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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卷一147、如此教徒 ...

  •   147、如此教徒
      我们是在仙魔两方交换战俘时回归仙派的,且我在诵经仙队被突袭时杀了不少妖魔,还救了几名同伙,加上有从前被冤枉的经历,因此门派没有过多质疑我此番生还的原因,相游也因为他师傅的维护如常地回到了修行生活中。

      我从门派告假两日,前往太白山,第一日先投宿在二姐温冰槐家中,第二日一大早上山,时辰很适合。
      雾暖天晴,太白山色鲜翠为主、朝气笼山。
      四哥带我一路走入太白门派领地,殿宇房芜浸在轻烟中,弟子们往来忙活,步履安静,交谈都控制音量,与我们蓬莱的早晨相比,差异实在显著。

      我将丹药转交给四哥后,四哥就带我去找张帆师弟。
      张帆自成仙之后,气质大变,过去他只是名求知心盛的学子,迷糊、安顺、勤勤恳恳,现在生出点儿通玄明理、遇事不惑的师长气质,哪怕他身高在众人中不起眼,与别的弟子并肩一站,都凸显出他一身仙道气来。

      贡寒仙真居住的大殿离佑莲仙真清修之处挺远,但我怕独自前往玉虚峰遭人拦阻,只得托张帆带我去。
      我们飞上山林,越过峰头,到达树木环映的碧潭。水绿云深,水波迎风摆动,细得从非反光角度都不易看出。青丘回绕开敞的储温小洼地,洼地的中心镶嵌宝镜,周山朝华在群群青翠中泛红发紫,颜色清淡而缤纷似梦。
      佑莲仙真修炼的洞穴外,潭水触壁回波,潭深变浅,波色也混入了石色。石屏不规则垛立,却一致对外展示它们的“屏面”,屏间绿植经冬蜕变,藤蔓枝干粗壮,有的部分还爬上了崖壁,却已枯死。新腾沿着死去的旧藤攀岩,新旧交织,凋枯的土色掺杂在新兴的枝叶中,似影响美观,但也别有春秋代谢的韵味。
      张帆师弟带我飞至有透明法屏的洞门前,做了个符法按在门上,看过反应出的光符,说:“没人在,这个时辰……也有可能是出去练剑了,我们上周围找找吧。”

      我们飞跃出潭域,周边有片山野不接门派区域,但有仙卫在巡逻,见到张帆,遥遥的就点头致礼。
      “张帆,这段时间你有听说穆凉霜来过吗?”我飞行中提起话头。
      “有,她能不来吗。”张帆俯首观察着山地,拨开扑来的雾气,“她还混在莲城的护卫中上来。不过,这处守卫严密,她混进来不易的,她大多数时候都是趁佑莲仙真在外……”
      “那穆凉霜没对稚莲做什么吧?”我撇头朝他问。
      张帆也跟我对看过来:“说来奇怪,逢师妹不知使的什么招法,竟让穆凉霜对她没什么敌意。”
      我们自在飞行,飞了挺远都没见人影。张帆就猜测说:“他们没准又去采药了。他们时常出去采药的,进入山林深时,连我师傅都观微不到。”

      我们白转一圈,回到太白门派附近,巡视的仙卫说:“你们出去了,佑莲仙真师徒就回来了。”我俩都呵呵傻笑,这运气……
      御剑至玉虚峰的水潭,就见两竖人影立在岸边——水草墨纹青衫的佑莲仙真、碎花鹅黄纱裙的逢稚莲。
      师徒二人在讨论问题呢。
      我们降落在空旷之地,为不惊扰他们,就安静地步行过去。

      背向我们的稚莲正丫字形飞开双臂:“师傅,中州的山林真的好大呀,花草林木遍地,一片草丛都有上百种类呢!”放下臂,手掌外撇,做个无奈的八字,“我们莲城那只有沙山沙海,隔好远才有一块绿洲。至于灵药,就更别提了,太白这儿灵药材取之不竭,我们莲城附近的都快采光了,因为太少了。”
      “地有不同,人心并无不同。”佑莲仙真远视潭中心绿幽幽的深水,出言平静,“人心不足,总会不断向外攫取。取之不竭,就不会停止取用;采光了,还得换一个领域去采;犹是人心的空缺,无从填补。”
      他面容恬静胜比安睡,目光宁寂如雪落,遥遥投望,绝无伤感、孤单、失落的情绪,只有悟道的广博,仿佛瞧一汪潭水能瞧出天道来。
      “师傅,你说话好深奥啊。”稚莲挠着后脑道,她发髻上……果然没有琳琅的首饰,只剩一两朵雕花玉簪了。她还真不戴了呀……
      “不深奥。”佑莲仙真回望向徒儿,轻压目微笑,“即便是最深奥的人心,也要尝试去明白它。”像指教更像是鼓励。
      他看到我们,稚莲也觉察了他视线的转向,刚应了声颇具思考意味的:“唔……”转过身来看我们时,手指仍扒着下巴。
      “呀!温师姐!张师兄!”她八字手指忽地放开,笑颜开朗朝我们跑来。
      ……

      张帆帮我道明了来意,请求佑莲仙真许我们偶尔了解稚莲的近况。佑莲仙真见我远道来探望,就让我带稚莲到旁叙话,自招张师弟漫步至潭岸的另一端闲聊。

      我先问稚莲过得可还习惯。因为佑莲仙真居所偏僻,他为人又安静,不知习惯了仙班师姐妹们吵吵闹闹的稚莲是否收得住心、安耐得下性情中积极活跃的一面?
      “温师姐,你可算说到我心坎儿上了。”稚莲一击掌跳起来,“我得尽快把师傅冷冰冰的仙气治好才行,不然我天天都过冬天。”她又摸头犯愁道,“哎,可是……前番试了三样法宝,都不管用。另几样呢,用法的记载又不全,也不敢随便就试。”
      我心想,你师傅性喜静和他仙气冷清是两回事啊。不过大概这小丫头体会太深,巴不得抓着个熟人就倾吐吧,也不用管对不对题。
      我直接改问正题道:“稚莲,我听张帆说你们师徒常出去采药,去到别人找都找不见的地方,是怎么回事啊?这样可怎么安全?深山老林里怕藏有妖魔穴,得多加警惕啊。”我像亲长一样苦口婆心,而稚莲左蹦一下、右蹦一下,只当闹着玩的模样。我更加重了语气警告:“万一穆凉霜想埋伏你、要你的命呢?你师傅虽然厉害,你的宝贝虽有异能。你知道妖魔有多少古怪手法害人吗。”

      稚莲听了仍旧嘻嘻露笑:“我师傅厉害的,不只是剑法。”
      “稚莲,别有恃无恐的。”我皱眉摆出长辈的严肃,“你师傅在天劫之中,你万不可大意。”
      “我没有大意,温师姐,我和师傅是经过仔细商量的。”稚莲一脸老成地反拍着我手臂,安慰我般道,接下来头头是道地掰扯了一通:“第一,穆凉霜爱缠着我师傅,但她堂兄并不支持,不等于整个擒天殿都会为她所用。第二,她用的任何法器、术法,都是有迹可循的,脱不出擒天殿的路数。以我师傅在门派、在仙盟的地位,情报够用了。第三……”她眼睛向旁溜转,又回向我秘密笑,“温师姐,我告诉你你可万不能说出去,务必要替我们守秘啊。”
      “行,我不告诉任何人,你说。”我口上承诺着,心存担心,只一心期盼她信任我,对我俱实以告。
      稚莲笑看着我密语传音道:“其实我和师傅不是单单出去采药。是我的主意、我把师傅说服的,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去和穆凉霜见一次面。”她怡然自得地立出一只手指摇摇,“现在穆凉霜都不讨厌我了。因为有了我之后呢,她和师傅相处的机会反而变多了。”她拍合手,美滋滋密语,“师傅都夸我聪明伶俐。”眼睛闪闪望着我,仿佛也等我好评。
      我则是听得撑大了眼、心突突跳……这师徒俩,疯了吗?

      我把逢稚莲半拖半拽往她师傅的方向拉去。
      “温师姐,这事是师傅同意的,真的!”稚莲不情不愿地跟着小跑。
      “所以要去找他!”我加力拽紧她手。

      我把逢稚莲带到她师傅处,张帆先辞别回去了。
      见张帆背影已飞远,稚莲一脸苦相露给她师傅看。
      佑莲仙真容色无异地开口问:“怎么了?”
      他仿如冰镜中人,立在对向,原地发声,就让人幻觉,不能确定其实际在何处。
      “仙真,能否借一步说话,到有屏蔽之处?”我请求道。
      佑莲仙真应允,旋衣转面,踏风凭空越碧波,明玉千面光胜影。

      他带我们上至他清修的洞室。洞内道路不平坦,无有光照,但路不长,转了个大弧弯,即进入他们师徒日常居处—— 一处有天光的顶面半开敞的洞厅。露天处封有一层幻术层,从外看兴许看不见这儿有洞,但向阳处还长有些花草和矮树,可见幻术层不影响阳光照射。花木不只是依靠雨水成长的,洞内有暗河穿过,就像我爹娘住的地方,取水用水应都方便。洞厅周边岩壁有些小门,有的有帘子或门扇,看得出即是书房或卧房所在。
      洞厅内布置简洁,除了木凳,桌椅柜全是石质,帘布、桌布和毯子淡绿色为主。案面摆放着看样子是稚莲不知从哪弄来的小玩意,有风筝用的车轱辘、雕花铜镜、符文刻板、如意结流苏、彩心琉璃球、金工小钳子、小铰刀、小錾刀、彩色的绒布条碎布条成堆、珠子、珠子、珠子……
      地面倒还挺干净,比来时的路平滑,岩壁结实,四下散发着石与水的灵气。

      我们各在石椅落座,佑莲仙真特意坐在间隔较远之处,稚莲从旁侧的小石室端了一陶壶热茶出来。
      “温师姐,这套茶具是我们莲城的宝物,来尝尝。”稚莲递过小陶杯来。佑莲仙真自用术法引杯到手内。
      陶壶陶杯看着简陋,却似能保持茶水的新鲜、保持水温,喝起来就像刚煮出来的一样,果然奇物。
      对饮着热茶,佑莲仙真端的杯子里冒着热气,看着只像寒气。寒气笼上他眉梢,没有惆怅之意,只有墨色平缓,眸光封藏。任轻烟使眸光润泽迷蒙,一双目子无有含义外溢,尤似他心也不为迷雾所动。
      我却是松不下眉头。
      “佑莲仙真,我听稚莲说……你们常去见穆凉霜,还瞒着派内其他师长,这不是太危险了吗。”我谨慎地发言。
      佑莲仙真毫无难色:“不承担小的风险,就有可能积压成大的风险,不如将风险分散了,好逐个击破。”他长袖碧褶,素指承杯,轻吹茶面,就好像将难题化解驱散了一般,无虑无愁。
      我一下子哑口了。
      稚莲说他说话深奥,真是得理解好一阵。
      “可是……”我接上思路后,从另一面驳道,“穆凉霜素来将恼怨加诸他人,她那性子,你们跟她相处多了,不怕生出摩擦、反倒积怨吗。不如安全起见,让她死了这条心。”
      “我曾经想过让她死心,然而一直无用。”佑莲仙真轻呷了一口茶,自思量般道,“还是稚莲说得对,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让她打死结,她当然就解不开了。”他思索之色使得周围整个氛围都虚静了。
      我也跟着急不起来,只好言相劝:“可你们至少得备报给派内,让人看护着,万一有意外,还能有人救援。”
      “如果穆凉霜发现,正好惹怒她。”佑莲仙真顺答道。
      我再度哑口。
      “留心注意,我自然会的,尽管放心。”佑莲仙真劝慰了一句,神色自如,便如随手写的张字条,任意搁台面送人。他偏转向稚莲道:“稚莲,你注意过最近送穆凉霜来的飞骑军吗。”
      “嗯……师傅你说那些牛角飞兽吗?”稚莲放下茶杯,左右各竖一只手指上头模仿,嫩芽般的小姑娘,天真烂漫的画面。
      “我说的是人。”佑莲仙真点拨道,见稚莲仍无头绪的样,于是提示到位,“飞骑军的首领。”
      稚莲往洞顶洞壁乱飘了好一会儿眼神,忽拍大腿,指出道:“丝蔓?”
      佑莲仙真点头,继续提问:“她和你温师姐什么关系?”
      稚莲拍拍脑侧,很有研究意味地蹙紧眉,寻思片刻,忽地惊起:“师傅,她不会是想要害我们吧?”
      佑莲仙真露出恬淡的满意之色:“不论她想与不想,让她在穆凉霜身边,就是隐患。”他目光微凝,使人注意力不觉跟着集中,“所以后日穆凉霜过来,你要告诉她,丝蔓想让你温师姐受门派责难,就一定会利用她对付你,叫她对丝蔓的话一个字都别信,最好把丝蔓甩了,以后从魔穴过来。”
      “好的,师傅,包在我身上!”稚莲纤细的十指拍合,满脸的乐于受命,一身明黄花裙,活像只愉悦的小黄鹂。

      我在旁听得目瞪口呆——原来佑莲仙真是这么教导弟子的呀。
      他师徒俩一唱一和的,无懈可击,让我甚觉……
      嗯,我挺能瞎操心的。人家师傅不比我高明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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