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语（花千骨同人）》灵依纯

207、卷一158、后生可畏

　　158、后生可畏
　　我拉下一杆树枝到面前，树叶淡绿形似月弯，树枝上还吊有花枝，葡萄串的倒锥形，开满淡紫色小花。紫蝶见状停了过来，蝶花相称，蝶翼大、花朵小，蝶翼色深、花朵色浅，画面构图巧妙如丝绢刺绣，而又没有任何工艺可以复现其美。
　　“敏婵，你是如何认识它的？”
　　我看着眼皮底下荧闪闪的紫翼，想起它与抚琴仙尊的特殊关系。

　　我从来不曾看出它的灵性偏向，是魔？是妖？是仙？似乎都不确切。它的性质如同它双翼的色泽变化，不可确知。综观是紫色，而晕染复杂，光照下色彩流变，颜色之间过渡迷幻。
　　“它喜欢去看纪师傅，也许它是被纪师傅布阵的灵光吸引了吧。”容敏婵愉悦地笑道，“我在剑阵台遇到它，觉得它长得无比的美丽，就把它拐了出来。”
　　“阿紫。”她说着抬平手指，让蝴蝶落在她的手上，看着蝴蝶宝石般的幽眸说：“你是不是六界之中最美的蝴蝶？”
　　凤蝶的眸珠原也是暗紫色，但经淡黄的光色一照，愈发玄深，也已接近浓墨之色。
　　它原本定定地听，忽而……摇了摇头。
　　摇头？
　　我没看错吧。蝴蝶也会摇头？
　　我不禁放开了花枝。附近枝干被波及，大树冠内离得远的、近的花穗萦络的紫瓣一齐轻颤，紫雪漫漫。

　　容敏婵尴尬地咬唇牵了牵嘴角，动指，指指凤蝶，自断定道：“我说你是，你就是。”
　　蝴蝶再次摇了摇头，真不是我眼花。
　　容敏婵已经把脸转向我，没看见。蝴蝶动作毫无紧张感，摇头摇得疏松随意的，似当摇给它自己看，也不太介意敏婵注意不到。
　　“敏婵，你怎么知道它能听懂人话的？”我细视凤蝶虽小却也有反光的眸珠问。
　　它能通人意无需质疑，抚琴的仙尊都能说服它消气。只是容敏婵发现了常人没法发现的事情，值得我好奇。
　　“很简单啊，你看。”容敏婵托稳手，自信而认真地朝凤蝶问：“阿紫，你能听懂我说的话不？”
　　凤蝶弧线优美的小额头朝下点点，带动两根细长的触角晃一晃，又挺胸敛起两只前足搓搓，像人在搓手。
　　“你看，它说它能听懂。”容敏婵小指头指了指蝴蝶，满意地轻笑。
　　她玩蝴蝶的兴致，不像个二十岁的姑娘家，倒像个处于擅长幻想的年龄的女孩。
　　我想起平日里跟她合得来的同伴说她“人挺好的，就是总幻想她姐姐还活着，她不是正常人的推测猜想，而是一味把想象的当真”，是故我小心地从外围引起话题：“敏婵，你知道队里有人说你炼邪功吗？”
　　“我没有炼过，就不怕别人说。”她回答得挺坦然，也不像欠缺理智。
　　“你刚才看的什么书？”我进一步探问。
　　“嗯……就是、就是……一些趣味文摘。”这回她显出不自然了，眼睛都不敢正看我。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我以取得她信任为上，故安抚她道。
　　她瞧着紫蝶，默默地不说话。灯光斜打在蝶翅上，蝶翅的绚色就像会宣扬出外，周匝上下的光色都跟着有了紫意。
　　“敏婵，听说你从小就爱看有关杀姐姐的戏？”我缓思着，移目道，“我小时候也是。”

　　这样果然能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容敏婵惊喜起，坐的树枝都一震：“真的呀？冰杨师傅？我还以为，在蓬莱所有的师长都讨厌禁戏呢。”
　　也不知是否她动作大的缘故，紫蝶都飞了开来，换落脚到右上的高枝，昂首立翅的模样十分精神，就像位来了劲也想听戏的贵客。

　　我继续与年轻姑娘交心道：“敏婵，喜欢戏曲是人之天性。只不过门派有门派的规矩，为了修仙，总得节制享乐。”
　　“冰杨师傅，你放心，我也就是偶尔翻翻戏词，不会沉迷的。是因为我有个朋友……”她似有所讳言，改口道，“我姐姐也喜欢听戏。”
　　早就闻知她们姐妹情深，一起偷听禁戏、偷看禁书，想来也是不免的。
　　她姐姐容练秋大她七岁，原是她堂亲府上的同姓丫鬟，生得姿色过人，被少爷公子们惦记。敏婵幼时就功力强盛，从某王孙公子手里救下了容练秋，还将企图施暴之人痛打一顿；后为庇护容练秋，将其带回府上求她爹娘当亲生女儿收养，她也就有了姐姐。
　　而十年之前，她姐姐进入蓬莱仙班修行，恰逢翼龙肆虐蓬莱门派之事，和莫芽她们一样，不幸成为遇难者之一。她为了寻找姐姐，私逃出府，跑到溟海潜入深海搜寻……直到被人救起时已不省人事。

　　既然她自己把话题带过来了，我也就好顺着询问：“听说你一直相信你姐姐幸存了下来？”
　　“嗯。”她应声扎实有力。
　　“你怎么知道呢？”我话问中，发现旁枝的凤蝶最靠上的足肢抱了起来，就跟人抱着两手一样？不禁挪眼仔细看了看……蝴蝶“搓手”可以理解，“抱手”就出离常理了吧？

　　容敏婵发声了：“我进入溟海寻找她时，其间昏了过去，做了一个梦，梦见她活着。”
　　我回面看，她眼望夜林遥远的暗处，目光充满希冀。光影界线分明，照出她的面庞仍是圆润的。她小脸不胖，但面骨柔和。紫花串在珠灯的映照下前明后暗，远近分明，背景是一片虚黑，更衬出她的脸蛋灵巧秀润。
　　“那……还有别的证据吗？”我柔声问。
　　“没有，但我知道她活着，”她断定道，“我总有一天会找到她的。”鼓足勇气的样，一脸拒绝反驳之色。
　　我一时讷言。
　　其实若说那批遇难者有人存活，也不是全无可能，只是若她再做出自投溟海之类傻事，年轻有为的出点什么差池实在可惜……

　　扭头回右面，凤蝶在紫藤般悬花无数的大树背景前，踏着一枝细细的枝杈，脑袋悠转，喙丝时长时短，偶尔动一动霞翼，并非要飞走，更像是抱臂深思中自然的小动作。

　　我经过思量慎重道：“敏婵，愿望是美好的，可是真相与想象还是要区分开来。”
　　然而她应已听多了类似劝告，无所谓地回答：“冰杨师傅，你知道为什么我功力比同龄人高出许多吗？因为我的构想曾经是假的，后来被我证实了是真的。”她唇角含着恬淡的微笑，眸光闪出信念，“世人不相信的事情太多，相信的事情太少，都是因为做不到，就不信了。而我做不到，依然相信。有的时候，真与假之间，只有一墙之隔，关键在于你，你有没有能力翻到墙的那边。所以人的行为和能力，本身也是真相的一部分。”
　　她一番话迂回曲绕，像玄妙的经文，哲意含存；而念在她口中，又显得简单明快，仿佛易于执行。
　　这姑娘的悟性，按师傅的标准衡量，怕也是千里挑一的。
　　我自打跟随师傅之后，才明白了心境先突破，有利能力突破的道理，而这姑娘二十岁芳龄就已深谙其理、自学成才，真是后生可畏。

　　“敏婵，你是为何会跟着你师傅的？我看你的性子，和你师傅差得远。”我对她为人产生浓厚兴趣，也就不忌讳地发问。
　　“我师傅虽然古板，但他能让我按照自己的心意修行。”
　　她伸手摇摇左边的花串，凤蝶飞过去黏住，花儿掉落两三瓣。
　　珠灯在后，花、蝶就投出投影来。蝶体透出微光，颜色鲜亮了一层，投影则反之深了一层，呈现如梦似幻的幽紫色；花朵和垂枝的投影是淡墨色，花、蝶影子边缘俱都模糊，蝶翼投下幻彩就比花枝美轮美奂得多。
　　“怎么样，漂亮吧？”容敏婵自豪地笑道，“仲秋的时候把阿紫放在花灯上，是再好不过的装饰了。”却又凑近凤蝶，注目之，有点小埋怨地说，“可惜仲秋的时候它都不见影。”用的称谓是“它”，分明不是对我说，而是说给蝴蝶听。

　　天生高傲的凤蝶立即态度鲜明地摇头，俨然拒绝做花灯的装饰。

　　“敏婵，你爹娘也同意你拜在齐河仙真门下？”我接着提出疑问。
　　这么出色的女儿，哪家长辈会不上心？她家是天庭臣属旁支，虽隔了好几代，不算得显富极贵，却也是有身份的人家。
　　“他们顾自己的修行都顾不过来，哪管得到我。”容敏婵态度随意地说，“我的修行进展在我家亲之中，没人及得上，我当然有权自己做主。”
　　我心里叹谓，原来也是个为延寿发愁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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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此番交流，我对容敏婵这姑娘愈发看重，自也不会让戒律寺来为难她。可她不知是被谁给暗中检举的，还是被戒律寺给抽查翻出了《琉光琴误》的戏词本。
　　那戏本内容是杀姐姐和琉夏的故事，近年兴起的新戏，正旦是琉夏，正生是杀姐姐，另外还有武生单春秋、巾生竹染、老生摩严什么的。
　　容敏婵被罚在落华仙境干一月的活。肖师姐和耽师姐看我脸色，没敢故意跟她过不去。但她自己忍不住违规了。

　　才不到三日她就偷溜出去练习御剑，第一回得了手她当没人发现，第二次又去。

　　肖师姐跑到博华殿外候着，我出外见她，她就诉苦似地拍着大腿：“你那位祖宗可不好伺候，你托付的事，我们也不敢怠慢。你自己出去看，该怎么解决吧。”

　　我来到落华仙境山腰，运功明目，向夜空中瞭望。一道淡影拖出长线，在远处平平过境。我跳上飞剑，驱剑追上前。追了稍时，与容敏婵来了个正面相逢。
　　“冰杨师傅？”她慌忙中压下剑速，不禁羡慕道，“你飞得真快。”
　　“违规要加罚半月的你知道吗。”我严正道，飞在她旁侧，稍超过半身，带她往宾客居的方向回去。
　　“我知道，可是每天端洗扫洒的，太浪费时间了……”容敏婵失落着脸。
　　她的心情我有过同样的体会，可我现在是师长，不能纵容她无视规则。“练习也不在一时。”我肃眉道，“走，回去领罚。”
　　“可是冰杨师傅，我想早日捉一只仙骑来驯服，如果我飞得不够快的话，怎么让它服我呢。”她边御剑边怅然叹道。
　　说到仙骑，我脑子里冒出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想去探溟海，可她却说会飞……
　　“你想要什么仙骑？”我谨慎地问。
　　哪知她秘密回答：“就像杀姐姐的那样，飞得特快的，火凤啊。”
　　我一愣神，差点笑出声……

　　有时候我真搞不清这丫头是聪明过人，还是单纯的热衷幻想。

　　但我情愿帮她。
　　因为哪怕她不是去探溟海，只是捉只羽骑，也是有危险性的。但凡有仙力的生灵，反抗之力都不可小视。
　　故而我等她罚期结束，主动提出教导她飞行术。

　　春日光阴短暂，仙岛绿意转盛，我们在半空一前一后、或高或低，我不时回头看看她，招招手示意她加把劲。她咬牙奋力追赶，偶尔耐力不足，突地被我甩开十丈远。
　　我控制住速度，回向她微笑，给出鼓励性的手势：“不错了。”
　　湖纹系术法本身不长于御剑。她成仙不久，内力又还没跟上，光靠着身法的灵活减小行进阻力，能达到这等飞速，已属不易。

　　可过了七日再看，她的速度居然猛提一倍！
　　“敏婵，你是怎么练的？”我看着御剑飞冲回来的她，吃惊道。
　　她挑战了我的常识。我原以为她已到湖纹系御剑术当前层次的极限了。
　　她停下歇脚，犹喘着气回答：“冰杨师傅你不是……御气系术法吗。我就借了本御气系心法来看啊。”
　　“你能看懂？”我更讶然。按理术法系之间矛盾不少，我一直觉得师能兼用是个迷呢。
　　她扶腿喘气渐消，举手中掐出小半手指，说：“我看懂了……一点点，也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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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虽是我的弟子，亦给我以关键性的启迪。
　　俗话说“教学相长”，师徒相互学习，确应如是。
　　她使我豁然开朗，找到一扇门，一个破解难题的有效入口。
　　我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答案，原来就这么简单——谁说一定要都弄懂呢，会一点、用一点，就够了。
　　身负一种术法系武技，再学另一种的时候，并不是从整体上感知把握，而是从细枝末节开始运用体会，在零零碎碎的感悟中，逐渐上手的。

　　这小姑娘，就算是感谢她，我也得帮她一起捉一只飞骑回来啊。

　　我还记得长白的忘忧天湖，其间有仙灵气的水鸟无数，从那儿选一只仙鹄，无疑最合适敏婵目前的修行层次。但传说湖内有个“水霸王”，把鸟儿吃了也不给人带走……
　　没关系，师傅一定有法子教我收拾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