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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卷一87、难解之局 ...

  •   87、难解之局
      匆匆一年流逝,门派中盛传我师傅与自己的弟子发展恋情的绯闻很快被另一条劲爆消息给盖过。
      玄枝国主向仙界广招有志青年上门提亲,扬言谁能赢得他宝贝女儿的芳心,不论家族门第条件,只要两人情投意合,就愿托付女儿终身。当然,如果男方门第太低,可以考虑入赘。
      玄枝国主可谓用心良苦,为了不让女儿痴迷我师傅到走上邪路的地步,迫切期望出现一位能得他女儿青睐的新人,解他们玄枝国的燃眉之急。
      起先他还只是在仙界上层招贤纳婿。然而暮易香刁蛮任性、非我师傅不嫁之名也早已传遍仙贵层面,导致仙皇贵族们表面上祝福声声,私底下但凡家底有点厚实的,就不愿让自家孩儿屈就。
      戴顶绿帽子还是小事,等公主娶到手了,再制造点正面言论、涤清风气不难。可玄枝公主本人一口一个“不嫁”,对家世再显赫的男人都不给好脸色。仅有的七八位有意一试缘分的贵家公子都灰头土脸离开了。之后肯提亲的人就更少,零零散散条件越发往低了靠。
      明智的玄枝国主就想开了:女儿越嫁不出去,声名越难听,若嫁得成反倒立成美谈。玄枝国权、地、财、宝样样不缺,只要女儿看上眼,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降低一下门槛何妨。还是抛出一张足够大的网吧……

      于是,我们蓬莱不少男弟子都有跃跃欲试之意,私下议论之声鼎沸。
      这可是鲤鱼跃龙门的大好机会。再显贵的仙族,最宝贝的血脉也就那么几枝,余下的旁系分枝子弟,哪个不得自己谋划点出路。就像樊欣柔的父母,在他们樊氏大家族中亦遭挤兑,她若不懂讨家族要人欢心,哪来年纪轻轻就吃成仙的仙丹。
      在豪门中地位平常的公子哥儿们,甚或一些在蓬莱接受训练的家丁,若是一朝得玄枝国驸马之位,身价都不止一夜之间翻百倍啊。

      至于我师傅为什么不珍惜送到手的良缘,众人也都理解得很。
      我师傅修行有保障啊,不需要玄枝国的奇珍异宝锦上添花。上达灵仙境界在仙门大派虽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在全仙界已经能把多少人踩下去了呀。
      尤其对于把目标仅仅定位为“修成仙”的贵家子弟们,灵仙境界是太过奢侈的想望;能攀上桩锦绣姻缘,辛辛苦苦背诵经文打坐练功都减省了,只需花前月下抱得美人归,从此享尽荣华富贵,反倒是更现实些的幻想……
      这就和女儿家想靠嫁入豪门永葆青春一个道理。

      樊欣柔熟悉玄枝国的礼祀官员,被打探玄枝公主喜好的男弟子们争相讨好,收礼收得不亦乐乎。
      我不时开玩笑问瞿枫他又有几个认识的师兄弟去送礼了。瞿枫总是就事论事地回答,似从来都不觉得这是个好笑的话题。某天他冷着声调板着脸说:“她早晚吃不了兜着走。”

      后来樊欣柔还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她利用玄枝国主给女儿征婚,大肆搜罗财物中饱私囊;暮易香本就讨厌求亲者络绎不绝,一旦知道是樊欣柔在我们蓬莱“来者不拒”,积极为她邀缘牵红线,她不翻脸才怪。
      暮易香行动受限,非熟人和相亲者不能接近,她即便闻知樊欣柔收了财礼,也不能证实详情,但亦已气得书信一封断交。
      对于樊欣柔,绝交是不能接受的。她还指望着借靠玄枝公主与仙贵门庭中人拉拢关系。所以她只得反过来破财消灾,把刚收为库藏的财宝又挥霍一空,收买玄枝国的官员为她美言,暮易香才没有跟她决裂到底。

      这些,瞿枫都看在眼里,因为暮易香与樊欣柔产生裂隙,就想起了他,主动要求和他恢复“盟友关系”。
      暮易香不屈不挠与庞大的求亲队伍抗争到底,还写信给瞿枫豪言壮语:“我为善卿拒绝的人越多,就说明我越爱他,你赶紧把洛曦冉给娶到手,善卿终归有一天是我的。”瞿枫给我看了一眼信,我差点笑喷。

      暮易香的决心令人佩服,五个月捱下来,连她爹都不抱希望了。端午时节,玄枝国主带上女儿,外加一队臣仆,一同乔装进入蓬莱,假装某某弟子的亲属,来见我师傅。
      原因是他不给她女儿见我师傅,她女儿就恶劣地对待所有见到面的官员、侍从,动辄打、砸、骂,更别说见求亲的贵客了。

      为避免遇到熟人,他们夕时至岛,夜间造访。暮易香择了花果林深处风景独好之地,严令她爹和余人不得紧跟偷听谈话,只得守在外围,欲邀我师傅幽会。

      师傅若是能不去,当然选择不去。可一国之主亲至梨风院求我师傅:“我这宝贝女儿是死了心眼,她若不能见你,就什么人都近她不得。”玄枝国主声声无助,“我知道你不喜欢香儿,但能不能看在我的薄面上,再见她一见,了却她一桩心愿?”
      师傅可怜慈父之心,也就勉为其难再当面打消暮易香的念头一回。

      节庆夜的花果林最是美妙。每到佳节的黄昏,门派会安排做杂役的弟子提着大篮子飞在空中,向花果林内遍撒包含法光的泡团,以便大家观赏林间夜景。
      泡团光彩绚烂如霞、丰富似虹,灿若星河随风飘游;落在树木枝杈间便固定住,成了小小明灯,照亮附近花朵、果实或小或大的脸;落在地面草丛仍会不时飞跃,年小的仙班弟子们调皮,一个兴起便伸脚去踩。

      夏日树丛兴长,花香果香混杂,枝繁叶茂,异彩纷呈。林中珍贵树种多,花朵繁盛花穗漫垂,盛放期的花儿撑开万把小伞映衬着形态灵巧、一个个如雕似琢的果实。花也有一粒粒包裹严实的,果也有螺状垂吊吐丝的,颜色皆艳丽,有时都分不清孰花孰果。
      更有不分季节结实的果树,因果儿长得极慢,两三年乃至七八年才成熟一批,终年见果实如宝珠悬挂,摇摆在树间。有的船形尖角看似豆荚,切开却是浆果;有的蒜形乳白壳子,比椰子还坚硬,异香诱人;有的似垂柳叶下的葡萄串,樱桃般鲜红欲滴;有的葫芦形紫莹莹却不是藤瓜,而是一枝上七八个葫芦串……综观之,观赏和药用果类为多,食用的较少。
      动静不定、方位不一的彩泡成□□汇着光色,映照着花、果、草、木,风与光源如梦流淌,万物都闪现出神奇美幻的一面。
      ……

      我和师姐与便装的玄枝国君臣稀疏散布在林木间,守在暮易香与师傅见面之地的声屏外围。在我们门派保护范围内,又有玄枝国君臣监督,暮易香应不至于敢明目张胆算计师傅,我和师姐甚至有闲心观望起夜林的景致。
      但师傅不愿为暮易香浪费时间,她们聊了不到一刻钟,师傅就脱身出来了。

      “今日佳节良宵,善卿需及时去见齐云山的亲友,望国主见谅。”师傅刚向玄枝国主致歉完,暮易香就攀住她爹的胳膊主动放行:“父王,让他去吧,”颇有气地白了我师傅一眼,回头向国主笑道,“我刚好还想见见洛曦冉。”然后满意地笑看我师傅被堵住话的表情。
      师傅说与亲友会面不假,师兄和师弟都不在,也是去见族亲没回来;但端午不是赏月的节日,白昼该见面的都见过了,夜间再去顶多是清茶一杯陪坐闲聊;若暮易香此时要打曦冉的主意,师傅必定是希望留下来的……
      可话既已出口,师傅还是只得选择了抱拳离去。门中的流言有些过分,暮易香的眼睛又盯着看,他或许不想再惹出矛盾。
      “师傅,没事,有我们呢。”我拉上师姐宽慰师傅。
      师傅缓缓点头,似有思绪流淌过心,清雅之姿在幻光中静思片刻,踏剑轻烟一划,人已飞离。

      我亦有所虑。
      虽明知道国主在侧,暮易香不太可能害人,心头仍起伏,总觉得让曦冉多听她说两句话都会是伤害。曦冉性情柔顺,从不与人争吵,就是重话都极少说。让她暴露在暮易香的言语攻击之下,吃亏的肯定是她呀。
      可曦冉被人请来,就是玄枝国的臣仆看护着,暮易香要和她单独言谈,若我冲进去窥探,就显得不够尊重信任玄枝国的人。

      夜风吹得怡情,我黏着师姐也少了些忧心。
      不料比和师傅交谈的时间还短,曦冉轻易被暮易香放出来了。

      曦冉边走边看着脚前的地面,地面上零碎的光影、清淡的色泽一步步漫上她的绣花鞋尖和纱裙,她的脸色却不是游戏和欣赏,只有一片寒凉月色下的新愁,寡淡寡淡的、缺乏生气,似有难言之隐。
      暮易香的妆扮不似太白会面时隆重华美、炫耀夺目,穿着寻常贵家小姐的服饰,活泼地奔向她父亲,亦有种说不出的傲慢……是有恃无恐,对,就是有恃无恐的感觉。她许是从小依仗家人成了习惯,哪怕如今被她父亲看得紧,也还是脱不去那股仗势欺人的傲气。

      暮易香声称难得到蓬莱游玩,必要充分游赏尽兴,玄枝国主见女儿心愿得全后似心情大好,也连声叹说怀念当年在蓬莱修道的日子,要带女儿去看他昔年最喜欢的地方。我们也就与玄枝国君臣道别。

      我总觉得暮易香有鬼怪,不然,她高兴个什么劲。可问曦冉,曦冉偏不愿透露谈话内容,直说自己没事,叫我们不用送了
      我们执意送她到姝慈院门口。我还挽住她不甘心就放进院门:“曦冉,你不说我们也知道,暮易香嘴里能出什么好话。我们只盼你平平安安,别中她诡计就好。”
      曦冉眼神犹豫地摇着头,撇脱我的手:“她说她不会再害我了……”话里明显还有话。
      我们耐心等她想通向我们解释清,她却只是做出决定进了院:“师姐,你们回去吧。”手相合一掩,用两扇门阻隔了我们的视线。
      ……

      我送师姐去落华仙境陪她的族人品夜茶,自返回师门院区,往伏雪院方向飞去。我想看瞿枫在不在师门院中,跟他说说今夜的情况,望他能问出点眉目。
      可飞经伏雪院上方,我就发现玄枝国的君臣都在院内,玄枝国主正与合禄仙真对坐山石边谈天,其余臣仆整齐排开环立,但不见暮易香人影。
      顷刻过后院,我见亮灯的屋内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守卫都站立得远远的似不敢近,便猜到是暮易香和瞿枫在谈话。
      我在酒晴花潭边落地,四周夜光不足,道路不用功力都看不清,但不敢走得过近,只能用功力汇声倾听,断断续续听得来都是些暮易香激动时的喊话。

      “不行!你要向她求婚,让你爹娘向她提亲知道吗!”
      “半年之内……到年底,你必须和她订婚……”
      “婚礼及时办!按蓬莱的规矩成婚不妨碍你继续求学。”
      “生米煮成熟饭了你还怕她心不向你?”
      “本公主可是下了血本了,只要她能成仙出师,要多少丹药都白送她!”
      “你必须娶她没得商量!”

      暮易香先声夺人,蛮不讲理的命令字字坚定不移。
      她的音量似是瞿枫远不及,瞿枫的话我完全听不清,只知道他都给气笑了,说得最大声就是每句话开头为压过暮易香的嗓门而强提内力的:“公主殿下!”
      但猜也猜得到,他是在找理由反驳或要求延期。
      ……

      事后瞿枫告诉我。暮易香以曦冉的家族利益逼迫曦冉远离我师傅、早日成家,若曦冉听话,她便赔付足够的仙丹为补偿,若曦冉不肯如她所愿,她便要她们玄枝国的政友动用各方力量,压垮滕翎氏族。
      至于暮易香和师傅所言,无非是“你看着吧,我才是最爱你的人”。她不知道瞿枫也还站在我们这边,不然定不会把计策尽数透露给瞿枫。
      只是她着实走了步好棋。哪怕我们全盘知晓她的作为,也依然被困原地,举步维艰。
      不但曦冉无奈,我和瞿枫也相顾无言……暂时没敢告诉师傅,可明知道师傅也不可能保滕翎氏族无恙。
      曦冉的家族虽有商业根基和九重天上的人脉,可若以单薄的仙族势力与玄枝国对抗,绝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一旦曦冉的父母知道家族基业遭受打击的原因,他们又还会支持师傅和曦冉在一起吗?
      前路迷茫,却只有半年的时间做决定了。
      我暗暗观察瞿枫的神色,他的神色有时会晦暗难解,有若故意隐藏真实所想。
      或许他不可能不动心,暮易香的利益和他完全是一致的呀……
      万一他又突然倒戈,情形会何其麻烦……
      他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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