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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卷一89、枉者入狱 ...

  •   89、枉者入狱
      师傅的元气恢复情况不稳定,有时像受内伤、发病一样痛苦。霍师姐说,有可能是药物的药性化解不去,扰乱了内息。
      因为师傅体质特殊,自三年前长白回来那阵子发生的事后,霍师姐就对师傅用的药格外留心。平日师傅修气、练剑发生内、外的小损伤,哪怕不是由她诊治,别的医师出的方子她也会记得过问。
      此番主诊医师不是她,她亦在空闲时到梨风院小坐,帮师傅把脉。
      霍师姐向主诊的仙医建议,给师傅加几味疏导气血的药,因为师傅目下元气虚弱,药气易在体内淤积。主诊的仙医听了便不高兴,认为她指手画脚,质疑他的医术。霍师姐懒得争辩,就越过医理阁的规定,自行取了药材,配好药包,提到梨风院,交代我和师姐按时按量煮水,给师傅服用。

      一日午后,师傅喝过药,没有精神起来,反倒周身不适的样子,看书也没看进去,用手撑着额头蹙着眉,不一会儿又回去睡了。我们都没往坏处想,依旧各自温习剑术。因为元气虚损之人,打坐时若杂念较多,真气内耗使身体受累,是正常现象。
      可到了夜间,师傅寒症发作,冷得打斗,傅兰师兄给师傅输送护体的功力,一个时辰有余,师傅睡下了,我们才都放下心歇息。

      暗夜之中梦境混杂。我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滚去,六神无主莫名不安,好不容易进入梦乡,做个梦也乱得不像样。
      迷蒙间醒来,只见床榻上的垫被都向外斜移了一尺,手里抓着的被褥更是形态莫辨,耳听着外边师兄、师弟的对话响动声,心知是师傅又不好了,连忙翻身起来。

      我洗了把脸,将头发扎了个马尾,匆匆出门,迎上从师傅屋里赶出来的张师弟。
      “四师姐!师傅中毒了,很严重!我去医理阁叫人!”师弟素来不起风浪的面容上都出现了张皇失措。
      倾时师姐也从屋里出来,师弟已飞得无影。我和师姐急忙到师傅屋内查看。
      只见傅兰师兄盘坐在师傅的背后,运行功力逼毒。
      傅兰师兄满脸是汗,偶一睁眼,眼中焦急迸射、血丝满布,可也比不得师傅的情形吓人。
      师傅就像是气血已凝固不流,面上、颈上、手上一块淤青、一块乌紫,唇色干得发白,就像被打伤后又进冰窖冻伤……我们进门时师傅还半昏半醒,眼皮间一线有着意识迷糊的光,尔后师傅彻底昏倒了。傅兰师兄扶着师傅的后肩,把师傅缓缓放躺下,师姐拿手巾给师兄擦汗,师兄只忧急失神地问了句:“怎么办……”

      傅兰师兄是个乐天派,张师弟是个宠辱不惊的奇人,可这一夜,他们都吓坏了。

      师傅中的是致命的毒。

      医理阁的仙医深更来救治,断定师傅白日曾服用过能杀死酒寒体质之人的剧毒药物。
      还好发现及时,仙医用功力强行将化寒的阳气打入师傅体内,护住了师傅心脉。要是我们都睡死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才救人,即便是能挽回师傅性命,也得是有高人相助,且还去不掉毒根……
      凡是师傅服用不了的解药,仙医都用真气化开,将药气输入师傅的五脏六腑。师傅体内的毒暂时控制住了,得保性命无虞,只是仙医说,毒还得再发几次,才清得干净,师傅仍要受苦了。

      辛苦忙碌暂完,仙医坐在院子里,问师傅午时喝的药谁取的,拿到药是否及时返回,中途碰到过什么人。
      师弟举手说:“是我去医理阁取的,就跟往常一样,拿了就飞回来,没遇到旁人。”
      仙医又问,师傅除了医理阁的药,是否还服用过其它药物。
      我想起霍师姐正准备得升职,此时若说出她私自取药开方,不在医理阁备案汇报,她可是会受影响的……何况还出了那么不巧的事。
      见师弟差点答出话,我拿肘撞他,挤眉弄眼,压过他的声音说:“没有了,医师,不会是师傅喝的粥有问题吗?”
      医师被我成功转开注意力,答道:“不会,此毒并非无色无味,放到膳食里掩盖不住。”
      师弟挠挠头,终没说出师傅还喝了另一碗药的事。

      然霍师姐是个直性子,她自己向医理阁的主事仙长交代了私自出诊之事。
      “人命关天,这毒的来源必须查清楚。是谁下的绝不能轻饶!”
      我跟她商量是否为她隐瞒,被她毫不犹豫否决。
      她坚毅的面庞秀骨刚韧,细眉青黑发亮,双目明锐,身形肃立,衣裳线条简约,勾画出别样的精神气。她站在院中,站在我们面前,就像一根无比可靠的柱石。
      但不等于人人都懂她的可靠。

      为了配合查案,她丢掉了晋升良机,被医理阁公示处罚,甚至自身负有下毒嫌疑,进了刑讼司塔牢,却没有半句怨言,未曾把得失放在心上。
      我心存叹息。
      想她在蓬莱行医多年,医术不断精进,在全派都小有名气,至今仍是没有职权的医师。她爱憎分明,看不惯的人事绝不会闷在肚子里,乃至于每回上边有提拔她之意,都会出点差池,被人递小状子投诉什么的……倘非出身官宦家族,她是否连独立的诊室都没法拥有了?

      我为霍师姐不平,却也没有证据证明下毒之人是为陷害她。只因欲把她拖下水,根本无需如此狠烈的毒药,温和一些的照样能达到目的。
      但要说下毒者就是想杀师傅嘛,谁恨师傅能恨到如此田地?师傅在门中虽有敌对党,可不至于为门派事务的纷争产生杀人的恶念吧,都是修仙之人啊……
      我思路被堵得一团糟,烦恼地用手指扣着头发仔细回想每一个细节。

      师傅中毒前日早间,除了我们师兄姐弟在院内,还有晓霜院的师姐们和万瑛师叔来看过师傅,然后就是朱师伯,同万师叔一道来的;再有就是瞿枫,稍晚些到的,如常与我聊曦冉的近况。从时间上看,他们都是午时前在院内,因为人多,人人行动自由,都有可能趁隙将毒药混进药包,或者放进药盅。
      但问题是,他们都是熟人、亲友,怎会没来由地害师傅?

      医理阁当日职守记录清楚,声明没有外人进入过配药和煮药间;所以刑讼司更怀疑毒药是在医理阁之外由人掺放进了我师傅的药中……乃至于他们看来嫌疑最大的是煮药的钱师姐和去医理阁取药的五师弟。
      师姐和师弟被关起来审问,真是不能更糟心了!

      不过,相比我思路陷入死胡同,刑讼司的仙长们毕竟多出一招:广发告示,招全门师徒提供线索,凡有路过或观微见到行迹可疑者皆可指证。
      令人不敢置信的是,瞿枫先是被人站出来指控,近期存藏不明药物;然后又被人指控,出梨风院之后在小河边销毁药瓶。
      瞿枫也被抓进了刑讼司。

      按目证人所言瞿枫是故意投毒,可他谋害我师傅的动机存在吗?暮易香都用滕翎氏族的前程逼曦冉嫁给他了,他还何必除掉我师傅?师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曦冉会有多伤心,暮易香又会如何恼羞成怒,他就不怕暮易香一气之下要曦冉的命?

      不幸的是,在刑讼司的仙长看来他的动机是存在的。他们不知道暮易香在其中的重要作用。他们只知道瞿枫喜欢曦冉,而曦冉喜欢我师傅。就这一条,瞿枫想害我师傅是成立了!

      我以为瞿枫纯粹是冤枉的,然而事情又一转折——瞿枫被刑讼司审问时,招供了他下毒的事实!

      仙派都注重术法的正统性。人不是神,不可操控制他人心念,所有摄念术法或多或少都有违天道、有邪异成分,修炼、施用者心志不稳,就会有坠入魔道的危险;因此门派严格限制师门中人修炼,也很少在审问时使用,即便用了,也不对外公开。

      我去塔牢探望瞿枫时,他亲口告诉我,他们对他用过禁术,才导致他说出曾往我师傅的药水里撒入药粉之事,我深感意外。
      “他们说是普通的幻术,我才不信呢。”瞿枫苦笑道,“但我醒来后就否认了,我说我下的不是致命的毒药,但我已无从证实。”
      我们对坐在牢内牢外的地面,隔着栅栏对话。
      “仙门只有对待重犯,才会动用禁术的。”我谨慎地说,“你不会是被他们骗过了吧。”
      “不会,我受了内伤,而且他们只知道个大概,不知道全部的事实,如没猜错,应该是移魂术。”瞿枫叹了口气,望着结界若隐若现的青光,眼神有点不抱希望,“我这番是被我师傅给指证了,所以我有重大谋害嫌疑,自然是重犯。”他转面向我,颇有感触地道,“冰杨,现在就只有你,还会相信我了。”

      移魂类术法能审出一些重要信息,却审不出细节。因为人在幻觉状态下,说的话是迷糊断续的,有的话含义不能确定;而人意识被侵入,又会有反抗的念头,故受审之人会受内伤,还有可能没说几句就晕过去。念力较强的人能识破幻术,故意说谎或胡说八道;尤其人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念力会变强,所以移魂术一般只有头一回使用、在嫌犯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才最为可靠。
      如用高档的移魂术嘛,太高的功力普通弟子经受不住,会直接昏厥;而力量强又不会使人昏迷的异术呢……正经的仙人没有那么邪门的功法。
      除了移魂术,还有一种仙派刑司偶有使用的、侵入人意识的手法,就是读心术,就像禁足阁读取记忆瓶,解读需要技巧,以熟悉当事人所处环境为佳,有解读失败的可能性,且若嫌疑人被探测记忆时,故意避免去想,或思绪欲念杂乱,记忆就很难探取到……麻烦也不少。

      “你下的是什么药啊?”我皱起眉、微敛起眼眶问。
      “只是会让人夜间沉睡时昏迷的寒毒,会被医理阁的仙医诊出来,追查来源,那样霍师姐就会被支走了。”他闷声回答,语调颇显无奈,“是暮易香让我干的,因为她不乐见霍师姐一个女人老在你师傅身边转,我若不照办她就要害曦冉。我不能让曦冉再受到惊吓和伤害了……”
      “药是从哪来的?”我随便择了个问题,看能否引出新线索。
      不料他态度随意地回答:“樊欣柔给我的。”显得毫无防范意识。
      我惊起再问:“暮易香的命令呢?”
      “也是她给的。”
      “瞿枫你傻呀!”我刚已成跽坐姿势,又急得弯腰一拍牢外的地面,“你被她给算计了!”我急语频频,“她和医理阁的某些官员有勾结,她是为帮他们阻碍霍师姐的晋升之途,成为利益之交,明摆的,你就成了替死鬼!”
      说罢我心头已凉了半截——惨了、惨了,等于是樊欣柔只动了动嘴皮,就骗得瞿枫去犯了谋杀同门师长的大罪。现在要想把罪名推回给樊欣柔,证据全无。
      可瞿枫接下来的提问又使我思路绕回到原点。
      “我当时哪会想到这层,我觉得是合理的。”瞿枫烦恼地掷手,指肘一划过地面,“只有我方便去你们师门院下药,暮易香自然不会叫她去,再则她是礼仪员,能在门派外行走,暮易香递交药物先给她也是正常。而且……”他忽质疑道,“她跟你师傅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下那么狠的毒?她要对付霍师姐方法多得是,用得着害人命吗。我看还未必是她给的药有问题呢?”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糊涂了,两人半晌相对无言。

      “那你现在怎么办?”许久,我开口问,见瞿枫仍不答,移目想了想自答道,“要不我去跟你师傅解释解释,让他收回他的证词?”
      “怎么可能,我师傅是仙真修为,他能看得错吗,证词想收回就收回?”他安慰我道,“没事的,就算我被冤枉到底。以我太祖爷爷的身份,总会有人帮我说情……师傅也是知道我家有门路,再大罪名也死不了……他就是想规劝我。”虽则是安慰人,口气中实有不甘。
      别说他,要让暗害师傅的真凶就这么逍遥法外,我也不甘心啊。我回驳道:“那只是最坏的打算,别轻易放弃。蓄意谋杀,还是情杀,认下来再有门路也够你受!你这些年练的功力还想不想要了?我们还是探一探樊欣柔的口风吧……”
      “要不我去求华殇师伯,”我灵机一动说,“求他帮我们取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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