死灵之气逐渐凝聚，直待阴灵回复成稳定的聚合魂魄。
　　这是一种简单易掌握的术法，只需要细水长流、耐心守候，因为阵法设计得巧妙，用不大的功力就可以驱动足量的法气。据说他们这批人中，差事最考验功法的，是利用冥灵通道收取亡灵阴气。尹晖师兄的功力就可以办到。

　　阴森的室内环境中，琉璃柱里灵魄冥光恍惚，容练秋不时出神。
　　忽然莫芽拐回来接替她，另一人在后方冒头，是闻茵琪师姐。
　　“练秋，出来、出来。”她用领队的语气招手说。
　　容练秋只好不作声地跟过去。

　　拥有丰富术法知识的施愈深知，冥灵通道的观微宝镜附近很可能是监控盲区，于是他们测试在那里说了违禁之言，没见有冥王府的人发现，这几日就愈发大胆地将自己人一一唤去秘议。
　　施愈除分派事务，也陪同师兄弟们干活，他经常待在启用冥灵通道的归冥间，随时叫人来转告事宜，看上去并没有纰漏。

　　归冥间内，闻茵琪带了容练秋和另一名年少师弟肖照前来，指示他们自行过去，她则留在门边望风。
　　归冥间是长直的走道，走道是六边柱筒形，环围嵌满术法符文，排列的吊灯光照充沛，比冥王府别处都光亮。一面大型的观微宝镜堵满走道的尽头一端。施愈、尹晖站在观微宝镜前。
　　此时镜内能见浑暗的海域，施愈站在明亮的灯光下，身着简洁的白袍吏服，背景深广更衬托出他君子仪表。而从施愈的角度看去，随同肖照步履谨慎走近的容练秋，则是红颜天赐、秀媚婉约得令人心中泛起柔情。他忽觉能与这般美好的师妹同生共死过，也是福分了。
　　而旁边的尹晖却是无心欣赏美人，他家府上女人多得是，从小看着叔伯们随手施舍一粒丹丸，就能诱得美人入怀，而再美的女人，只要修不成仙，都有人老珠黄的时候，再看了乏味。如今，没了阳寿，世家的权名富贵俱失，生死都是未知数，还有心思想女人？
　　他窥见施愈眼中的痴意，心头都不屑。

　　“这里是观微阵法生效之地，外界气流持续进入，会严重影响观控。”施愈一边施法启动观微镜一边说，“冥王府的差吏能识别我们在干什么，却辨不明语音。法气却能掩盖掉我们的谈话，只要别嚷嚷。”
　　他神色举动平常到了极点，看着就跟解说术法原理一般无二。
　　进来前闻茵琪也跟容练秋他们暗示过放松神情，不要引起监控者注意。
　　“冥王府和阎君的地府不是一家。这位所谓的冥王自设了冥灵通道，与地府抢夺人、仙、妖、魔四界小范围死灵的监管权。”施愈平稳陈说，施法随意移动着观微区域中，宝镜在他们面前展现出的波涛突变作凶涛。
　　他怕吓到两师弟师妹，忙将视域往下沉，沉到海里很深很深，只见浑浊和缓的波滚，他才放心继续道：“冥灵通道的作用是截获亡灵之气，使得死者亡灵不从其它地方进入冥界，地府也就收不到、记录不了，只能认定这些人魂魄缺残、辨识无效，或者魂飞魄散了。但冥王府有观微屏障，冥灵通道实际在哪、王府共有几个出口，都是待解之谜。”
　　容练秋和肖照听得心惊，僵站在那儿，不敢流露惊异。
　　施愈看看他们，确定他们还站得稳，接着道：“按理来说冥仙只能管得魂魄，却管不了魂魄轮回转世，这位冥王大人建立秘府与地府争监管权，不知利益何在。只怕他真是帮助妖魔收集魂灵，炼功或炼制丹药。”
　　“就算他不是、他也是冥界的叛逆。”尹晖忍不住忿然道，“一旦冥界发生战事，阎君率兵来攻破了冥王府，到时候我们在这儿干过活的，都会被视为叛逆党羽！”
　　“那可咋办？”肖照失色中，说一句忙掩口，尽力隐去面上的焦急，才敢把手拿下来。
　　容练秋则不曾出一言，柔美如一缕烟魂肃立，屏气敛息如践薄冰。
　　施愈站在她身边，心头莫名地舒服，叙说就更从容自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