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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卷一103、大战忽至 ...

  •   103、大战忽至
      阆师傅却摇起了头,忽引我腰间的剑上行,人也顺着剑的方向飘起:“看着!”她给我示范起来,正是我方才试练的“山呼海啸”、“逆行涡流”、“碎洪撞影”。
      我惊呼:“阆师傅,您练过啸海剑法?”刚喜上眉梢,继而闪过某念头——她怎么有些入魔之态?听说她魔性还有残留,不会不小心发作了吧?
      没容多想,见她以一招“百流汇海”落地,结束了舞剑,我便将顾虑抛到脑后。
      “我没练过。”她脱口一句轻淡的描述,“曾经看过剑谱,你演练时,我想起来了。”将剑掷回我的剑鞘里,忧愁之色却袭上了苍华之容,“我刚才的状态,就是你御剑的状态。”她颇有深意地加问,“看出了什么?”
      我迷糊一阵,乍然醒悟……入魔的迹象!
      我心中暗惊——我若走火入魔击败了朱师伯,我哪里是在教训他,分明是师门耻辱,尽丢师傅的脸啊!
      ……此乃自毁之路。

      山风带着丝丝沁人的寒气,把我的心尖儿也吹得发凉。崖前横生的古木抖落几片干叶,隐入烟云,幽深远逝。
      阆师傅坐在我身旁道:“干脆跟你谈谈心吧。你的心结到底在哪?”
      我哪敢说实话,顾左右而言他。
      她听出我隐瞒,捡了一片落叶在手内,细心地捋着道:“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她站起在山头,素衣柔线迎风,宛如一片悬空的干叶在风中微微抖动,形影却忽高大如同她身后的古木。
      “温冰杨,我深深明白,无论如何理解和关爱,旁观者看似与执念中人近在咫尺,实则有难以逾越的鸿沟。”她低首看向尚在盘坐中的我,目有看透世俗的精锐,“一个人可以帮助另一个人打通经脉、医治伤病、指点武艺,甚至内力修为也可以传输,却没有任何人能替他人消除执念……惟有信任,可以缔造奇迹。”
      言至此她折起叶子,苍哑而温婉的话音含藏了坚定:“我对仙、妖、魔灵之气比常人敏感十数倍,你身上虽有戾气,却也有过剩的正气,我能感觉得到。所以我对你,是存有信任的。”
      “你可以不告知我任何事实。”她目光透出一种行遍山川、历遍坎坷之后尽释世中嫌隙的心境,嘴角微微上翘,“但怕你瞒在心里不得纾解,因此你修行的领悟和感受,仍要及时告诉我。我希望,也能得到你的信任。”
      “我相信您,阆师傅。”我点了点头,对上她真诚的双目。
      她伸下手,叶子忽幻化不见,袖里落出一块木牌递向我:“好,那从今日始,我尽力助你达成心愿,你亦应努力制服魔性。你若做出有违道义之事,我承担教导之过。”话中有为人师长义不容辞的责任。

      木牌是为学令……
      我没想到看似秋叶摇摇欲坠、能力岌岌可危的她,竟有如此坚韧执著的一面。
      我一时间看呆了。

      门派允许弟子们在原属师傅之外另拜其他师傅求学,只要得到新师长的为学令,争得原属师傅的同意,到文教司登名上册即可。裘师傅不用想也知道,他不会阻拦。

      门派有规定,师长们传授功法之前,需考察好弟子的德行,若有弟子行恶,新师长所授自然不能推罪给原师长,因此门派严格登记弟子们的师承。师傅们若不授予为学令,就私下传授道法,是违反门规的。阆师傅的弟子们在外求学,亦都有为学令准可。

      我犹豫着接过为学令,心里翻覆评估了数轮,确定自己没想做违背道义之事,我转为跪姿,行了拜师礼:“阆师傅!”
      阆师傅弯下腰拍拍我头:“就这么定了。”
      ……

      有阆师傅监护,师傅也较为放心我自找难题。我偶尔住在落华仙境不回梨风院夜宿,为的是彻夜有清心阵气为伴。
      阆师傅时常将自己的清心阵让给我打坐,并把最简单易行的渡化经深入浅出地为我做了解读。我头脑中疑云满布——如果我不再执迷于打败朱师伯,又为什么要刻苦练功呢?如果只有摆脱怨恨,才能胜过他,我胜过他又图个什么?但我也信念坚定:入魔万万不能!

      为提高剑术的同时控制好心性,比及冬月,我已将阆师傅的居所当成了另一个家,甚至长住十三日不出仙境。
      落华仙境的冬月是秋景,据说夏日是春景来的。
      第十四日早晨,山风空谷上,金云飘荡。阆师傅的四位弟子,大师姐肖红袖、二师兄尧翼磊、三师姐耽悦凝、四师兄沃晓真,步调整齐地归来,汇集于她山间居所正堂。我从阵室中出来,只见四位师兄师姐神色严峻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就连平日为人和顺的翼磊师兄看着都满脸凝重。
      阆师傅亦让我坐下旁听。我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尧翼磊师兄见我目含询问,解释说:“师妹一直在仙境中陪着师傅,许是还没听说,大战将至了,蓬莱门中已定下发兵,明日集结,后日出征,去崆峒山汇合。诸派联手,分批次攻击擒天殿主殿。”
      “怎地如此突然?”我诧异地睁大眼睛。
      “是擒天殿先出手的。”翼磊师兄语调微沉,“可能是不想让我们先发制人,三日前擒天殿大兵出击,离得近的天山、崆峒、青城、韶白门都惊起布兵据守以防敌人犯境,结果擒天殿调转兵锋攻击了昆仑派,放火焚烧昆仑派的经楼,玉帝震怒,下旨仙界门宗群起讨伐擒天殿,哪个门派敢不奉命?”
      我一时间怔住——敌人好“高明”的手段啊。
      昆仑派不对外招收弟子,在地界名头还不如长留、崆峒、太白这等大派响亮,但它是天庭皇族及重臣子女们的成长摇篮。剑圣君碧坤昔年就系出身于昆仑派。
      如果说蓬莱是贵族学府,昆仑派就是皇族学府。
      仙盟盟主被羞辱,仙盟尚且有太白派坐镇安定人心,不让各派鲁莽出击;皇族学府被袭,诸仙派是想不在当下开战都不行了。因为惹恼的是天君,天庭一个征讨诏令发下来,别说对主动进军看法不乐观的太白派,就是蓬莱的贵族首领们,都必须为先驱!
      至于天庭的天兵嘛,那必须是看势头好,有战果可收,才来收尾的了……

      “天啊,”我想起太白力主慎战的原因,不禁愕然,“擒天殿恐怕做好了万全准备等着我们打过去呢……天庭怎么能下这么糊涂的诏令。敌人明摆着想借守战地利消耗我们军力,故意借天庭之手施压!”
      我环视阆师傅和师兄师姐们,只见尧师兄点头认同,肖师姐、耽师姐、沃师兄则摆出了冷漠,甚至有点冷酷的情态;阆师傅呢,表情幽淡,似乎她在大师姐、三师姐、四师兄面前,总是这副垂垂老矣、心有余力不足的模样,跟只面对我和尧翼磊师兄时的样子差别甚大……
      姿色最美艳的耽悦凝师姐轻佻嘲笑说:“你管得可真宽,都管到天君头上了。”
      大师姐肖红袖亦冷嗤道:“反正上阵的又不是我们。攻战总比守战好。等着人家打到家门口来,那得多闹心,若在蓬莱海岸干上一仗啊,我们可得忙得里外不是人咯。”
      四师兄沃晓真逢迎地向肖师姐笑曰:“大师姐高见。”
      我颇有讽刺意味地对辨道:“若把肖师姐调去军需处,师姐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哪料肖师姐“啪”一拍手:“说得对!妙就妙在,我们和军需司不沾半点关系。”

      忆起他们首次回落华仙境见我这个新师妹时,我故意说了句“肖师姐我在仙班的时候被罚在迎宾馆干过活,你们还记得么”,她竟回答“记得呀,怎么不记得,你在往届之中灯笼抄得是最多的”,我顿觉此人脸皮之厚殊不一般……

      “仙界若败了,终归是谁也摆脱不了牵连。”我继续驳论。
      尧翼磊师兄似有意将争执压下去,拂过手道:“太白派的女真人蔺疏雨到我们门中做客多日了。她是掌教仙尊蔺昭文的女儿,你知道么?她就是来请求我们蓬莱有天庭臣属家眷者,劝天庭的仙官去上谏,我们蓬莱也的确出了人去,可玉帝哪里听得……擒天殿就是吃准了我们这一口,此时诸仙派只有进取,没有退路,必须提高斗志,所以,冰杨,虑战之言,你不要在人前提起了。”
      我吁出口气,明白地点点头。
      使人明知有圈套,却不得不跳,敌有此智,军力又岂可低估。
      但说不得,说也无用了……

      与我最切近相关的,是裘师傅是否会随征,相比之下大局的胜负我还真管不着。
      思及此,我当日巳时就飞回了梨风院。
      果然!一进庭院就见堂门开敞,万师叔和朱师伯在里边坐立不安的,依旧是师傅最定得住。师兄、师姐、师弟在外边的石桌围成小团关心议论。石台面和周围地面的雪均已被扫除,唯有梨树枝头还裹着冰霜,莹星闪亮。屋顶的雪则厚成了沙状,是大雪初霁吗?

      我很快弄明白了状况。师傅被门派征调为前锋剑师,毫不推诿地接过重担,朱师伯怨气冲天,顾不得礼宾司长的身份,宁教朋友明哲保身,苦叹个没完。万师叔则愿与师傅一道上阵,主动请命也到前锋阵营里去。
      “万瑛你先别说话!”朱师伯喝止万师叔,转向师傅急劝道,“你看看你,你自己想送死还不够,还想让万师妹跟着你受累吗!”
      “谁说去前锋阵营就是送死,战场风云变换莫测,焉知躲在人后不会送死。”师傅的语调异于平常,谈吐间有种灰冷的气息,说是不会死,分明有“视死如归”的意味。
      我听得皱起眉,舍了围坐的师兄姐弟,轻飞到正堂门边往里望,刚好有风扫掠过境,屋檐上的雪滑落下来,我接在手内,雪化了,清泉从手上流掉,莹白色消失得影迹无存。
      屋内是朱师伯踱来踱去的浓重身影,我觉碍眼,看不清师傅,也不想看了,靠在墙边傻傻跟师姐对着眼色。
      朱师伯有点气急败坏地对师傅论着理:“我承认你伸手不凡,可以当前的态势,不战出成果是没有可能退兵的。我们蓬莱打的是头阵,你还做头阵中的头阵,你就是攻坚克难的利器,不磨损到锋芒全无就下不来的,你知道吗!你仅剩的修为还不珍惜?你真想花个五十年再重新来过吗!”
      “可是朱师兄,门派下令让他去,推不掉的!”万师叔还是耐不住扳过了话头,“除非高层故意放他一马,否则严肃查处,你以为装伤能蒙混过关?你们那点人在掌教面前求情能有多大分量?你小心被人抓住把柄告你动摇军心!为今之计,只有我陪他去,共同进退……”
      “哎呀!”朱师伯终是被万师叔给驳倒了,丧气指责师傅道,“你说你走到今日的田地是何苦!你本来修到仙真之境,拥有济世大能毫无问题,比起你在战场上起的些微作用……你就是因小失大!”朱师伯步履辗转的风声比冬日的霜风都劲疾,他声音忽转低,怨怒却不减,“你就是不知自爱……本来洛曦冉嫁人了,你的声名是可以挽回的,你非去闯婚场!现在好了,没几人敢帮你说话了!”他似拿起了什么纸质的东西,甩在案上,“就连你徒弟都知道劝你放下俗事、浸心修道,而你呢?犹在梦中未醒!”
      师傅苦笑道:“我是在梦中又怎样?”我很少听见他话中有如此强烈的讽刺意味,“我这身修为何等的金贵啊!”他突然就跟孩子般赌气赌得厉害,“我还没有处置它的权力了?我非拿它去一战又如何!”
      我惊讶得垮下半张开的嘴……究竟发生了什么?

      师姐朝我摊手耸了耸肩,师兄也扁嘴做了个鬼脸。我连忙点过地面,腾飞回石桌前去。我们围紧了圈屏蔽掉朱师伯的虎啸之音。我才问到——原来朱师伯为了让师傅同意假装受伤,跑去曦冉家,求曦冉亲笔手书一封,帮他复述他的说辞,劝说师傅爱惜自身修为、避免涉险之类……
      那不是反激得师傅想去拼命吗?
      朱士深,你个混蛋!

      我气得一脚兜在石桌墩上,呀,好痛……
      但师傅必然更为痛心吧?
      昔日对他温情脉脉的曦冉,而今竟也似看重他一身修为,胜于他的真心和情义。

      曦冉你就是个小傻瓜,一再被人利用的小傻瓜……
      我转过脸面捂住嘴,眼中热热的想滴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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