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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卷一136、唯一能给 ...

  •   136、唯一能给
      穆穹哀果断地袖影放大、挥袖放行:“送她走吧。”又颇精明地补了句,“呵,何须我们动手,蓬莱自会把她正法。让她安安静静的消失,也免得程先生和波耶将军烦恼了?”末音上挑,似轻松地跟程镜玄说笑。话语里含的杀机实则让人脊背发寒。
      程镜玄听得无动于衷,照常揖礼领命,转身回面,眉眼满满的阴云沉降下来,却把我都吓了一跳。更别说看着他走近的芊黎,失足一步歪跨出去。
      ……

      程镜玄带我回客殿的路上,芊黎一直跟得脚步声躁乱。
      穿行入无妖魔守卫的内廊道,两边都是遮挡的屋,她终于藏不住心思,反至前头阻我们二人路,单膝跪地道:“公子,请听芊黎一言!”
      “又怎么了。”程镜玄脸色不豫,大概芊黎早就唠叨过某些事。但他也没有生气,只是神色凝肃地停步,语气还算和缓。
      “公子,丝蔓那个贱人嚣张到什么程度您也看到了。若不是她跑到采珠姑娘耳边去嚼舌根,您又怎会中调虎离山之计、被他们蒙蔽。您为何还容忍她兴风作浪?她不过就是波耶亥棘的一个玩物,当真结果了又能怎地!”芊黎一脸替人打抱不平的忿忿,偶然望到我的目光也比从前友好了许多,就像是替我打抱不平,甚是奇怪。
      程镜玄闷闷地吸了口气,纾气后尽可能平稳地解释道:“杀她就是打波耶亥棘的脸面,何况魔尊还日渐听信她之言,她若是死得不明不白,不需要证据别人也能想到我头上。更何况……”他面上浮起庄重之色,“她跟温冰杨是私仇,但她对公忠心可嘉,除了她的私人仇怨之外,她只做过对擒天殿有利之事。这就是为什么魔尊容得下她。在妖魔界,有几个人没有点自己的私人恩怨?更遑论她忍辱负重、吃了多年的苦,还依然保持对魔派忠诚。就冲这一点,将她提拔起来,就只有榜样作用,没有坏处。魔尊心里敞亮。”他看着芊黎,眸光有劝导之意,“魔尊容得下她,我就必须容忍她。你明白吗?”
      我听了都暗暗认同。丝蔓在我看来虚伪狡诈、几无是处,但在于敌派,她只是名饱受屈辱、却仍然尽忠门派的忠诚部下。她把我当发泄怨恨的对象,可她对擒天殿无怨无尤。

      芊黎却仍想不通地负气道:“依芊黎看,公子才是对门派、对魔尊赤胆忠心,却徒遭了小人的谗言!”
      再看程镜玄容色铁定,她也不敢坚执下去了。
      “公子……”她只好叩首改求道,“若真的没法除了丝蔓,那就把温冰杨留下来吧,留她下来,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还有胆动您的人吗?现今您和温冰杨的关系,反正采珠姑娘也不是不知道了。再说温冰杨亦已声名尽毁,回不去蓬莱……”她转眼向我,投过来的目光带着热切的恳求。
      “休想!”我冷面打断,“哪怕仙界无我容身之地,我死也不与妖魔在一处!”
      “温冰杨,公子对你真心实意你是知道的……”芊黎瘦削的面容微微抖动,“公子都不在乎你是仙是魔,你又何必非在乎阵营之分?”她一言一语似真情流露,态度的转变竟看似纯出诚意。
      她苦劝道:“如果你介意采珠姑娘的事,算我求你……采珠姑娘,她、她那个脑子就只会帮倒忙……”她有顾忌之色地瞄了一眼程镜玄,见程镜玄虽然冰着脸但没有斥断,就鼓起勇气接着道,“温冰杨,你是个聪明人,有才识、有胆略,你才能成为公子的最佳助力。你和公子才是一双登对的知心人。至于采珠,她什么都不懂,她只能成为公子的包袱……你权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妹妹好了。”她斜转向我又一深俯首,“过去芊黎若有得罪之处,望你多多包涵。”
      她抬起头来巴巴地看着我,眼中闪烁的悔悟简直教人可怜。但我只能让她失望了:“你没有得罪过我,我也只想跟你们划清界限。”我字字出力咬透,“划得越、清、越、好。”
      “起来吧。”程镜玄面无表情地敦促芊黎道,“别让客殿中人等久了。”
      ……

      倾闻师傅在客殿的蒲坐上收起调息的功力,直待我们靠近了,双眸才张大了些,轻沉下手,站起身来。犹是一身轻松惬意,盈满祥和仙气,似飘浮在星空中一般。
      不看他打坐时的状态,不知他骄人的修行和无懈可击的心境是如何得来的。这些天我纯属有福,观察、询问中,学到了不少打坐的要领。不愧是漆颜长老的弟子,他的神定境界之深远,常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他曾说漆颜长老收他是因为宝鲸,我看啊,漆颜长老是舍不得把这么好的苗子留给别人。

      程镜玄面对刚出神定状态的倾闻师傅,都不禁眯了眯眼,流露出欣赏之色。
      倾闻师傅抚过顺滑的乌须,从须发到衣衫的流线无不悠软,但定看我时,已回神到了世中:“冰杨,情况如何?”满是关注。
      “你们回去吧。擒天殿不会给她作证。”程镜玄代为回答,神色淡漠。
      “我先问过详情。”倾闻师傅不领情,自拉我坐下,密语传音与我问话。
      我们坐进一个小茶几两边的座内,手搭在茶几上,相互打着说悄悄话的手势,凑得拢了点儿,程镜玄滞留在墙面的目光就转了回来,把我瞧得浑身不适。
      我只能努力忽略其视线,集中精力把敬神堂内发生的事讲给倾闻师傅听。当然,涉及采珠的段落被我省掉。
      不过多时,程镜玄开始在堂内走来走去,仿佛强调他的存在。间或速度快得能带起风。
      我心里憋了口气,直想把他叫停下来。

      倾闻师傅不信任他乃属正常。他捣什么乱?
      介意我和倾闻师傅走得近吗?
      ……我直觉他是有这方面想法。可是他凭什么介意。

      “冰杨,你真甘心就这么放弃?”倾闻师傅密语急切,唇线紧闭,漆眸灵动与我对看,“就算有儒尊帮忙,你千辛万苦修来的道行,也只能委曲求全,说是吃尤长老给的丹药得的。你甘心从今往后都背上靠运气修行的声名?”
      我叹了口气。此言深得我心啊。
      “倾闻师傅,你说得对,他们想我就这么算了,想得到美!”我眼神偷示向程镜玄,被他对视过来,吓的我寒毛一炸。
      我拍拍心口,继续对倾闻师傅密声道:“不过……程镜玄此人功力殊可忌惮,要被他看出咱们的用意就麻烦了。咱还是出去再商量吧。”
      倾闻师傅点点头。我俩站起身,动作齐整,迈步离座几乎都同时。
      “商量完了?”程镜玄腔调怪怪的,堵到我前面,却不堵倾闻师傅,“如何?”
      “如你之意,程大谋士。”我飞快地向他做了个鬼脸,“告辞!”绕过他,跟到倾闻师傅身边去。
      ……

      出了擒天殿。我和倾闻师傅把研心道长送走,即返回地界的仙镇商议对策。
      倾闻师傅问我要不要按原定计划,埋伏丝蔓,但我改变了主意。
      “倾闻师傅,以我观察,午嘉锡比丝蔓好办得多。他在堂上时不但紧张得冒汗,而且他不敢直面我。更兼看样子他也没什么不知道了。把他擒回去,足够翻案。”
      我们不敢在人多的地方久留,倾闻师傅给我买了把宝剑,我们又备了些干粮和清水,就转移向山野。
      倾闻师傅挑兵器的眼光真不错,新剑简单轻便,但品质精炼,虽然不曾转灵,御驶起来也可谓称心如意。

      我们回到擒天殿荒原周边的野林,倾闻师傅静坐探看附近妖魔出入行踪,我在旁拿新剑小幅度挽着剑花,不动功力,只加强手感。
      倾闻师傅一时没观微到午嘉锡,就建议去抓个小妖来问话。午嘉锡即便不出凡界、仙界,也总得在妖魔界活动。妖魔界之大,气穴遍布,好进得很。掌握他的行踪,待他回妖魔界,想拿到他就不难。

      晌午,擒天殿的巡逻队行经野林。
      我们埋伏在树上,准备偷袭队伍末尾的妖卒。
      依倾闻师傅的剑程和我的速度,应能干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林中风声呼啸,枝叶摇摆声如海浪远近相叠,望一眼群木高直似兵器林立,叶色苍冷若无数撇干枯的墨迹迎风抖动,心头亦升起些微苍茫之感。
      西北旷原的野林,就连正午日照当头,风都刮得人直皱眉,只能结起防风符以保证撑眼视物。
      虽有术法屏隐蔽,我们犹纹丝不动地等待,屏息凝神观察地面,手中宝剑蓄势待发。
      可偏不巧似的,前几圈妖魔明明均从这条道上过的,我们等了许久却不见他们来。感觉过了时间点,倾闻师傅只好闭上眼睛观微搜寻,重开启眼帘后无奈说:“他们改道了。”
      我们正准备下树,往地面一望——程镜玄!
      飒飒风尘吹起他长裳招展、衣角乱翻,乌发飞荡得英气十足,面目被吹得棱角更分明了。他眉眼却不受风尘阻碍,一双明目张得如在夜中望夜景,毫不费劲地直瞩目到树上的我们。可知我们的隐迹术法于他形同虚设。
      我倒抽一口短气,倾闻师傅也紧急揽我,怕我没注意即跳了下去。
      程镜玄斜扬首向我们所在,冷颜道:“立即打消你们的念头!”
      倾闻师傅观望附近的气象,凑在我耳边说:“只有他一个人。”
      我明白他的意思。程镜玄既然发现了我们的企图,就不知会否想武力解决,如果来的还有别的妖魔,就基本能肯定该出剑了。但他没带任何跟班,说明他可能还没想刀兵相见。
      但也不能排除危险性,因为他一人,已是万人敌。
      故而倾闻师傅消去术法屏,拉着我手臂飞落下地,即谨慎地护我在身后,直言问道:“程镜玄,你来此何意?”
      程镜玄撇开头,转目向无意义的空处,仍对我们说着话:“我擒天殿一兵一卒,皆容不得旁人打主意,所以你们趁早死心!”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细看是个小瓶子,向我们抛过来道,“这是给她的。”
      倾闻师傅接住递给我,我看出像禁足阁忆阁里摆放的记忆瓶,刚想问话,程镜玄已自叙道:“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出外不可声张。你们若要找证据,找你们仙界的人去。想从擒天殿得手,你们还没这个本事!”他铁肃着侧脸,出言也冷厉,但望出树间空隙的目光隐隐波动。不明其所思。
      他说罢,回看了我一眼……我可以确定他看的是我。他眼中闪过伤怀、歉意,以及某种难以言明的情愫。接触到他的眼神,我心中莫名一恸。
      他终究撤开视线,甩展袖袍,寒影飞离……

      他给我的瓶子,确实是记忆瓶。
      我没学过解读记忆瓶,但我进过忆阁参观,大致知道打开后像吸收内力般吸取,定心导引入神思。禁足阁的记忆瓶,不少仙派的仙长都会使用,原因是禁足阁的防护屏防不住仙人观微,记忆瓶的用法早已不是秘密。只不过,从记忆瓶所得,只有使用者自己心中明了罢了。
      由于我解读术不精,只读出了要点。但读懂要点已够我惊讶。
      我看见一间屋子内五光十色,像个宝库,打开的箱子金光灿溢,更有仙药的香气弥漫。但记忆的原主讨厌仙药的气息,偏好璀璨奢华的珠宝。我猜,应是擒天殿宝库随侍的魔女。
      室内那名负责谈判事宜的要人,亦是个魔女。而仙界一方送去宝物、指明要收拾我的人,是孙溪霖师弟……
      认出他之后,我心绪躁动难平,他们谈话的内容我只听懂与我息息相关的部分,其余大都模糊。
      可也够了。

      已用过的记忆瓶,就是一薄壁无殊异的小玉瓶。我扔开瓶子,瓶子骨碌骨碌滚下草地。我郁闷地拿手枕在石台上,伏头发呆。
      “冰杨,看到了什么?”倾闻师傅站到我身边询问。
      “倾闻师傅,买通魔派陷害我的人,是朱师伯的小弟子……”我满心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就随便拣了句,“他恨我我可以理解。朱师伯干的好事,他们本来是平白受牵连的……”又觉说不下去了。“唉!一言难尽。”我沮丧地把头扭向另一面趴着,“倾闻师傅,让我一人静会吧。”

      原来午嘉锡说的雇主,真有其人。原来丝蔓只是顺水推舟。
      原来孙师弟和妖魔方里应外合。怪不得有人举报我,怪不得连华殇师伯都被责罚,连暮易香的过往都给人刨出来说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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