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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卷一114、夜半自醒 ...

  •   114、夜半自醒
      极流真人曾提示我说,我的道劫兴许能开启某种异能——就是我执念之中欲获得的能力。
      魔阵中所见使我相信,我过往仙劫历过的幻觉,皆是我某世真实有过的经历,而非头脑瞎编杜撰的故事。我想把它们全数想起来。
      我连亲人的名字都已记上心头;连他刻骨铭心的容颜,都清晰还原在眼前。时间长河的流逝,不能抹去他风华亿万之一,他的长相,给我无与伦比的坚定信念。我再不觉他们是虚无缥缈的幻想。

      所以我默默领悟道,我的执念便是要逆着轮回去追溯记忆,这或许于天道不符。逆天而为的修仙道途,不知还会有几多坎坷?但哪怕如极流真人所言,我终将达不到最初的目标;这份执念作为一个强烈的引力,引我一路上行至飞升,也算功不可没了。
      可幸修仙有成,得以不负青园师父的厚望,虽然遗憾他已看不到。

      不知道我还能否遇到契机,把那名男仙的名字也想起来?
      目前我唯独知道的线索就是,儒尊与之交好,剑圣可能也与其相识。可无缘无故,去找儒尊和剑圣帮忙引荐,实在冒昧,不敢想望。加之儒尊是隐士之身、剑圣崇尚自由,都是时常找不见人影的……我还是决定,先尽可能多地想起,关于他的种种细节。
      若能把记忆寻回术炼得炉火纯青,不仅有利于攀上旧日的交情,且我仙劫与此息息相关;回忆能力增强,对我仙途晋升也必有裨益。
      虽然蓬莱的藏书库几乎借不到记忆术相关书籍,类似术法均被归结至邪异门类;但我之前不就是无师自通么?也未见妨害修行。我不介意像参研道经和剑法,花费工夫深究下去。

      仙魔之战共持续一月半有余,也不是连日不停歇地交战,中途有数次罢战对峙,对峙几日再开战,终至双方面谈约定收兵休战三月。
      休战不等于停战,三月的和约期一过,双方仍可能随时爆发大小战事。

      落华仙境空旷处不接人烟,日常修心养性,清静为宜,故我没有太主动打探战事的消息。只从阆师傅弟子们的口中大体得知,仙魔两军都已战疲。
      仙派的伤亡情况甚于擒天殿,和仙盟预计的结果也差不离。此番出战本就是着了敌人的道,应天庭之命硬着眉头发兵赴擒天殿主殿示威的。故而仙派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敌人占尽地利,我方就大张旗鼓、锣鼓喧天、闹得敌方不得安宁,却不尽力攻伐;即给足天庭面子,又可免一败涂地。

      不过擒天殿一心力战取胜,自是想尽法子逼着仙军出绝招。仙派军力还是大遭削弱,各派的顶梁柱都或轻或重有所折损。而擒天殿四大中流砥柱,只伤了两名,波耶亥棘和干迟恩;各分部的妖魔首领,还无需出面;至于中将、小将,保全的大多数,比如好战的凌综裴,每战必出,到末战也没被人挑出阵去。

      若和约期满,擒天殿即发兵直奔各派仙门,继续你死我活的话,吃不消的一定是仙派。
      因为擒天殿的强力军缺口尚不大,将领们生龙活虎,随时可以攻进任一大派的防御层。相较诸仙派伤兵过半,仙长们从闭关中跑出来迎战……哪怕有部分未曾出征、法力充裕的高手坐镇,要护得为数众多、力量薄弱的弟子们平安,实有难度。

      是以蓬莱门派中随时处于备战状态,气氛走哪都见比以往紧张,四处是仙长们指教弟子如何在战事中自保、以及试验防御阵法坚固程度的身影。
      哪怕过了个安稳年庆,春来融雪万物生发,山林新秀颇宜宴乐,也不见擒天殿有危险动作了,弟子们中间还是掀起了一股加紧习武的良好风气。因为蓬莱的膏粱子弟们荒废过的岁月太多。当武力关系到保命,他们才不敢再抱怨枯燥乏味,实打实地提升剑术、熟练功法,知道光靠囫囵吞枣承袭长辈们的内力,不足以御敌。

      我在落华仙境月余少有杂念,却被一封来信打破了平静。尤似湖水荡波千里,细波绿纹满眼,湖面始终平平,突掷了一块石头下去,难保不膈心啊。

      落华仙境内季节正悄然过渡。落着秋天的叶子,长着春天的新芽,都是红红黄黄的,但落叶已不比秋冬时多。秋冬时长,该落的也落到了尾。故而此时遥望山坡远景,干枯苍脆的在地,清鲜绚丽的在枝头,分别明显。由山地至云空,林木色泽渐趋润朗,一派蓬勃向上的春韵。
      风也和润不干涩,拂过肌肤,让人闭着眼睛也能悟到春日来临,生命的新章就此铺展开去,铺过万里山河。

      年节时山谷内热闹非凡,即便山腰听不见吵嚷,也不时遥见有人在山道上下忙活。过了正月,落华仙境的春景就纯粹空荡得多。只有鸟儿最闹腾,争着婉转滴沥,使人如听乐曲伴眠,帮人织造美妙的梦境,当真是春眠大好时节。

      “冰杨,这是你的信,刚从派务府拿来的。”翼磊师兄递过方正的家书,衣袖涌风触到我抬起接信的手。他修身的长衣掀开春意盎然的湖绿色,新笋青黄雅白的纹案在底色上交叠,显出他整个人年轻了一圈。
      衣料手感舒适,但并不轻薄,褶皱飞扬有潇洒爽利之感,使他精健的身骨焕发飞腾的魅力,当真是件好新装。
      他为人不擅长琢磨衣饰,这身长衣是他回家时得添的年节礼物。他世家并不显贵,但想来一家子幸福如意,过年定是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

      我正视书信,见是滕翎氏族的封印,心想是曦冉的笔书,就挽在袖内,一步一轻踮,飞跳下崖,自跑到无人之处细细欣赏。
      然拆出雪白信纸的一霎,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字迹陌生之极。
      字字似年轻疯长、劲力饱满、能紧紧缠绕大树的藤蔓,笔触美润得过分,而筋骨构架不平衡,甚至歪斜得有点碍眼。
      我展开最前端,一眼看见破坏人大好心情的称呼:“师妹:见字如面……”
      我心里骂了一声:阴魂不散!
      丝蔓怎么做到把她的书信混进滕翎氏族寄来的?
      我继而想到某种骇人的可能性,慌乱中将信从头到尾通读了个遍。

      混蛋!
      我几乎气得将信摔下地去。
      丝蔓说曦冉的母亲在她的要挟下派出人手,往仙派运送军资的御车鸟兽身上做了手脚,以至于仙军失利。也就是说,曦冉的母亲被迫做了魔派的内应。
      丝蔓向我明言,曦冉的母亲见到造成的后果,愿以死明志,拒绝再做下一桩交易;所以她不打算再找滕翎氏族的麻烦,她暂行满足于收获的军功了。但她顾虑与我再撞面时,我还会为密信取她性命。所以她警告我,从今起她若死于我手,曦冉的母亲就得给她陪葬,因为她把滕翎氏族谋害仙军车队的证据,交托给了她心腹下属……

      前段时日我没怎么关注战事详情。此时我再按耐不住,当即回阆师傅的住舍,请求外出一阵。

      我直奔剑阵台。
      剑阵队的消息来源丰富。我得问一问军资车队的故障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比我想象中还要不幸,我原以为只是耽延了运输时间,最不济也就是军资尽毁吧?可事实是,鸟兽自主择路,不听人的指挥,带着全车队撞进魔穴,八成运送队伍的仙人丧命在妖魔界的埋伏圈中。车架悉数被敌人收走,鸟兽无一生还,也没法取证调查鸟兽迷路乱撞的原因。
      我想起师傅曾说“焉知躲在人后不会送命”,还真应验了啊……后背嗖嗖窜起凉气。

      最重要的证物沦落到妖魔手中,如果妖魔站出来指证滕翎氏族通敌,滕翎氏族恐难否认得掉。

      我后悔莫及。我当时拿回书信为何不直接销毁?
      貌似我当时想的是……这事用嘴不好说清,尤其是在情绪激动之时。到得师傅质问我为何给朱师伯难堪那日,我还用书信敬呈为妙。所以不舍得就丢弃。出战前夜我写得匆忙,表述不够成熟,但怀揣在内,带回去作为蓝本参考,定能改出合意的书面语。

      现在想来,真是悔不当初,我太疏于防备,以为回程就可以把敌人抛诸脑后。
      岂能如此轻易放松警惕啊!

      剑阵队的同门在校场热烈地谈论另外的话题,答复我的问题三言两语带过,也没人发现我神情不对劲,反而主动凑过来问:“哎,冰杨,你有没有梦见过翼龙袭击门派时罹难的同门?”
      我迷糊地答道:“我梦见过仙班同班的莫芽,怎么……你们也梦到了吗?”
      众同门七嘴八舌相告:是纪师傅发现的异常。
      纪师傅与剑阵队弟子有广泛交流,有几名弟子聊到的梦境有相似之处,他便怀疑起不是梦。
      “有结果么……”我好奇心大盛。

      如果不是梦,莫芽她们还活着吗?不合理啊,难道我们睡梦中魂魄被勾出窍去见她们,醒来也没有任何不适之感?若是魂魄来找人,鬼魂焉能进入蓬莱的防护结界?
      两者都说不通。

      我随口质疑了几句,众队友活跃地向我解释起来:大部分人均是你这类想法,以为只能是巧合。可纪师傅心思缜密,铺设了吸收冥气的阵法在他卧房四周,夜夜安眠企盼梦见亡故之人。遇得一梦不易,直等至三日前,终于复遇一回。早晨起来,见阵法留下冥气的痕迹染地将近一尺深,证明他并非异想天开。他推测如还原来袭冥气的浓度,足可与冥穴相匹敌,所以应有冥物靠近过,偶尔使人梦中通冥。只是冥物能任意移动,冥穴也随之到来临时开启,移走便消失得一干二净。所以诸位同门做异梦的时间地点不一。
      门派刚对各个阴气稍重的角落都进行了搜查,查无所获,辅证了纪师傅的猜想。

      “纪师傅说,没准是个修为极高的冥灵。就像强大的魔灵能引聚邪气,造出临时的魔穴通往魔界。有可能冥灵来到蓬莱、和离开的瞬间,开通了冥穴。我们做梦也是短瞬间的感应。”
      “纪师傅设了更隐秘的阵法,但只有剑阵阁的环境方便设置,他们晚上得睡在剑阵阁内,门派已经批准了。”
      “门派还多指命了几名师长、包括我们剑阵队做过奇梦的弟子,一起在剑阵阁内留宿,作为纪师傅的助手。”
      “阵法一旦触发,他们会立即被唤醒。哪怕冥气有迷魂作用,也催眠不了他们。他们就能亲眼目证是何灵物在作祟。”
      师兄姐弟妹们你一言、我一语积极探讨,里层外层挤满周圈,我有时都搞不清是谁在发言。
      冯馨师姐某时挤近到我身边,对我说:“所以我们都不能去剑阵台演练,要改在水陆校场了。”我转面见她脸,朝她点点头。

      我心中寻思,以我之智慧,堪不破如此高难度的迷局,还是甭费脑筋了。
      我更多地为丝蔓的来信头疼。听口吻她不会继续骚扰滕翎氏族,她只是想防止我动杀心。然她此人作风行径,总让我怀疑她还有大把大把的阴谋诡计没耍完……哎,都是我的疏忽大意惹的祸!别说让我做个徇私之人,包庇隐瞒滕翎氏族的罪责,就是让我替罪我都干!
      我烦闷地想着,将书信焚毁,抛灰入空中……

      不曾想丝蔓久后未见有下文,我却撞见了原以为跟我扯不上太大瓜葛的疑案。

      时隔六日,夜间,在落华仙境留宿的我梦见了莫芽。梦见不稀奇。梦境无非是一以贯之的场景和内容重复:莫芽在暗得不分天地的空域,边飘边喊我“冰杨”……但要紧的是,我无需睡在纪师傅的阵法内……我醒了过来!

      梦里我魂儿荡悠悠的,总觉得见到莫芽我该想起点什么,我就发了会儿功,回想起纪师傅他们要夜半醒来“捉鬼”……原来记忆功法在梦中也能使用?
      不过毕竟是做梦,意识还是淆乱,我不知何以自误认为是门派委派帮纪师傅调查真相的一员,就在幽暗间来回召唤自己说:“冰杨,起来了,‘鬼’来了,去捉‘鬼’了……”仿佛我真个儿睡在纪师傅设的阵内,有义务醒来似的。
      只是,“捉鬼”一词,我是如何构思出来的呢?
      清醒坐起的我抱着被子笑得个半死。
      怕吵着主屋内的阆师傅,硬逼自己笑得偷偷摸摸,耗子也似“嘁嘁嘁”低响。

      直把自己给笑精神了,我整理好散发和穿戴,去看从未看过的,落华仙境大深夜的山景。
      即便梦中再有责任心,我可不会真去剑阵阁。假如他们也醒了,我跑去添乱,没准还被当“鬼”抓起来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3章 卷一114、夜半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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