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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卷一101、报复之志 ...

  •   101、报复之志
      醒来之时已见师姐在床榻边,但我只一心探头寻找曦冉。
      曦冉听说我醒了,从门外进来,我们就把师姐撵出了门外。
      我们都不希望师姐知晓先前那番谈话。
      曦冉请求我别再告诉任何人,因为结果已经改变不了,她需要安心地生活下去。
      “刚才我是一时没忍住……四师姐,你要替我保密。等将来,等过了很久以后,时过境迁,再告诉大家不迟……我会好好过日子的。”曦冉握着我的手,欲安慰我,而她的手温度总比我凉。
      我头脑半发着懵,但点头答允了。
      又和她细聊了一阵,我回想过往,觉得朱师伯是动坏脑筋已久。比如,自从曦冉转了师门院,朱师伯非但没有身为肇事者该退远点的自觉,反而还向曦冉表关切、示好,苦口婆心劝她离师傅远点。
      而曦冉坚持认为,朱师伯虽然脾气不好,说话较为不留情面,但他处处为师傅考虑,像师傅在极流真人面前许诺这等大事,他断无可能无中生有。
      我回想起师傅为求极流真人帮忙,把额头都磕伤了,也不敢轻言下定论,只暗叹曦冉不知孤自承受了多少委屈,才会在我面前情不自禁落泪失言……

      当返回师门院,请求师傅带我二次面见极流真人之后,问话的结果,我连曦冉都不想告知了。

      我生怕她知道她被一场骗局剥夺了终生幸福,除却痛苦和悔恨别无其它。她不但已嫁作人妇,而且是两大家族的联姻纽带,又成了孩子的母亲,现在告诉她她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无异于在她心口戳一把刀,又无法替她止血疗伤。反过来师傅也是一样的,乃至于梨风院的师兄姐弟们,都没有必要知道。

      我宁愿一个人面对真相,独自拿这笔残酷的账,找欠下账的人去算。

      六重天似无季节变换,又或者碧竹本就是常青树木。小河淌水竹林清远,云静风安白雾杳然,竹竿竹叶青绿深浅程度不一,色泽俱都鲜洁明朗。九天依然给我无端而来的熟悉感,仿佛不仅是曾到过一次印象深刻,而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感悟。
      我请求师傅带我至极流真人的屋舍前,容我和极流真人单独对话,问些私人问题。师傅引领到位就退了出去。
      我告诉极流真人我对师妹出人意料的婚姻有多么苦恼,假作为我自己的仙劫寻求指点,自然而然问起极流真人对我师傅与师妹关系的看法。
      极流真人双目微眯,鼻梁微翘,红润如童子的面容上,白须像是用手指捻多了,变成结实的一小揪,活像条小尾巴,而他就捏着“小尾巴”,神态和善地道:“‘情难解,缘难结’,除开顺其自然,别无他法。”
      我进一步挑明问题:“真人,您觉得,我师傅和师妹的恋情是天理难容、必须结束吗?”
      “贫道说了,顺其自然。情缘从来不是是非能断之物。”极流真人话语毫无强硬感,轻柔地眨了眨眸,竖起一指转向我,“你也一样。如非心有所属、感同身受,又怎会为他人情缘伤痛成劫?”他明锐的眼神似看透了人心,却未给人任何压力感,只微微笑着帮人解惑,“温冰杨,”他善意地指出道,“无论你如何感同身受,须知你帮不了他们,每个人的情缘,都只能靠自己去经历,去做出抉择。任何外在的道理、人心持守的准则,都不可能为他人觅得一份美满的姻缘,同样不能,帮人释怀。所以,你关心你的师傅,爱护你的师妹,就把面对现实的权力,交回给他们。”

      我差点落下泪来,我就知道啊……
      秉性宽和的极流真人,又岂会擅动怒火,把师傅责骂一轮,再逼师傅立誓断情呢?
      想斥责师傅背德□□的,分明就是朱师伯自己好吧?

      可惜,真人这段用心良苦的点拨之言,本能引我尽快走出仙劫,我偏没有听进一丝要义。我听进去的,只是他从未力阻师傅和曦冉相恋。
      我满脑子只有侦查和判断。

      我回想起曦冉出师之后的书信,思路更为明晰。
      难怪,曦冉一再询问师傅的内伤和修行相关,看似还不经意间提起了极流真人好几回,我一心怨曦冉过分正经,却没意识到……师傅说曦冉含蓄,曦冉的确是在含蓄地表达她内心所思。只是谁想得到,她不断委婉言及的,是她误认为存在的、师傅对极流真人许下的诺言?
      我还笑嘻嘻地联合师姐去鼓动师傅写信少点拘束:“师傅,你和曦冉都是藏着掖着的性子,你要主动带好头才行,你不带头曦冉怎么敢放开来说心里话呢,对吧?”
      殊不知,师傅的书信越显柔情,就越能加深曦冉的误会……

      我最后问了一句:“真人,师傅求您救曦冉的时候,弟子见他前额都磕出了血,您当时跟他说了什么呀?”
      极流真人平静地答道:“我告诉他,他如果强行助你师妹渡劫,必承担巨大风险,难保不会废尽一身修为而收效有限,所以开始时,我不愿帮他。但他执意恳请,我才同意看一看你师妹的实际状况……还好后来,没有预料中的严重。”

      我再无疑问,背过身苦笑便漫上了脸。
      朱师伯以一己之意“假传圣旨”,害得曦冉牺牲自己的爱情成全他心中目的“大义”。
      是可忍,孰不可忍!
      ……

      当我返程经过命海仙境,再度听见尤长老夸张的喊话“天命难违,天命难回!”震撼大殿深广的空间,我唯觉荡气回肠,凄伤满怀。

      漆颜长老驾云在前,回过头神秘地笑着说:“我头一遭带你们进来时,就该封个声屏,我给忘了。这次,我又给忘了。嘘,不要告诉别的人。”他作势拿手指塞住自己的两只耳朵,示意我们学,“自己堵上,自己堵上。”
      “长老放心,”我在声力的冲击中运功定住身道,“尤长老功力太强了……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

      我怀揣着对朱师伯满满的恨意自六重天归来,外表一如常日修行练剑,内心实则都想着使之遭受何种报复,才能抵得过他硬生生拆散一对璧人的十之万一。

      我曾想过说不定这事不只是朱师伯一人的主意,当时樊欣柔还在,说不定他是采用了别人的诡计。

      但那又怎么样呢?
      谎言是他亲口所出,骗人是他亲自所为。他积极主动地实施诡计,背叛视他为挚友的师傅,结束了一双有情人对于幸福的向往。
      他负有第一位的罪责,无可推诿!
      他利用曦冉的善良、师傅的信任,欺瞒我们所有人,毫不知愧疚,反倒自封门派名誉的守护神,自诩为师傅的前程铺平了道路。

      好啊,朱士深,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做丢人!

      偶然遇见朱师伯在点兵校场为弟子示范掌法,我冷眼犀利地旁观,惊而发现他的功法有弱点,某种以我当前之功力尚不足以击破,但或许提升之后有可能抓住、利用、将他败于剑下的弱点。更别说,他的弟子们……

      从此我的目标便是在下一届仙剑大会赛前的热身场上,把他和他的弟子,全数挑下台去!
      看他还有脸来指教我师傅!

      我曾为炼丹取材、降服灵兽,浏览过蓬莱藏书楼里各家剑谱经籍,强烈的争胜欲使得我分析对比思维分外灵活,在重新借阅了觉得可能有帮助的剑术书之后,我找到了战胜朱师伯的法宝——啸海剑法。

      啸海剑法的首创者,乃现今已隐退的四名蓬莱高仙。剑法由溟海峰浪的力量中悟出。溟海玄奇、遮天蔽日,对付“光照万物化生”的凝光系术法,正正就是个克星。而剑法恰巧又是以行气为主导,内中有些“自损以搏敌”的招数,便是特殊的行气法支撑起来的,御气法系的我练之,岂非独具优势?

      只是……这剑法偏门,现今门中没有人会。我咨询了不少剑术高明之辈,据悉啸海剑法不但内含半数练成之后必须自损才能伤敌的招数,修习过程中也颇容易自伤,但凡有想练成之人,都在中途因伤放弃了。
      但我不想放弃,我把剑谱书籍翻来覆去,都觉得啸海剑法已是最佳选择。
      因为我还没成仙啊,许多剑法对道修层次是有要求的,而没有要求的,又大多威力不足。仙长们认为,啸海剑法是面对强敌时逼不得已才用的剑术,不提倡弟子们习之。可我便是“不得已”。我还没天真到相信不兵行险招、不付出代价,就能赢修行高两个层级的对手。
      别说啸海剑法中的招数看起来刚好能破朱师伯最强劲的法阵,就算不是针对性地克制,它也是尚在舍归境界的我不二之选。

      心中溢满正气,我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剑术提高也分外迅速。我像一只大口的饕餮,一日三餐不能满足,对于武学经典饥不择食、来者不拒。我自知直接进军啸海剑法,不如先以另几家没接触过的剑法练手,也可混淆视听,让师傅和师兄姐弟们以为我只是乐于尝试、好学不倦。
      于是尚未碰啸海剑法,我已经受伤好几回。
      朱师伯见我慕学至斯,屡次表示赞赏,借言劝告师傅该走出阴霾、像他徒弟一样上进了。
      “善卿啊,你就差那么一步,得个名师指点,必成大器!多少人想有你的天赋都只能干羡,我就不是这块料。我心目中的你,是匡扶天下、救济苍生的你,如今的仙界每况愈下,正需要你这样的英才为继……”他攀住师傅的手臂,激动陈说。
      我在旁别过脸牵起冷笑:你等着吧。
      ……

      当我真正拿起啸海剑法仔细钻研时,师傅有了疑问:“冰杨,你怎么对如此狠烈的剑法感兴趣?”
      我不着痕迹地掩去冷厉的神色,转回面笑道:“师傅,仙魔一场大战或许终究难免。啸海剑法虽然酷烈,若上战场时,说不定能救命呢。”
      师傅听我这辩词,竟也无法反驳。
      在战场上遇到强出多少倍的高手,都是有可能的。如果仅仅是靠自伤,就能保住性命,甚至能力克劲敌,有何不可学?
      师傅只好点头同意,但叮嘱我谨慎尝试,把运气之法和剑招先分开来熟悉,在没有完全摸透招式的外在构架之前,不要随意加功力训练,且主学习不刻意伤害自身的招数为宜。

      我嘴上答应,实则心里还是操之过急了。
      我意图啃下硬骨头,却发现“自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我自认有一定胆魄,不会害怕伤着自己,可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尤其是当危险瞬间发生的时候,不假思索就阻截之。啸海剑法行气呼啸风云,比御气系剑法只稍慢一筹,如此快的速度下要做到运功自残,就意味着必须冲破本能屏障;哪怕是无损于自身的招式,也常是将自身至于危险边缘,与危险擦肩而过,练来谈何容易。
      我有时气急败坏,练不成就惩罚自己,乃至带伤复习。某日,霍师姐见我被钱师姐搀扶着进入诊室,皱着眉说了句:“又是你。”她待师姐弟们都出去,大眼睛盯着我看,神情不乏严厉,像是要往我额上钉进个钉子。
      “霍师姐,您怎么了?我感觉还好。”我主动伸出手,要给她把脉。
      她一把掐过我脉搏,重声道:“冰杨,你老跟自己过不去,我怀疑你心神儿有问题。”
      我哈哈哈笑得伤口发疼,忍不住表情变了变,才央求道:“霍师姐,你会治心病吗,不会的话,还是帮我疗内伤外伤吧。”
      “唉!”她狠狠叹了口气,划空飞引药针到她手里,一面拿针尖吓唬我一面心疼道,“你呀,给你梓云师伯看见你这副样,还以为我们故意整你!”
      ……

      师傅不知我暗中的盘算,怪我太急于求成。可下届仙剑大会不到两年了,我怎能不抓紧时间,相比朱师伯几十年的仙家道行,我就像个初生牛犊,即便取胜,都只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斗法。
      我戏笑道:“师傅,朱师伯说要我给你做个榜样,让你不得不向前看。不如,我们做个竞争伙伴吧。”我伸出小指做拉钩状。
      师傅知我瞎说,失笑撇了我头一把:“你这丫头,没个正形!”
      师傅素来都呼我“冰杨”,不会叫我“丫头”的。
      这一声熟悉的昵称,在我逐渐消逝的记忆里,乃是一份关于美好与永恒的象征;一声把至珍岁月留在我生命中,却不待我回报,就悄然远去的轻呼。
      窗外飘过枣子大的萤火虫,夜空的玄暗向未知的方向扩远,花草在萤光中点头摇晃,岁月静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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