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卷一159、偶入戏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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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偶入戏楼
长白山地绵延，翠林壁立，峡谷沟壑千尺、进退百里；白日山雾飘腾，徐徐升向峰顶，阳光融在清霭中，撒落进层层密封的枝叶里，寒夜的阴冷逐层散去。
我们打算好了借宿一宿，第二日直奔天湖，故而傍晚时到达长白门派地界。由于敏婵飞了半日还没飞过瘾，大晚上的还想“巡山”，我只好请大哥带我们到菜园田地的背面，以免被人撞见。因为我的身份引人注意，白日的来路上就被不少仙长拉住攀谈。
夜晚静谧无边，云将星星都挡住了。小屋内是大哥点的一盏温馨的橘黄色灯，屋外便是我和敏婵两缕细芒，以遥不可及的臂距、以屋子为圆心，周游环翔。
……
忘忧天湖虽然距长白门派还有一段向上攀登的曲折山路，但其地处仙界之内，灵气比门派内只多不少，且气候偏暖，没有高山的寒冻季。
我们需要的不是凡间的鹄鸟，而是寿期长延、具备法力的仙鹄。以仙骑著称于世的忘忧天湖，无疑能提供丰富的选择。
巳时天光恰好，我们自由游赏天湖，心旷神怡。湖水碧洁胜雪、蓝于天；干净而修长的苇草斜伸望空或低折在水面，细软的游鱼在叶根进进出出；鸳鸯藏在托起长廊形叶盖的奇枝下，羽色缤纷而浅淡，如丝绢绣彩。
仙鹄优雅地弯着颈项，三三两两凑成一组，啄羽弄毛、久久不游，水波在它们身下轻轻摇动。仙鹄数目数众，由近至远点缀水天，亭亭如莲朵。
师傅说她有认识的人在这处捕捉仙骑成功过，但必须挑有缘的。若是无缘，仙骑不配合，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结果都难说。可满眼望去尽是宝，好几回我们随便点一只，想看它喜不喜欢敏婵，而凑近去，天鹄、野鸭、野鹤们一齐扑动翅膀，移影换位，一会子就搞不清目标去哪了。
后来我们选了一只颈项底部有圈褐纹毛、和别的鹄类辨识度大些的，结果它趁乱逃窜。我们追着它飞出湖湾，遇到彩凤清鸣过境，就停下来观赏，把捉鸟抛到了脑后。
我们来到一处平静得出奇的水岸歇息，水上没有鸟类活物，甚至不见鱼上浮，但天高云雾开散，光线也不甚刺眼，照得万物色泽清丽，景致很是宜人。
这个季节是鸿、鹄迁徙的收尾季，天湖虽然在凛冬都不会冷得过分，大部分栖息于此的仙鸟都不离开，但它们保持了迁徙的习俗，每到春秋过渡时就大批跟随领队出外翱翔，跟巡游似的，飞够了返回原地。此时已入夏，仙鸟们的巡游活动进行得差不多了，只是游得晚的队伍还在陆续行动。
我们坐在被水冲撞得圆滑的大石头上，聊着要不要拿下一只飞在高空的，可等了许久不见有鸟群经过，我隐隐意识到此地的反常，对容敏婵说：“这处像旁人描述过的，天湖水怪的领地。”
刚说着，十丈开外的水面“嘭”一声响，巨浪如春笋破土，伴着扑啦扑啦的震鸣，剥叶开花，中心赫然是一头淡灰色的水怪！水怪表皮光滑，突出水的部分是尖峰形，唇吻近似鲨鱼，额畔延伸至中腹的曲线扭曲，眼目也像歪着长的，无肉翅，左右各三只鞭子般有韧性的“章鱼脚”，转着水花。
我本觉我们未招它惹它，正瞧新鲜呢，敏婵却急指着它吻间的一个白点说：“有只仙鹄！”说完就飞扑上去，我错手拉了个空，也赶忙翻身腾起，点剑落上剑背前往。
敏婵铁了心救它，我生怕湖怪猝然间化身展翅，紧急运行猎星术法，射了怪兽一箭。
一箭中的，星盘控住它喉部，挺准的。
如师傅所言，那大个子根本不知道躲。只是以它的功力，我要镇住它尚有难度。但不管怎么说，猎星系术法已经是最节省内力、最适合我用来对付它的了。为此师傅演示了十几日给我看。
“本来不该让你自己去冒险，但既然你的进步是那小姑娘启发的，你理当亲自还她一个人情。”她对我的决定完全支持，“你可以试试半个月炼出来的猎星系术法，能否顶用。”
师傅是个鼓励冒险拼搏的人，也不甚担心我摸爬滚打、瞎飞乱闯。
这事如换到裘师傅和阆师傅来决断，估计不能轻易通过。
而现今不是我一个人危险的事，敏婵的安全亦须靠我来保障。
我胆大还会顾忌点可行性，而她的大胆根本就是……奋不顾身！
“水霸王”见我们主动干扰它，就发了怒，吐出黑色的烟雾，迷障我们周边。我看着敏婵和白点被烟雾吞没，最后一刻，她紧拥着仙鹄，在湖怪身侧飞转，目中保护欲强烈。
我并不进去拉她出来，而是抽身远离烟色，手中张力强扩，放大星宇。
我知道一旦身陷烟雾之中，就无法及时察知水怪的举动，一不小心给它化身成功，顷刻便能致败。
金、木、水、火、土五种术法能量，在传统道术中，是分别调用的；而在术法系中，人与兵器的属性配合形成互化属性。我习惯了御气系术法的五行流变原则，搭配模式不是太好转换。但体型庞大的敌怪当前，御气系术法力度不够用，只有求助于克制型的猎星系术法。
我很快感应到它的术法脉络，用力扭住，怕我的法力对它而言不够劲，只好倾一半力量施符，另一半留着防它反抗。先画成七个封锁符，想再加七个增强符；而御气系术法不能打断画符的进度，猎星系术法截然相反，长于间断作符，我偶尔找不着状态，御气系的“速遇而消”就本能性的上手，把猎星系的“藕断丝连”变成了“藕断丝不连”。于是增强符自破除，封锁符强度不达标，也被它给挣坏了。
不过这大家伙意识到给它添堵的人是我了，一挥长韧有力的软角，引颈恶嚎，法力狂暴拍烂水面，目迸金光向我叫嚣。
我快速结成攻击符刺痛它，它防御层厚实，我只能造成针扎般渺小的伤害，但能激它忘掉敏婵和仙鹄，一意追打我远离原位。
我奋力与它斡旋，敏婵获得喘息之机，正将抱着仙鹄飞出湖界，而星盘传来法力融化之感，湖怪头颈有光晕脱落，体型仿佛在削小……
我知它要变化脱身，立即用水性法力寒冻，阻碍它法力混溶、重塑经脉，同时凝剑气为剑出连珠招法扫逛，逼它停下形态衍化。
它一边三根软角已化出翼膜，相连成翅形，另一边三根软角间的翼膜未能定形，就急怒地甩起来给我抛水，头颈环围缩减，刚细小成鹄鹤的长颈之状，不得已又长回鲨吻头，望我嗷叫。
它软肢硬翼并用，一齐扬水，黑烟吐得满天都是，如在空中描绘一株大树。这水乃有穿透法力，不可当普通浪水招架。索性敏婵已救仙鹄飞出迷雾圈。
我听见她声音从岸上传来，大叫“冰杨师傅”，就坚决阻止道：“别过来，我能出去！”
我试着用御气系剑法的气场力同化周围的烟气，凡湖怪想争夺控场权，我就从星宇压它术法气运折回。我不争太大范围的黑烟，只将近处的凝为一把乌烟瘴气的剑，一人多高，舞起来挺费内力，但我坚信这一搏成功就能逃脱，所以憋着口气硬撑。
俄顷，乌剑灵转十数回合，我已感应到它心腹位置，运剑直穿过去。它受攻击集力回防，逼入我鼻肺的烟气变少，我目识和意识恢复灵便，即刻驱剑绕过它飞逃。
我带着抱仙鹄的敏婵玩命逃跑，湖怪脱离我法力束缚，已化为飞兽扑翅追赶。
然而穿飞入林中后它失去了目标，在林顶不定向回绕，终于恼怒的怪叫渐远，被我们彻底甩脱了。
我和敏婵均没受多大伤，只是飞久了有点混混谔谔，仙鹄的翅膀受的灼伤更严重。
所以我们还是回了长白门派求助，顺便借宿，休息调息一夜再返程。
敏婵抱回的天鹄正是脖颈下方有褐纹的，不管是否我们看中那只，它知道是敏婵救了它，对我们挺友好，这就是天赐的缘分，我们自当定下养它。它脖颈的花纹是一撇一撇的梭叶形，褐色发红，近乎暗红的漆色，很是靓丽。敏婵就给它起名叫“丽儿”。
由于怕它恢复飞行能力会逃跑，但治伤用药又不能短缺，我们听从长白仙长的建议到地精仙镇购买一个宝石项圈。
宝石项圈和宝剑的使用原理一致，修炼之后，人能准确感知它一定范围的去向；随人功力不同，起效的范围大小不同。给鸟类戴在脖子上，虽然它会跟着鸟儿走，不能像使唤宝剑般用心念唤回身边，但人能及时知道鸟儿跑了、跑去哪方。
项圈得需敏婵自己试过利于感应。长白的仙长说，地精镇有阵法淬灵过的宝石项圈出售，灵悟好的人一上手即能使用，无需磨合十天半月的，我们也就在回门派前亲去选购。
地精仙镇的街道人出奇的多。我们勉强挤进两家宝饰店，没有看到淬灵过的项圈，又向路人问了路。我们按着街牌路标去找，到了某座戏楼前，人挤得水泄不通。
丽儿适应不了吵嚷的环境，不安地挣动起来。偏生有人听见里间穿来清润的唱戏嗓音，就激动得驱剑飞赶进去，不顾造成的冲撞，旁人看了也跟着竞逐先后。唱腔完成一个高音，就被“杀姐姐、杀姐姐”的狂热喊声盖了过去。
敏婵不知怎么给撞的，失手让丽儿脱飞出去。
我们只好也挤进飞冲的行列。
丽儿有伤飞不高的，可是它体型灵巧，在人与人之间寻隙穿绕，一会儿就被人形遮去了影。我们急忙升高空位，俯观寻找，追进了戏楼。
往日看戏适时保持安静是礼仪，而这一曲唱罢戏迷们的喝彩喧闹持续了一个逾礼的长度，声潮再回落后，旦角都已经唱过了半曲。
戏楼的一层伸出一张露天的大戏台，没有顶蓬没有遮拦，一生一旦正在对唱。
楼外长短板凳、大小椅尽皆满座。还围了厚厚一圈站着、伸长脖子看戏的人。飞在空中的比地面的稀松，因为修行过硬者才能长时间悬空看戏，加之不少长辈带小辈们来，就更喜欢占到地面的位置。不过，戏台外搭设有专供飞行者攀住歇息的高木架，后方还有茶楼，不至于有人累到掉地。
也有的仙人做生意，结好云给客官们舒舒服服地坐上去，看一整场。可是能有这等修行的人，愿意在喧闹处靠施法赚小钱的也不多。所以云朵供不应求。
我们飞至高木架边，正对戏台挺方便观看；敏婵变了脸色，我兀自以为她是被人多吵得皱眉；转而见仙鹄飞到了戏台的侧边，被戏楼的管事之人伸手去捞，惊吓中钻进围幔下方……钻钻钻……只见幔幕底部一个拱影在挪动，倒也不是特起眼。
相较之下，戏台上的年轻戏子还更引人瞩目。
他身量已近青年人，而又不失少年人的秀雅。阴阳之气融汇得恰到好处，阴柔的表象，霸道的骨意，与角色契合得刚刚好。他的荣美得天独厚，眉宇清妆掩不住神采傲扬，字句间魄力打动人心，俨然有些六界魔君的风范……
我差点都没认出来……少阁主龙新辰？
这般绝好的容貌和年华，我心里都不禁有些羡艳。
“敏婵，我们先等等吧？”
我结好云，侧靠向她，示意她坐过来看戏等着。而她居然一转剑溜了出去。
“敏婵？”
总不能在这节骨眼闯到戏台上去抓仙鹄吧？
我疑惑中转了一圈脑袋，没见她人，忽发现她在脚下，抬眼瞅我一眼，摇头拒绝，宁可挤在人堆中，也不愿上来看的样子？
她又不怎么高，都被人挡过顶了呢。
“敏婵……”我仍想说动她，她截断我话：“冰杨师傅你自个儿在上边看吧，我不会走丢的。”
说完透过人与人肩膀间的细缝注意台上的动静，似乎不是在看戏、听戏，只是在留意丽儿钻到了哪。
我无奈，只好自欣赏起我没得看过的新戏来。
《琉光琴误》的戏词本我曾在年节逛仙镇集市的时候翻过两手，并没看过实演，所以不免感兴趣。
只觉奇怪容敏婵连在门派中，都甘冒风险藏着戏曲书伴身，怎么看到有真人在唱了，却心不在焉的样子？莫非她不喜欢这两名戏子的戏？
可我却越听越由衷地想发赞叹——台上俩正角都演得蛮得人物神韵的呀。
为什么敏婵非躲着看呢？
作者有话说第208章 卷一159、偶入戏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