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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卷一116、劫运珠连 ...

  •   116、劫运珠连
      可能是我多心了吧?人家喜欢隔空施法我能说不对么?
      我再度醒来是在落华仙境的卧室内。如果不是有办法对付消忆术法,我一定以为我一觉睡到黎明日出。当我找回遗落的记忆,我首先疑问的是:谁把我送回屋的?
      脑子里蹦出的答案是:就算是他干的,我也能想象他是怎样用一朵云,全程零接触,把我托运到指定屋室,扔回榻内……
      没什么好怨念的。
      我只是擅长回想在长留山,他仿佛碰了我就会引发灾难般紧绷戒严的脸。

      再见着不知会是猴年马月。我还没得机会表达一下我某世对他未完的牵挂,就匆匆结束了会面?哎……

      再说尤长老,竟有不为人知的过往。也是,修行能高达如此境界,又岂会生来就有疯症?
      刚想着玉皇和王母对他挺过分的,我赫然惊悟到:他也曾为我泄露过天机。
      我上广莱仙境求他释疑那年,他给我的答复是:“你想见的是他,你想问的也是他。”
      我想也不想,就把“他”字,往程镜玄身上安。
      而今回顾没准当时,尤长老说的就不是程镜玄,他原意指无名男仙,我故日的挚友!
      我去长留遇到的是他,还以为尤长老全然卜错,说出的话也无有逆天之弊。今时想通大惊失色,他不但算到我们的相遇,还算到我道劫的根源,算出了我前尘过往和那名男仙的渊源!
      如此想来,在漆颜长老劝阻的情况下,我坚持要见他相问,岂不也是自私地想知道自己的命途?使他病情加重的也有我一份,我哪有资格指责别的人?

      带着淡淡的惭愧,我打坐进入神定状态,极为不幸地发现……又有劫运随元气新生,入仙脉中涌流。
      搞什么鬼?
      我飞升前才过的道劫,接踵又至……老天是要玩死我呀?

      成仙之人的仙劫,与未成仙时有别。大体而言,道境越高者,遇的劫数难度越大,渡劫需耗费时日越长。
      尚未得仙者道劫虽易通过,过不去的结果就是耽误修仙,直至寿数耗尽;遇劫时也常需师友们像对待病人一样关照。
      成仙之人性命忧虑少得多,只是要慎防劫堕致魔。仙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预测劫运发作的时间,尽力加以控制。所以仙者有劫在身不影响正常生活、学艺、修道、施法,甚至有人长年与化解不开的劫运相安为伴。
      麻烦就是岁月绵长、前路未知,一劫不知会拖我个几载春秋?

      我希望顶多请教请教师傅,就能掌控劫运、应付自如,可现实给我无情的打击——本次的道劫无时无刻不发作!
      我不明白我的仙劫何以得寸进尺,进而得意忘形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裘师傅为安慰我,教我自欺欺人地说:“说不定它不停的发作,去得也就快?”
      好吧,我只能假定如此。
      不然,我难道还能期待我熬一年没熬出头,带着天杀的仙劫上武场,大战朱师伯?

      本次仙劫对功力没有影响、不干扰灵识,也不会使我两眼一抹黑、倒在对阵中;甚至真气运行、法力引流都无不良征兆。可是,我总生出一种可恶的感慨,觉得眼睛看到、耳朵听到的任何人、事、物,只要我够不着、摸不到,就有可能是假的,是我在做梦。
      我的五官六识变得只有触觉还能让我相信。我变得比年轻躁动之时更渴望抱人。但问题是我都三十了,现在就算是抱师姐也比以前少很多。抱人是小孩子家的游戏好么……

      呵呵,目下我就连看到朱师伯那张能致使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的脸,我都想地走过去跟他亲切握手,以证明不是幻觉;更别说当我挨近安宁柔和的师傅……他的怀抱令人好想投奔!我只有把自己狠心掐死,才能克制住伸出手说“师傅抱抱”的冲动。
      师傅闻知我仙劫的症状,只得避嫌,让我近日都住在落华仙境。因为阆师傅是可以供我抱的……

      难道我就带着这样诡奇的仙劫会战朱师伯,邀约他先得握手握个够,然后觉得用剑打得虚幻不真实,非要拳脚相加、近身肉搏?

      我沮丧得想要哭。如果我仙劫一年搞不定,大不了我再等三年。可三年之前,曦冉还刚过了命劫,谁能想得到,三年后她成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妻子,以及孩子的母亲?
      三年复三年,天地换新颜,谁知道世事变迁,还等不等我达成目的。

      我想得疲累,坐在落华仙境的山弯上、清静无扰之处,满地嫩草纤长,低枝藏满藤蔓,瓜果清香。我顺藤摸瓜把一只胡瓜拐带进怀内,摇啊摇。胡瓜青绿结实个子大,虽然外皮有尘泥,不影响它的可靠性。
      如果只是个枕头,如果只是个瓜,我还能想抱就抱,比人省心多了……

      我就抱着一只胡瓜及时地开了悟。想通了极流真人当年点拨我的话乃是字句珠玑。
      我每回道劫均有共通的脉络线索可循。我的“劫星”就是唯一不变的、我的往世记忆。每当我巧遇与前缘相似的事件,潜伏的记起欲望就被引出,一时想不出来,执欲陷住不得前行,就成了劫数。
      所以我若想渡劫顺利,就尽快“想起来”,劫运自然会化开。
      看来我最应加强领悟记忆术法。

      我高兴之下蹦起身,胡瓜还连着筋,我就把瓜连蒂采摘,一路抱回膳厨房,请他们把它煮了,让全门派师徒分享……

      哪知我空欢喜一场。
      过去我没有意识关注我寻忆术法的修炼进展,就当它是野长放养的,我靠天吃饭,不嫌它长得慢;可一旦我有意识天天浇灌、日日盼,就觉得好慢好慢,不禁生出揠苗助长的冲动。
      掐指算来,我的寻忆术只是在飞升前后才上了个大台阶,过去好多年都平稳发展、甚至一成不变。说不定还需走过一段平缓的长途才有下一个台阶可上?
      我只好认可当前的能力,照原已熟悉的心法勤快地搜寻记忆,搜得一堆无关紧要的琐事。
      而前世,只像大海深处偶然现身的鱼,惊鸿一瞥,便失所在,想追逐抓取,无非加添烦恼。

      逝者如斯,人生如戏,前生梦境,今时梦忆。我甚至想到假若我死了,今生的所思所想、所察所感,也都将化为一梦散尽。哪怕我抱过的人再多,真实感是留不住的。

      《大梦三生》,如同禁足阁的戏台上唱的一样,花千骨喝过忘忧酒,做了三梦:
      “一重梦,石子卑小在地中,花木环伴多友朋,遥羡飞鸟能展翅,自由饱览追远风。
      二重梦,飞鸟游翔在半空,天高复有更高层,遥羡日头在云巅,太上光泽万物崇。
      三重梦,孤日悬顶在苍穹,终无他者能类同,遥羡昔乡众友聚,伤心愿回第一重。
      三重尽,三生了结梦已终,末愿虽好知落空,渐臻悟境行大道,俯照群灵乐包容。”

      今生前梦,俱都是梦。

      我罕有地迷恋上程镜玄送我的瓶子,用小布囊包好,串上细绳,到哪都携带。
      就是绝情池水的伤药瓶,药用得差不多,我把瓶子里外洗干净,用来填装治疗毒虫叮咬的膏药。
      用手把玩细看瓷瓶,瓶壁环围描绘着斜伸的花草枝叶,构图匀称,景物秀雅。最令人挪不开眼的,是一对蝴蝶。
      蝴蝶翩翩起舞,一前一后,双双欢快地飞行。只有青蓝的墨影,也足以令人想象它们的悠游自在与幸福美满。
      我便将瓶紧握在手内,免得蝴蝶飞走。

      翼磊师兄的鹞鹰小蛮日渐对我有了意见。
      因为每当见到精神饱满、身材稳健的尧翼磊师兄,我都因不好意思抱他而尴尬。我就变相地要求拥抱小蛮。
      起初小蛮是温顺且配合的。我也从来抱得不野蛮。我抱得温柔体贴。
      可我抱得谅是如何高水准,也没有鸷鸟能经得起成天、成天的抱。
      它想飞、它想舒展羽翼、伸长它的脚,它想出去活动,我知道的。但是每当看见它翱翔入空,我就怅然若失,觉得它要飞到星辰浩宇之中,消失不见,不复还归。
      所以谦虚客气了几回之后,只要它一入手,它就别想再挣脱我的手。
      翼磊师兄体谅我劫运磨人,不和我争宠物。小蛮双爪被我的符网缠得死死的,可怜巴巴地望着它的主人,它的主人也只能回给它一个“抱歉”的神情。
      之后小蛮每每见我,都能露出歧视的眼神,如见鬼魅相提防。

      终于有一日,翼磊师兄忍不住想要改善这种状况,与我对席长谈。
      我说明我企图突破轮回寻找记忆,但术法的修炼比较盲目,也劳而无获,顺带提及对于蓬莱没有偏门方术书可以参看的苦恼。
      翼磊师兄端午回家一趟,特意给我带回一本他家传古本《灵鼎秘录》的抄本。
      “我家里人拿着都当逸闻奇说随便翻看的,没什么实际用途。”他拿起封皮表面全蓝、外无题名标识的书,打开内页才递来给我看,“但我忽然想起来,说不定对你有帮助。”
      书名在内页首竖行,文字和正文等大,乍看不知是名。
      他又嘱咐我道:“冰杨,自己参阅就好,不要给别的人留意到,包括师傅们。若被问起来,就说是自家抄的经文。蓬莱书禁严格,师傅们总不能支持我们违反门规。你若是明说,他们也难做人。”
      “放心,我只在没人的时候读。”
      我捏紧书皮,感受到书薄结实在手,感激涕零,决心从此多翻书、少骚扰小蛮。

      全书讲授往世记忆的寻回法则。开篇论述人的魂灵玄奥绝妙,无特定的构造,但世人只能按身体结构来理解魂灵,故而假定人的魂灵中也有一个“内墟鼎”,用于存放每一世的记忆。这样便能以外在墟鼎取放物品的原理,来理解记忆的搜寻法。姑且命名内墟鼎为“灵鼎”。
      凡人一世,“灵鼎”扩展一域,在世记忆放置其中,死后,取出记忆的方法被连同记忆一道封藏;当投胎新生,“灵鼎”新开独立领域,与之前领域无有关联,人也就不会想起过去。
      如同凡人没有能力开启墟鼎,非有法力也不足以开启“灵鼎”。凡人与本书无缘,而仙人经特定术法修炼,有可能开启灵鼎,唤回往世的部分记忆。看个人悟性。
      接下来书中大篇幅罗列注释具体的修炼方法……
      但书作中也处处标识提醒:仙学正宗不提倡钻研旁门左道,因此敬告读书之人,适可而止,不要过度深钻,以免陷入误区,引发邪火。

      通过造化境的我,墟鼎藏物已得心应手、运法自如。读书虽有想不通、解不透之处,我仍把信心加得满满的去按部就班炼气。
      我每日耗费大量时间,用真气在体内探寻,摸索“灵鼎”的所在,结果找不着门径,时间精力白白打水漂而去。
      我一度以为所谓的“内墟鼎”之说,纯粹是痴人说梦;书中的奇谈怪论,如同我身边种种,抱不到手就只能质疑其为梦幻虚空。

      经过一大段彷徨期。某日我晨起梦醒,复忆及《大梦三生》感人肺腑的曲调,联想到白子画师徒的遭遇,心头波叠浪涌,豁然间明白了“灵鼎”为何物。之前我老用头脑去想象,甚至于用真气来幻化我想象的“灵鼎”式样。但我忘了记忆不是由人构想出来的。难怪我构想得再辛苦也徒劳无益。
      所以当我感动,改为去感受记忆的一刹,循着对记忆中人事一丝丝说不出的感触,沿着一次次感动、感伤、感慨、感怀去追寻、去追慕……便觉知它们化为经络交汇,如人身经脉网络瞬间显明其走向……它们织汇的核心,便是魂灵的“心肺”,“灵鼎”栖藏处。

      我惊骇得从床榻上一跃而起!
      从来仙学讲究的都是清静,言修道人不宜轻易动情。心越虚静,悟智越通达,能涵盖万事万物,使记忆、思绪清明。可我蓦然发觉,这一套对“前世”无用。能唤醒前世记忆的,恰恰相反,只有情感——深切的情感。
      所以我以后每次修炼寻忆术,都要“动情”么?这可是彻彻底底反了仙学的传统。

      大约如非遇到执念深种的我,翼磊师兄将此书给一千个人看,他们也未必知其宝贵之处;而我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了——它有实际功用,能炼!
      晨曦光浅,外间还黑,我仪容都不打理,略有些不安地攥紧拳头走来走去,室内狭窄碍手碍脚,我就大步流星出了屋门,走下山路、石阶、林间小道,走哪算哪,不觉路长,过了不知其数道弯……
      最后我还是决定试试,哪怕有误入歧途的危险,不试试太不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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