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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卷一93、敌首现身 ...

  •   93、敌首现身
      俊美的白衣师傅在女弟子大婚之日把新娘强拉出屋,要带她走。
      女弟子被师傅牵着出到大院,挣扎着不愿离去。家丁们结阵将他们围困起来。面对新郎悲愤的目光,女弟子甩开了师傅的手,流着泪请求师傅离开。
      此后,师傅还想搏上一回,礼宾司长带着门人及时赶赴平息事端,为保蓬莱颜面,向两家人暗称师傅练功走火入魔了,连连致歉。师傅没能再多言,就被两家和朱师伯联合诓骗,打晕了。

      这就是蓬莱门派内盛传的裘师傅劫亲的故事,女弟子们边传讲边扼腕叹息——白衣师傅啊你莫情伤,何苦爱那薄幸娘,不若回首将我看,天涯处处芳草盼。
      小诗都被人唱成了歌儿,迅速传唱开来,影响范围有点广,导致编诗歌的女孩都被处罚禁闭加禁言一年。

      原本婚宴开始之前的变故,若高家叮嘱好家丁封锁消息,事情就可当是师傅练功走火的意外了事。可高置奉的父母当日答应了朱师伯,过后又食言,让当时不在场的高置奉的叔伯递状到我们蓬莱戒律寺。朱师伯气得在礼宾司内摔公文:“他们也不嫌丢人,非要双方都下不来台!”
      于是师傅被门派严肃处理,先是必须随礼宾司赴高家诚意致歉,由齐云山的亲长们帮出了许多赔礼;接着被革除门派中一切职务;然后到戒律堂日日从辰时跪至午夜诵经半月;再闭门思过半年,抄写清心经文……
      这都还是以戒律寺的名义处罚的,没让刑讼司参与。全赖礼宾司都是朱师伯的人,异口同声说师傅就是练功生出的意外,不然的话,被判为师渎职、侵犯女弟子之类,会受些什么伤筋动骨的刑罚都难说。

      去高家致歉的时候,师傅没再见到曦冉,面对的是一群难缠的南岐氏族长者,可知受的委屈不会少。从外表却看不出师傅的遭遇,他去之前眼神虽生若死,回来的时候还是虽生若死,仿佛心境不再随境遇的变化而改变。
      朱师伯回来之后就连声谩骂说,原来南岐一族在蓬莱任职的某某主导了此事,高置奉的父母还假惺惺表示不知道亲族看不过眼非要去告发,若是他们知道一定会出面制止的……

      师傅在戒律堂受罚结束,万师叔和我们一起去接他回院。
      师傅竟仍跪在戒律堂不想走,神色淡漠如心已被封藏,白衣翩翩没来的风度,只有满眼让人心疼的苍凉。
      “这样倒好,不必总是胡思乱想,想些早已无力回天之事,跪着跪着累了,夜里自然就睡得踏实。”他像是忘掉了师长的身份,与亲朋好友闲谈般自然地说着自己的感受。
      万师叔在他旁边跪坐下来,叹道:“你说你这是何苦!依辈分本不该我来与你讲道理。哎!可发生的事弟子们都看在眼里。年轻弟子犯错,本就需要师长来规正劝阻,而你身为师长却反过来跟着陷入迷途,比弟子陷得还深……”她看着师傅憔悴的模样,忽地心软了,“算了!你做的事我虽不赞成,我也没法替你过这关。”
      傅兰师兄上前搀师傅的胳膊道:“师傅,走吧。仙剑大会在即,我们向门司请求了,让您看我们比赛。”
      师傅闻言,恍惚的精神才见了一点起色,点点头,自站起身,让师兄扶他出了门。

      路上所有人都沉默寡言,回到梨风院,万师叔不放心就这么走了,坐在正堂,敞开心扉与师傅交谈。
      师姐拿了碗粥给师傅喝,我则给万师叔备好热茶盏,从茶水间端来,听见万师叔说话,就呆呆地听了好几段。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建立梨风院,我就特意选了旁边的院址。有人劝我说:‘那院落比别的院子都小些,以你的剑术级别,完全可以换个更好的。’我说:‘善卿师兄教出来的弟子必然个个是剑术好手,将来我的徒弟可以跟他的徒弟常比试交流、相互促进,没有比这更划得来的了。’”
      万师叔的话语中含着一丝茶的清苦,教人听了不自觉沉浸入感怀的氛围。
      “那个时候,我们击掌约定,做一名严于律己、以身作则的师长,教导弟子勤勤恳恳修行、堂堂正正做人。”
      万师叔言至此,茶的苦意蔓上了她的眉间,蹙眉时便有沧桑感来袭。
      她的容貌历来有种肃穆之美,人有层干练的风采,而语速迟缓了,气质竟也显出别样的慈柔来。
      “说实话,我再怎么反对你,我却不得不佩服你,能把一名天生胆怯的女弟子,教成仙剑大会上的亮点。”她微笑着说,看向师傅的目光如在轻声赞叹。

      师傅依然静默地听着,云来不动,月来不迁,喝粥的速度就跟品茶差不多。

      万师叔咽下茶水,慨然追忆道:“还记得洛曦冉参加试剑大会那年,在大帐内,有几名对弟子要求不高的师傅都选了她,我们又惊讶地发现,你也选了他。当时文教司长做调解,就对你说:‘这女弟子给别的人吧,你的层次太高,会难倒她。’你却说:‘我能教她把他们的弟子都打败。’其他几名师傅闻言,立即都让了你……”
      “作为一名师长你没有失败,反倒一直是我的榜样。”万师叔言辞坚定下来,涤去了好些愁闷,“如今洛曦冉成仙出师,找到了她自己的归宿,你的教导功不可没,你花费的心血更是难以数计。”
      “身为一名师长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看着弟子成长了、壮大了、再也不需要自己的庇护,可以放飞去寻找他们的人生。”她展颜向师傅,眼神虽仍不免藏着担心,亦笑出了些许豁达,“这难道不是值得庆幸的事?”
      师傅闻言,也难得拨云见日地笑了一回:“你说得极是。”他同样感慨的目光中有淡淡的自豪回流,乃是三年前看到曦冉从赛场得胜归来时的欣喜。

      时光逆溯,一切的不幸都还没有发生过。
      我也假设这一届仙剑大会只需全心全意打好比赛。
      再也没有樊欣柔作怪,不用担心她利用曦冉的弱点,妨碍我们师门中任何一人。仿佛形势比三年前还好一般。

      我们约定为师傅争光,让那些嘲讽和恶评他的魑魅魍魉,统统闭上嘴、自行退散。
      ……

      门派的阵术越发重视男女搭配,今年的初赛场仍是男女混合。我们师兄姐弟四人都发挥得漂亮,互不靠合作、各自争气地闯进了决赛。
      傅兰师兄还在初赛拔得头筹,以最快速度守完沙漏,在全场中第一个闯入决赛。虽然,历届仙剑大会的初赛头名,都不会是决赛头名,因为初赛晋级越快,需要耗费来屏护沙漏的功力越多,最终的高手一般都把实力保留在后;但我们资历尚浅,本来也就不是奔着顶尖对决去的,赢得一回就赚得一回。
      本届仙剑大会由于隆重异常,大小仙派都派出名人来观战,弟子们报名参赛也异常积极,好几届懒得参赛的高手们都忍不住出山来亮个相。傅兰师兄自知相比老手,经验和功力都有欠缺,所以喝多了酒也不敢说大话。但顶层的高手们同样不敢小觑他,就连门派中传售的《决赛高手预测簿》都把傅兰师兄给列进了名将之列。

      我决赛的第一名对手是某院的图歆师姐,不大认得,而我旁边场地却有认识的人,乃是久违的兆骥师兄。
      诸派联军围逼擒天殿要求释放佑莲仙真的那年深秋,兆骥师兄的父亲死于战事。之后他发奋图强,没再偷偷找过曦冉,也不怕旁人耻笑,勤于向师弟师妹请教,从低层次开始矫正剑术的错误。
      好几年过去了,看样子他奋发图强有了收效,从前连晋级柱都够不到手,如今也闯进决赛了。只是,他脑子比常人直愣些,悟性缺乏,付出的努力也必大于常人。

      初赛时我曾从他手里把晋级沙漏夺取下来。我守完了,出场外看着他几度再重置沙漏、又几度失守,困苦挣扎终取得了晋级资格,我也不免感触,与众人齐为他喝彩。
      虽然抚掌的弟子交相议论说:“他能进决赛已经是他造化了。”但我更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已不是过去我认识的那个呆头呆脑,只会围着漂亮小师妹转的纨绔子弟。

      第一场比得顺利,我与图歆师姐交手四十来回合就已找到她的防守漏洞,正待设个圈套将她挑败……
      “唪”一声沉而深广的术法声颇具张力地在我后上空铺展开来,我以为是我听错方向,是对向赛场谁有本事发了大招。岂料光华清吟交错、流音注空,评判师们齐齐放暂停信号,弟子们收起功力,环顾相视,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我回身仰面,只见东南半空银灰的云彩溢着白烟,如高华贵气的毛褥翻卷起伏。平展的云被泻下清光,仿佛日晖化的瀑群,明明距地不算高,却如天顶降入尘间、长远无极。云中闲坐的身影也因此显得孤高幽宁、不可谛视。
      从下仰望,云辉起浪,人物面貌不甚明朗,但能大致看出,其人五官轮廓简单,没留胡子,衣装蓝灰纯素色,剪裁结构有点复杂,复杂中偏又显出大气来……

      他是谁呢?摆的阵仗够大的,虽然好像单枪匹马……但他一来,我们都得停赛恭迎不成?

      “穆穹哀!你是来搅局的吗!”天山掌门白檀的声音透过长空,含着汩汩内力从我们上方径袭而过,冲着擒天殿主而去。
      “哪会。”来人轻嗤笑答,稍稍坐正身,“在下不过是来观摩一二,看看你们仙界盟军准备得如何了。”

      穆穹哀……
      居然是不请自来的敌首?我都看走眼了,一点没意识到是敌人、是妖魔,还以为是哪派盛气凌人的长老。

      “嗵!”
      一人从我背向斜冲至前上,正向着云间来客而去!
      “穆穹哀!还我爹命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似恨不得将仇人嘶咬成碎片。

      剑指敌首、呐喊急上的身影眼熟。
      我紧急开启灵识……果然是兆骥师兄!
      我眨眼间估清他飞势,掷剑出手,在他必经的空位施了抨击招数,他一头撞上剑灵盛光,反弹了一丈,控制不住晃落,刚好由我飞身而上擒住。

      我紧扣他肩,往地下按:“兆骥你不要命了!”
      以他一个仙界无名之辈,冲击当今妖魔界居首的魔尊,无外乎白白牺牲。
      他像一头受伤的猛兽:“呀!让我杀了他!让我杀了他!”
      仇恨的力量如此巨大,我功力层次远在他之上,竟按得手都有些发抖。
      我两臂着力猛压他双肩:“你还想拿个好名次、给你爹争脸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重语未毕,一个声音带着浑厚的内力接进:“他这辈子也没指望。”
      语速明明极缓,他语声一起,我却觉自己嗓音被吞没在了绵邈云海中一般,只有听他说的份了。
      我抬头一望,穆穹哀正玩着一把看起来平常无奇的铁剑。
      ……啊?
      我的剑!我给忘了!
      他摇摇头:“太普通了。”但没有丢开的意思。
      一个不留神,兆骥师兄脱出我掌控奔了出去!
      我纵身紧随……而银裳旋风、光影闪划,是梓云师伯近前来帮忙,一掌将兆师兄打昏,又有门人来接手。
      我暗松了口气。

      “扬言要拿下擒天殿、灭了本尊,怎么着也得本尊看得上眼。”他这话虽是对全场说的,用手指弹起我的剑,一遍一遍,专注而耐心,仿佛在与剑灵对话、又似谈判,足足弹了十几下,我惊讶地感到我的剑从开始的“铛铛”作响,到后来的“铮铮”悦耳……糟糕……我不知为何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昂起头,望向武场中心、流云立柱间悬浮的高座:“盟主何在?”半笑的唇,发出的却是冰冻三尺的寒音。
      中心立柱绕武场内圈成日轮状,掌门段衷懿的贵席刚好背向穆穹哀现身的方向,虽已离了席,但和身旁人谈论着什么,一时没应答。
      “盟主何在!”第二句就狠厉了七分,成了赤裸裸的威逼。
      寒声动地、震透人心,我随梓云师伯坐进冬剑山门的看台席,明显感到在旁的弟子哆嗦了一下。
      我们的掌门显出了恼怒,一撇前方遮挡的人,飞到最前位,隔空指向敌首道:“穆穹哀,蓬莱掌门段衷懿在此!诸派高仙俱在,岂容你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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