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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卷一115、疯癫成性 ...

  •   115、疯癫成性
      深山大夜灯光全无,需功力视物。山石、谷底的林木和雾霭掩尽道路和客院仅有的光华。
      站到崖边,忽感冥气弥散经过,一不留神消失尽净。我心里咯噔一跳——真有?还是我错觉?
      冥灵怎能聚气穿行到清阳气盛的仙境?高至阎君等级的冥仙才能做到吧?可阎君给蓬莱制造疑云干嘛?不该事先言明吗?
      数许疑念划过脑际,目光越过漫长的空谷,直达对面群山。群山有个豁口通往邻近的山地,白日看觉得山谷气息能流通出外,夜深人静看来,反显得山谷藏得更深。我想起某年春天我想见程镜玄而不自知,巴巴地望着落华仙境的山峡口,望尤长老现身飞下,却总是只见小蛮……

      我思绪随视线漫游,忽见一道人影横空向我飞蹿而来。
      他闪射速度过快。他乘云把我截撞上天去……我才不敢置信地认清——是尤长老?
      顺着云势上行,他大咧咧说了句:“走,去钓鱼!”
      “长……长老……钓什么鱼?”我被空气流呛得吐字断续。
      “钓大鱼!”他激动得言语跳脱,“不只一条大鱼……”

      我结起防风符挡住云流来袭。只见面前的尤长老道服玄彩蔽风、庄严大气,正规得像要出席典礼。头发虽散乱,乃自然天成,鎏金黑珠冠带方正,绝对是整理过的。任谁也不信他是大半夜睡醒,匆忙跑来;怕是卜算好了时辰,早就等着、盼着,衣装隆重地出场吧?
      听说命海仙境不分昼夜,不知他每日都是何时憩息?

      我晕乎乎地任由他牵引出落华仙境,赶赴“案发现场”。

      剑阵阁的外围,楼阁壁立,大寂夜安眠沉睡,了无阵法影迹。
      一道紫色的阴风炫艳而霸气地穿空而过,不运行功力看不见,因为它不发光。
      明明设了隐形罩和声屏,尤长老还对我做“嘘”的手势,挑挑指向前:“看见没,大鱼。”
      我一瞅停定的紫影——什么大鱼,蝴蝶啊。我乍闻曦冉婚讯之日,在剑阵台休息室内见过的大型凤蝶。
      我可以确定是同一只。世间任何珍宝都模仿不了它的色彩。哪怕把上古十大神器取来,也无从孕化它的色泽。我只多看了一眼,就深信它在六界全天下都是孤家寡人。
      它以紫色取代纷繁烂漫、千差万别的天地物色,魅力无尽升腾。夜视之,云霞的晕染纹在蝶翼飞开一卷宏壮幽丽的晚景,从左前翅尖至右前翅尖,漫天泼洒迷离美幻,能与午时的烈阳争辉。它的双翼流线优雅,翼形完美到极致,翅尾拖曳在空中,灵闪翩翩。

      它轻微扑翅幻影成叠,如能蛊惑人心。我沉醉于欣赏,未觉察凤蝶在阵法周边萦绕乃为潜入,亦不知尤长老正徒手络结威力无穷的隐秘符网。
      凤蝶在选定的位置劳作,阵气微微向外涨现,阵法却没被触发;它眸珠轻压成微笑状,蝶身堪堪陷入阵气层中,不声不响地就要成功……
      尤长老浑身仙气骤紧,施法猛扑,乃有与程镜玄对战时的——高手相交击的快意!
      速度一般般,但是如此高层次的功法被压缩到不起眼,使目标无法及时发觉闪避,符术功底深厚可见一斑。仿佛青蛙弹舌而出,将虫子一卷回口内。
      当我惊张开口,凤蝶已被结结实实兜进了网内。
      尤长老提网大笑:“呜呼呼呼呼,呃哈哈哈哈……”浑不觉解开了隐蔽屏。
      凤蝶扒着网,气得似蝶翼都在发抖,眼珠在夜间冒出赤光来,身体仿佛要跟着炸裂,重来一次破茧而出,变出更厉害的化身!
      但剑阵阁内发出人语杂音,它紫气渐渐回敛下去。
      我有了奇思妙想——它还怀有绝招,听见响动才强忍着没出?

      纪师傅率领人手从侧窗飞出,尤长老收了笑,携上我速冲云际。纪师傅他们被遥遥甩开了去。

      “尤、尤长老,我们为什么要抓它呀?”停稳后,我茫然四望云面,抚着胸口问。
      凤蝶眼珠盯过来,眼里红絮比先前少,但看我们的认真劲,让我怀疑它能听懂人言。

      “鱼也是饵,第一条做饵,就能钓第二条大鱼。”尤长老传过密音来说,结好我们所在的云,开始三清道祖的打坐姿势。
      我环望天际,除了云就是星空,哪有别的呀,只好搅扰他静坐,拍他问:“尤长老,我们要等到何时啊?”
      “睡会儿再说。”他大伸懒腰,打个哈欠,复坐稳入定。

      符网搁在云上,我观察其中的凤蝶,它迷幻诱人,却也渐渐竖着翅膀无有动静。
      尤长老竟是佯睡,突掀开一只眼,小指指尖抬向凤蝶,语音“喳喳”地说:“瞧,睡着了,去搬救兵了。”说完之后,散发出宁和的仙气,闭目养神,莫约这回是真睡了。我也只好侧卧云面安眠。

      不知睡过去多久,尤长老推搡我,我意识模糊间听得他道:“鱼来了!”

      我尽力弄醒自己,朝前一望就傻了,乖乖……我不敢相信我不是在做梦!

      儒尊的朋友、无名男仙……我前世牵挂的他,竟只身闯至,甩脱背后无边的夜影,向着我们的方向……为我们而来?
      岁月年光都已凋零殆尽,单只为他一个徐进缓飞正确的朝向,我就似已等过了千载轮回。
      他容颜虽美,不若他行迹悠淡,他身骨佳奇,不如他神色清闲;在我的记忆中,我最爱他悠闲淡定的样子。可今日来的他,眉间蹙起一丝愁烦,深山空谷的幽情亦不能消解之。但他的闲情犹在,目光始终若眺山水云端;哪怕近至我们面前,细睹我们,依然只似看着近处摆放的水墨画屏,透过屏风面,目落无限远处。
      凤蝶双眸还复灵动,蝶翅伸展,有复苏万物的活力。星光照不亮的夜云无尽滚流,它一抹嫣紫在前,不显得渺小,反有能与来人相比肩的浩荡神韵。
      它好似认识来人。捻着网举翅昂胸向来人,千里云空都随它的翼纹斜倾了。
      “尤业涛,你到底想干什么!”男仙的冷颜如冰水清洁,厉言相问,眉目飞展出我记忆中没见过的锋利。我惟愿变得透明,被他的目光穿透,好让他只看远山云海,消消气。
      “终于给你钓出来了!”尤长老挥袖如展旌旗,力指来客,大喜道,“来来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你若输了,报出名姓来如何!”
      男仙面色如严寒冻人:“放开它!”手仍收在袖中,但明显意指凤蝶。
      “你举世无敌却想不到,你也有被人诓的一天!”尤长老满嘴跑马,不知所云,但他笑得带劲,衣袖乱颤,出手指向法网中的凤蝶,“你被它给诓了……”另一手捧起腹。
      凤蝶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话语,猛然一振翅,霸气暴增、紫气高升,几似要冲破云霄!
      “凤蝶大人,不要轻举妄动!”男仙神色峻厉,急喊制止,“他就是个疯子!你要跟个疯子一般见识吗?”
      尤长老被人骂疯子,仍听得喜滋滋,甚至咳嗽一下整理仪表,好似人家是在捧高他一般。
      凤蝶的怒气稍显退落。男仙已是紧张得气喘,恰才法力都差点出手了,似怕凤蝶使出什么见不得人的怪诞邪术,要把它盖住。
      他见它眸珠血红隐伏,还在气头上的样子,接着怨道:“我早劝过你往蓬莱跑容易出事,你不听非要来!你现在就不能老老实实塞着耳朵、装什么都没听见吗?”
      凤蝶闭合紫翼,眸珠的暗红在符网清光下忽闪,也许仍旧不悦,但蝶翅竖得稳定,好像真对外间响动充耳不闻了。

      “来来来,三百回合,就三百,一回合也不多。”尤长老面容笑嘻嘻,待战的武姿却摆得庄重。
      他已飞离我数丈,看来是真打算动手。我趁机逛出一道剑气,掀起风力,把兜蝴蝶的符网整个挑飞,送去给男仙……还很不合时宜地搭讪说:“仙尊,我认识你的!”

      尤长老不能怪我胳膊肘往外拐啊。那男仙是儒尊之友,又是我旧相识,不可能是邪恶之辈。我想他无非就是想救走凤蝶。把凤蝶给他,他们也就不必打了吧?
      可尤长老轻易地伸掌一引,符网倒飞回他手内。
      我看得出符网受他法力独控,旁人恐难夺去。
      他把符网一头卷在手内,甩转好几圈,玩得开心,乍停下来,勾着手指头向男仙挑衅说:“来抢啊!”
      凤蝶荡漾在符网中,气得都似要发飙,紫气赤气喷洒漫空,仍是男仙一个劲在劝止:“别乱来!你想引人围观吗!”
      ……此处虽出了蓬莱防御层,还是有被门派发现的可能。但男仙若与尤长老大打出手,恐怕比凤蝶撒个气更容易引人围观吧?

      我正思索中,迅猛的变故发生了。
      尤长老背后暴现一个红衣玉影,一剑往他头顶灌注而下,不是用剑刃,而是用剑气。
      尤长老头脑遭震,呆立半晌,眼目直愣转回身,可能还没看清出剑者,刷地倒伏下云间。

      来人红衣胜血、剑姿傲世,星宇之光都被她的红颜摄取。她风姿与天齐,眉目宛如淡彩的春游画卷,水嫩的脸庞有丝绢的柔美,却无半丝软弱之感,抿紧唇下手之间,面容也显出力量非凡。
      她似有无上的绝杀之力,和一颗烈马驰骋疆场的心。她单单一个剑姿就卓绝优异、顶天立地。秀腕灵活转圜,收剑回鞘,动态亦说不出的刚柔并济,令人叹服。

      我从呆懵中回过神来,看出来人是剑圣君璧坤。
      ……她和男仙是认识的,想来他们事先约好的,她来偷袭援手?

      他们的对话证明果如是。

      “多谢了。”男仙松下一口气。剑圣干练地一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男仙将符网拿到手,对凤蝶道:“带你回去再解。”结了个结,当挎包反背在自己背上。寻而想起什么要事,俯视昏死的尤长老,目不转睛,突然手出复杂犀利的法光,威力欲下……
      剑圣惊动:“前辈何意!”
      “我要锁死他的经脉,让他解个百八十年的,免得他再妨碍我!”男仙瞪视尤长老,出言义愤。

      风姿傲逸、素来心性冷硬的剑圣竟俯首道:“前辈手下留情!”抬脸见男仙面色依旧冷固,又疾言加劝:“不知道您和尤长老有何恩怨,但他原本就痴病缠身,清醒的时日难得,您锁了他的经脉,他气运不畅,今后发病就更频繁了!求您看在他脑子不清醒的份上,原谅他这一回吧?”
      “有何恩怨?”男仙笑容苦意遍满云间,“我跟他无冤无仇,他偏要来招我惹我!”一弯银瀑落九天,乃是他摔袖怒言,“他就是疯癫成性、无药可救!”
      男仙气话出口,似也冷静了些,法力随袖风挥甩出外,也就没再运上手头。

      “前辈……”剑圣似有难言之隐,吞吐片时,颇自感触地禀道,“尤业涛此人……他本是个正常的修行人,只是天赋异禀,卜算过于灵验。但他起初严守禁戒,卜辞暗示巧妙谨慎,从不泄露天机的。据家父的描述,他昔时没有任何病症。后来……妖神谶言传得沸沸扬扬的年月,玉皇和王母把他叫去,非要他为拯救苍生舍身,他没有办法请辞,就尽泄卜算的结果,也就染上不治之症。而不出所料,妖神出世的大劫无人能堪破,他的卜算也不准。大劫尚未至时,玉皇和王母又向他咨询各类私事。父亲告诉我,他其实算准了,因为关系到天庭的丑闻,玉皇为了掩盖真相,硬是让他相信了他卜算失误。几次三番之后,他的病也就根深蒂固、反复发作了。”
      言至此,剑圣眉间情绪隐动,但还是保持肃容沉声禀完:“……原不该将这些透露给前辈,但我知道前辈不会再透露给其他人。晚辈此生绝少为谁求情,只是听前辈言意,似全然不知情,所以认为前辈有权知晓详情,再做决断……求情的话璧坤只说一遍。若是前辈坚持为之,我便让开。”说完反剑一礼,侧过身不再关注尤长老。

      男仙寂然撇开头,静立不知所想,终是长叹一声:“罢了,你带他走吧!”拂袖离弃尤长老所在,话对着剑圣说,人转向我飞来。
      我恍惚见他眼角含悲带伤……

      接下来我无可避免地遇袭昏迷。
      昏倒前留下的最后印象是……他即使对我施用消忆术法,都要隔着一段安全距离!如同我斟茶时他回避那样,坚决谨防碰到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4章 卷一115、疯癫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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