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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卷一91、何等荒谬 ...

  •   91、何等荒谬
      瞿枫在婚前最后一次与我见面时告诉我:樊欣柔为了推掉害我师傅的罪名,向暮易香争辩说,他过去的目标是洛曦冉,现在转为公主殿下了,所以他要除掉我师傅,并诬她假仗公主之名骗他下毒。
      瞿枫和樊欣柔双方都是口说无凭,暮易香在他们之间摇摆不定;但她最后选择了相信瞿枫,原因不是她觉得瞿枫绝对可靠,而是她与瞿枫成婚,就可以摆脱她父王的管束……

      去年瞿枫仍在狱中时,樊欣柔还是个得胜者。一箭双雕之计,没能折了瞿枫,犹折了霍师姐。霍师姐继续留在她的小诊室兢兢业业地行医,医理阁谨防着她上位的人高兴了,与樊欣柔一个小小的礼宾司门仪侍员打得火热。
      蓬莱官风历来污浊,不是樊欣柔一人伪诈,而是总有一群朋党之交、精于钻营之辈,乐见她这样的人存在。
      乘着初秋的风,樊欣柔得意地高升,由礼宾司调转至供需府,成为供需府的货源主管。这可是块肥差呢,多少人眼馋却不敢打主意的位置,她却敢。有胆识,不简单。
      尔时我去医理阁取药,听到霍师姐又在口气冲人地和某些人理论,我还故意逗霍师姐说:“霍师姐,你这张嘴啊,似乎不给你招来点什么,它就委屈了似的。你若有樊欣柔的一半通达,医理阁早就没几人敢不听你的咯。”
      霍师姐不以为然地在锅里翻炒着药材:“我要跟她那样,你们还敢吃我配的药?”
      我立马理屈了。
      ……

      而今,樊欣柔逃之夭夭,宁可不做蓬莱供需府的货源主管,降级跑到长留去做了一名文房助手。自从瞿枫与暮易香大婚将至喜讯传开,她就趁他们忙于接受九天四海群仙道贺,紧密规划自己的“逃跑路线”了。她做贼心虚,一定是怕极了暮易香终有一日尽信瞿枫,终于在他们大婚之际,成功放弃在蓬莱的大好前程,投奔了长留。

      我们是乐得清静了,不必再看她那张嘴脸。我还专程写封信给我三姐,提醒我三姐此人的种种劣迹,叫三姐远离她。

      瞿枫新婚燕尔,待在玄枝国也要逗留好几月,据传夫妻恩爱、如胶似漆,谁知有几分真……
      伏雪院在我看来,倒是无端端添了些冷清气息。

      院子背后的酒晴花潭,又是淡华初凝,碗立亭亭,鲜花满目如初雪落于镜面,草丝经络舒展得秀雅,卷曲得别致,青青浮水覆成网,将池面妆点得如同精绣着青丝花案的纱缎。
      我站在水边,一只体态娇小得只有拇指大的鸟儿扑翅飞入池中,浑身雪白的羽翅,亮洁不输给白色的酒晴花。它足尖点在花碗心,枝蔓轻颤,震出水面细如眉纹的连波起伏,菱形播散开去,不一会儿撞碎了形状。

      去年曦冉离开蓬莱之时,为师傅的声誉着想,不让师傅送她。我们也都遵照而行,心想,反正师娘的位置给你留着,送别不过是个仪式,师傅出不出面无所谓。
      彼时我们还不知道如何防止暮易香作怪,如今一切看着越走越顺,怎么我心头还是淡淡失落呢。

      也许是……曦冉出师后,给师傅的信,言词避讳得紧,没有过一句腻歪话,以至于师傅都敢随手递给我们看。甚至,她很少给师傅写信,大都署名给我和师姐,仿佛有点事她不能自己跟师傅说,非通过我们转达。
      我看不过眼,曾借节庆跑去她家玩,各种明示、暗示、提示她。
      可她无视了我的提点,年后继续“例行公事”,汇报自己的情况,汇报家人的情况,询问我们的情况,非逢佳节不给师傅写信。凡问及师傅,十句有八句问身体调养得怎样,师傅彻底康复了,又改为问师傅的修行恢复得怎样……
      师傅起先没觉得不对,认为曦冉性子内敛,书信用语平素就小心翼翼的。倒过来说,师傅自己也是言辞谨慎之人。
      可近日曦冉又写给我封信,话说得特不中听,说什么“我虽然离开了梨风院,但师傅永远是师傅,你们永远是我的师姐、师兄弟,师傅为我耗去了半生修为,我无以为报,只能拜托你们帮好好照顾他”之类,看得我一肚子郁闷。
      连师傅看到,脸色都异常了,眉目锁着愁情,沉闷不语。

      “曦冉啊曦冉,你也太跟师傅见外了吧。”我自言自语,引起一块小石子,无趣地往酒晴花池里遥遥一投。
      “噔”一声轻响,雪白的鸟扑棱起飞。
      居然把鸟儿给吓走了,酒晴花瓣还掉落数片在水。嫩玉团团,迎着水流旋转,单片花瓣也转出了整朵的形状。我便想起那年,师傅剑尖挑起一朵纯白的酒晴花,说着“当心”,酒晴花颤落一滴晶亮的水露,曦冉的脸漫上霞色,瞿枫在不远处瞧见,眼神都溢出了酸涩……
      而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也跟着酸涩起来,仿佛昨日的情形还停留在水滨,永为镜像。

      过去的罪愆已远,在师傅修整恢复期间,我得以回到剑阵队学习阵术,与同门切磋武艺。
      惊喜的是,冰澜院的冯馨师姐也参加了剑阵训练,与我还分在了同一组。

      可惊悚的是,在三月底,瞿枫大婚还不到一个月时,她带给我们一个惊天噩耗!

      “哎,对了,明天就是你师妹和高家少爷的婚礼了,我表姑会去参加,你们师门院有人去吗?”大阵演练休息的间隙,她递给我水袋,英美的脸庞亮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满场人影走动来去,都成了她的背景。
      “嗯?”我依旧不警醒地饮了口水,“我哪个师妹啊?”
      “还有哪个,洛曦冉啊。”她说,目光中有真诚在闪,我想起她的品性……她不是个会骗我的人。
      我却仍不愿正视现实:“……冯师姐,你说笑吧……”我满嘴不在乎,语句却开始不连贯,“曦冉哪有可能……她去年才出的师……你搞错人了吧……”
      “说什么笑,”冯馨师姐神色较真地反驳,“新娘子是滕翎氏族的洛曦冉,新郎官是南岐氏族的世子高置奉。滕翎氏族还有个同名的洛曦冉不成?我表姑也是高置奉的堂姑,听说你师妹和南岐世子打小相识,曦冉刚出师就嫁他也不奇怪吧。”
      “……”我手不自觉地发软,水袋从未有过地沉重,“可是……曦冉连提都没跟我们提到过!”水袋往下坠,我用双臂猛挽回。冯师姐见状,帮我接了过去。
      “那就可怪了?”她也满脸疑惑地看着我说。

      “开始了、开始了,再来一轮,所有人归位!”指导剑阵的师长击着掌,大打开手招我们结阵。
      三位师长模拟敌人进攻,我们剑阵队的任务,是要守住他们,不给他们破阵而出。

      我的心思则早挂不住了,整个人儿魂飞天外也似,频频失误。不是师长攻到前的时候使出一系列阵法不允许加用的术法,导致一方阵气淆乱;就是队友向我求法力接济时,我灵识无感应,干愣着不搭理。
      我满脑子在分析曦冉明日就成婚的可能性到底存不存在。

      被逼的?迫于无奈?
      她一点儿口风都不曾透露,她那么爱师傅,怎么会欺瞒师傅、欺瞒我们!
      曦冉的父母我们都见过,通情达理、疼爱女儿,就算他们介意师徒恋,他们会舍得女儿“迫于无奈”去嫁人吗?
      莫不是曦冉连她父母都骗着?
      可既然父母都不会给她压力了,又还有谁能让她背弃真爱,匆匆忙忙去嫁一个从没想过要嫁的男人?
      高置奉此人曦冉曾跟我提到过,是她儿时眼中的一个“大哥哥”,提及时口气平缓,不像有多深的感情。
      而南岐氏族与滕翎氏族可谓门第相当,没有哪家为攀附哪家而结亲的可能。南岐氏族的势力,也绝不足以逼得滕翎氏族把女儿嫁给他们。

      难道是我们蓬莱干的?为了门派名誉不允许曦冉和师傅在一起?
      也不对啊,不让他们在一起,也没有曦冉必须马上嫁另外一人的道理。
      又或者是暮易香嫁给瞿枫纯是为了利用瞿枫脱身?她依然暗中胁迫曦冉?
      但若是如此曦冉为何不向任何人求救,明明瞿枫已在暮易香身边,暮易香再想干任何坏事,我们都有可能阻止的呀!
      曦冉就能狠心、忍得下心,抛弃师傅,一声不吭就嫁了别人?
      ……何等荒谬!

      阵战演练的设计敌我实力十分相近,我失手两三回,就足以坑全队。

      “温冰杨,你咋回事儿?”
      ……
      “温冰杨!注意力集中点儿!”
      ……
      “温冰杨,怎么又是你!”
      ……
      “搞什么呢今天老失误?”师长忍不住过来找我单独谈话。
      “对不起啊,师长……”我赧颜相对。
      全队被迫停战就等我一人纠正,众同门的目光都已扫视我数回,交头接耳语声四起,而我心里的滋味,只有我懂。

      谈话过后我表示保证再不出错,于是我沉住气,终于在不出差池的情况下,受不住极平常的法光碰撞,昏倒在地。

      我被人带到离得最近的剑阵台休息室,醒来时只见纪师傅在屋内的案前,在铺平的卷轴上摆布色彩鲜奇的布阵棋。我坐起来伸头看,白底卷轴上绘有简单的阵型图,一枚枚立在上面的棋子,用于斟定具体的人手排布、方位间距等等。
      发现我醒了,纪师傅偏一偏脸,说:“冰杨啊,仙医刚来过,你又遭遇仙劫了。”然后回视台面,接着握棋、换子,“不过不会影响剑阵的练习,”他安定我心道,“你不必离开剑阵队,只是劫难发作时要找人替补。你自己留个心,什么时候劫运有异动,你要说一声。”
      “好。”我缺乏生气地点点头。

      这时,另有名仙长从门外进入,听纪师傅对他的称呼,他应是兵务司的门防仙长,巡逻无事,来看训练、凑热闹的。
      他进小屋跟纪师傅讨了杯热茶喝,复被门外路过的熟人叫出。他站在外边跟人聊着天,屋子小,门又敞开着,说的什么听得一清二楚。

      过年时,蓬莱瑞雪纷降,仙盟曾在广莱仙境举行盛大盟会。我们蓬莱掌门人段衷懿如愿竞得仙盟盟主之位。太白主仙盟的历史,从此不复。

      这等大事我们自然早已知晓。但聊天的仙长还说,因为我们掌门初为仙盟盟主,本届仙剑大会,将空前隆重,各派要人聚首,大派掌门都有可能出席。
      这就属于新鲜出炉的重磅消息了,引得附近不少游逛的弟子停下脚步侧耳。估计不久门派内就传疯了吧。

      围观弟子们脸上洋溢的喜气,我心中却感受不到。
      我正欲跳下塌,和门一样大敞的窗外飞进来一只巴掌大的凤蝶,紫灵灵的,紫得高贵、紫得霸气、紫得艳媚,紫得绝世无双;紫中泛红,红得炫目,若晚霞绽满百里长空……

      我干坐着看呆了。
      我怀疑我是不是从来就不认得紫色,头一回见识……紫色乃有逆天的魅力。

      纪师傅却好似认识它,就瞧了它一眼,容它停在台面的某颗阵棋顶上,和平共处地继续执彩色印章,在纸面上记录阵棋的排位,去一枚棋,印好一位。
      凤蝶的眼睛也是紫灵灵的,紫得幽碧,发着玄光,仿佛藏着一整片冥空,是来自幽冥地府的紫色。
      我脑子一时间发空,凤蝶双翅轻扇,似已远逝的梦境被召唤回心。
      为什么我会想起东方阁主和杀姐姐会面的梦,那个……和曦冉将要嫁人的消息,同样荒谬的梦。

      “纪师傅,这凤蝶哪来的呀?”门防仙长不知何时结束谈话回到了屋内。
      “我也不懂,山里野长的吧。来过好几回了。”纪师傅专注在盖章之上,语调清闲地道,“挺有灵气的,每回……转悠转悠,它就飞走了。”
      凤蝶已竖直了翅膀,细胳膊细腿的,乌黑的一丛小折线,昂头的站姿竟看着十分神气。
      “呀!不会是魔派探秘的工具吧!”门防仙长忽生警惕。
      “我这有什么可探的。”纪师傅不当回事。
      “阵法图啊。”门防仙长机敏地道。
      “阵法图?”纪师傅失笑,手点了点台面图纸,“这都是他们剑阵大队里的训练图,能拿到手的人多得是。犯得着派只蝴蝶来看吗?”他偶然停下盖印,五指展平向凤蝶,“还是只漂亮得专引人注目的蝴蝶,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顺言,五指也如鱼尾在水左右摆动,形容得生动有趣。
      “小心使得万年船,保不准就是个傀儡机关。”门防仙长深皱眉道,“抓起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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