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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卷一144、她不听话 ...

  •   144、她不听话
      经此失败,我明白了务须准备充足。
      是以我按兵不动,苦苦搜寻脑海,终还是从回忆的细节中搜寻出了对他似有特殊效用的东西——琴。

      “你会弹琴?”
      “……不会。”
      “……你希望我会吗?”

      琴在他而言应不是能轻松忽略的事物,若连琴都不顶用,我也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能带来奇迹了。
      不过呢,光靠琴,似还不够保险。

      穆穹哀再度来敦促我下手时,我提出了构想:“我需要那种屏蔽观微的宝物,就是你们抓人时,蒙人眼睛用的黑布。”我用指肘按着脑侧绕了绕,思量道,“但以你的名义给我不妥,我会问程镜玄要。外加一把琴……我会让芊黎帮采办。如不出意外,拿到琴和那法器之后,我将尽快行动。”
      前些天,程镜玄告诉我,相游已得除下那恼人的障目之物。好像不是他特意去办的,是他们本就是抓人路上才用。擒天大殿内观微屏障到处设有,大人物回来说一声,也就不必蒙着了。
      不过那黑乎乎的布条倒是启发了我。

      不出一日,芊黎差人去仙镇琴行购置的琴既到手了。
      程镜玄白日没见影儿,估计是无空暇,但我知道他免不得要好奇买琴的事。

      夜里,我泡澡顺便把头发洗过。出浴之后长发湿浇浇的,用布巾包着,简易捻了几道水,就先把衣装穿好、打整好。
      拖着木屐,才出盥洗室的门,既听芊黎道:“温冰杨,公子来了……”
      “我头发没梳齐!”我停下梳篦打断,“待会儿……”

      我将头发草草梳顺,抖散了些,依旧润润的,就叫芊黎把人放进了屋来。
      程镜玄进门,果然先巡视一周找到了琴在哪。
      “你打算学琴?”他笑意柔和纯粹,步到琴侧,并不动手摸,眸色却变得清远玄奥,仿佛置身于空山幽谷,又仿佛,他背在背后半开半阖、形态随意的双手握住了天地间最奇妙的音律。
      “不是,”我假装对他的异样视而不见,把梳篦随手拍放回镜前,“另有妙用。”然后毫无拘谨地向他走近过去。
      他的气质似都被琴感染了,高山流水的古韵上身,哪怕是绛蓝底、靛青图花的长衫纹案大幅舞动,五彩绣线泛着金光饰满边沿,锦色驳杂,亦遮不住他一身与琴相仿的灵气,透出无限雅逸之感。
      “何用?”他无焦无躁地问,眼神含着恬愉的笑意,仿佛在品味此问题。
      “嗯……你把眼睛蒙上,我就告诉你。”我感到自己眼眸又在乱移,为免泄露不良用心,赶紧玩儿似的旋转足尖,绕到他肩侧,脸对他后方,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看过《灵鼎秘录》的收获吗?那就把你们蒙眼的法器取来用。”
      我眼角撇到他背在身后、半露在袖外的手微动了动。手指轻轻卷曲,又松张。
      他回转身,正面看着我,深深地看着我,似经过长久的考量之后,微启唇,说:“好。”
      我吸取了上一回的教训,任他面对面相视,坦然露笑看着他的眼睛,绝不抬眼注目他的抹额一眼,只靠余光大致知道他今日戴的是漆木描金饰物。
      他说完,撤开眼,我也松下姿态来,躲到一旁平复下刚才忍着藏着的紧张,暗暗给自己鼓劲。

      程镜玄出门,不一会的工夫,就有人送来黑软柔韧、边影模糊的“布条”。
      “这东西的用法你不能看。”他将“布条”托在手内,像托一湾溟海的静水,安和地言道,“我在屋外系好,再进来。”

      我按照记忆中乐师们的放置法,将琴摆放好在桌案,另移了张板凳到旁。
      待他眼前只余一方暗域、伸手摸索着进门,我上前牵住他如玉修洁的手,把他引领到桌案前,按他坐定,再把他双手拉到琴上方……忽然有点舍不得放,握他手的感觉真好。就好像盼了百世春秋,一朝得偿夙愿,宜当珍惜每时每刻,再不辜负年华。
      ……我有那么爱他吗?

      心头略微迷惘,但还是得放下。
      “弹吧。”松开他传递温度的手,我戏笑般道。
      “我说过我不会。”他双手刚落定在琴面,骨意就微微发僵,两臂毫无抚琴姿态,生硬地在弦面搭着,只是不敢着力般,稍有悬提之意,琴弦在他手下方,半点儿沉降的影色都不显。衣袖差点儿就遮到手腕,但他回退半寸,没让衣袖盖上琴。
      我嫌他衣袖碍事,遂伸手把他两手依次捞起来,把衣袖卷了,卷得不甚雅观,但我也懒管。
      “我曾经梦见……夜很深的时候,你在我榻边弹琴。”我一面捏卷他衣袖,一面讲故事般悠然述道,“那个时候你指法灵活,胜过禁足阁一流的琴师,着实看得人出神。乃至于醒来后我就想……说不定碰着琴,你就无师自通了。只可惜,你猝然间被什么人给搅扰了,喝问是谁,后来梦就结束了……”
      “是个有趣的梦。”他接口道。
      我已绕到他背后,不顾他言语中的阻断之意,继续我的陈述:“我甚至还想过,你那夜真的去找过我,而打扰你的人,最合理的,无非是尤长老……”
      “可惜我没去过,不然夜梦会佳人,一定妙极。”他噙着笑意,眉目看不见,发话却急了半拍,仿佛急于辩明。
      是以我抱持怀疑地旋步到桌案的垂边、适宜看清他脸的角度,一手撑着桌面,倚定。
      “看来你是真不会了。”我诈作失望地说,“不过,不会也能乱弹两下啊,又不是发不出声。”我说着放开桌沿,倾身伸手,自先划过琴面,拨了一道,“你要问《灵鼎秘录》的事,就先弹一段给我听。”
      琴响沉软而发音无定,我的湿发吊到我脸旁,缠得人不舒服,我遂挑开发撤回了身。
      他在黑布遮拦下的眼球动了动,先时肃着脸的,突然嗤笑出来,伴着笑手抚上了琴,和着全无章法的琴声,瞎抹盲挑着逗趣说:“怎么弹?这样弹?”

      仔细瞧,他指法乱飞,左右手的用指、用劲都浑无章法。手腕及手骨倒放得松,松得过分。右手在弹,左手有时也并非配合地随意击弦;小指数次刮过琴弦,推弦手上扬仿佛舞蹈,弦震一卡一卡的,比诸亲见过会弹的人,差别也太大。
      琴声嘛,居然还不甚难听,以至他的堕仙之气都好像被音灵晕染,魔性变淡……但缺残之音越来越多。他极浅地蹙着眉,我有种错觉,他似乎是在尽力往难听了奏。
      但也可能他真的不会,奏起琴来紧张,甚或在防备我也说不定?

      “你就算不会弹,施法总会吧?”我两臂撑在桌面,瞠目瞧着他丰富而凌乱的手势,耳听着坏音无数,犹觉此人乐感还不错。
      “施个法呗。”我笑盈盈建议。
      正如没学过剑法的人,握起刀剑也知道如何砍柴;没学过琴的人,用琴施法应也无难处,何况他还是术法高手。
      “施什么法?”他询问道,又反笑,“若是打翻屋里的东西就不好了吧?”
      他言语间手速变慢,貌似介意回到某些接近正确的动作,需放慢留心调整。
      我平日练剑眼速虽不如耳速,聚精会神之下,还不至于这点小动作捕捉不到。
      不过这不足以为证据,亦可能只是凑巧。
      “嗯……”我离开桌沿,漫步转回到他身边,走到靠他斜后方,想起我过破望境前仙劫的梦境——我淋了雨,我的朋友用琴拨暖风把我蒸干。
      于是,我挪了挪尚有水分的长发到肩前,歪身向能看得更清他手和脸的方向,说:“吹干我。”

      “你说什么?”
      猝然舒开右手、按靠在琴面,他力度不轻不重,将将使琴音消歇,仿佛亟待我再说一遍,给他听清每个字。
      他原本右手往琴中段跑的,止琴的霎时,移到了偏右端——标准的弹奏位置。
      我就站在他右后方看见,心里暗嘀咕:这不算是会琴的蛛丝马迹吧?只是观看别人奏琴学到的举动吧?不然何必装不会?

      “我说……吹干我。”我重复了一遍,本还想加解释“我头发湿着”,可是他浑身一震,脸色陡变,甚至魔气漾散,有些魂不附体之意!
      绝佳时机!
      我右手牵引符聚风成形,抬手力引,漆木额饰顷刻脱离他前额,我的处位看不全他墨色的堕仙印记,但左掌将他前额整个抱住,不可能按不到的。
      只可惜,我迟疑了一刹。就好像比武时晚出了一剑,虽仍快得无影迹、似可忽略,却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之失。
      因为我不确知他会伤得多重,蓦然心起不忍,我就被他反守为攻,一把捉住我腰、肘掀转,拽进他怀里。
      凳子平退开一段,我横坐在了他腿上。
      抹额回扣至他前额,有若从未移动过。
      他覆面下来,黑色的夜幕倾降,仿佛山盟海誓向人轮番滚卷。

      被淹没了……

      口中有内力奔涌而出。全身的功力狂涌上心肺,涌过喉管,消失在亲【】密无间的吻【】吮之中。
      他手箍过我肩臂,致使湿漉漉的长发摩擦在我肩后,但很快就有暖气膨上,东风吹扬得柳枝舒发,稠密的发脱离了水分的束缚,清清爽爽地浸在热浪之中。
      片刻就已分不清是血液、还是内力在流失。四肢都不知溶解去了哪里。
      日月旋转了无尽天数,从东海迸出至西山隐没,从眉弯渐增满溢,到银盘渐描渐瘦,又起了新的一个轮回。
      昼夜来回交替,眼皮前有幻景明明灭灭。只为团圆的每一个瞬间,可以忘记所有的遗憾和不如意。
      虽然在失去,却又在获取。虽然力量脱离此身,却又在彼方找到依托。
      雨露化为水汽,丝丝缕缕游蹿上天。它们不是亡散了、破灭了,而是去往了归宿。
      这就是为何,生与死相似,人除了身体,还有魂灵。

      他的吻逐层【】缓释,温柔到了一个适宜思考的度,气息愈发像了质还本初的纯阳仙气。
      我脑子里冒出奇怪的念头:要是他们两个人……是同一个就好了。

      糟了糟了,所以这是我自己惹的祸么?
      他没有我的记忆,对“吹干”的理解自然有误……

      所以我亲近的是他,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应该不会吧?那个人,对我来说缥缈久远。就好像古时的烟云,无论如何都接触不到现今。

      “冰杨。”他末吻落过,鼻息悄然退离,轻唤道,然后手护着我后脑,把我按靠在他胸膛,“这样你就没法逞能了。”他的魔气悠悠萦回过来,像两翼将人包裹,似规劝似命令地说,“以后都要乖一点,知道么。”
      我打开眼睛,脑子发胀,唇齿微颤,喉鼻间有种乏力之感。
      如是平时他说这种话我大概会想一掌扇过去。可如今除了没打人的气力,我也并不想打人。迷茫充斥着脑海,惶惑远胜过别的情绪。
      我既觉得我爱的不该是另一个人,又希望我干脆爱的就别是他。因为他是魔界重臣,我们之间注定不可能。

      我平添几许哀伤,看着他双目蒙在黑布之后,看不出神色,我也懒得掩饰我的感伤,苦颦眉,愣怔地眨着眼。
      “还好吗?”他语音变严肃,有些担心地手摸上我的下颚,指扣在脉动位检测。
      “我不知道。”我哑哑地发声。

      程镜玄在我脑侧加力抚了两下,好像是安慰我。
      他伸手到自己脑后解了蒙眼之物,将我抱起,抱到床榻安放,还托了托我肩背,帮我调整了下头发的位置,拉上层薄被,再看看我,交代几句好好休息,自把他衣袖翻回原样,出门而去。
      《灵鼎秘录》相关他没再问。这间屋室的秘密他已猜透了吧。在这儿不是什么都能说的。

      穆穹哀早就安排了人手等候事发,程镜玄开门,就见他刚好到达。
      是我们动静太小,连个法气外溢都没有,乃至他干等了挺久吧?
      他进门来,君臣二人谈话冗杂,我又虚弱,没听得太多,只知道穆穹哀声称他是听说我们取蒙眼法器来用,不放心,想叮嘱他臣下切勿大意,就来看看。他口气不确定,应是在察言观色。
      程镜玄笑音略含轻佻地答道:“无事。适才想一亲芳泽,她不听话,我就把她功力泄了。”
      ……

      不知道穆穹哀作何感想?
      呵呵。

      次日他便来逼问我如何弄成了这副局面。
      因昨夜我听出程镜玄巧妙隐瞒,穆穹哀尚未确知我已彻底败露,便谎称我“还未出手,也不知程镜玄察觉了与否,就被泄掉了功力”。
      他果然没有反驳,估计我摘脱程镜玄额饰的过程极快,他无法查明。
      他只责我不顺程镜玄之意,且怒命我自想办法求程镜玄把我功力复原,否则他就砍掉相游一臂。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3章 卷一144、她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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